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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奸情的味道 ...

  •   顾译接到夏齐遇电话时,应欢正拿竹管逗弄着梦饕。
      他挂断电话,朝应欢走过来。

      “应简想见你。”
      梦饕懒懒仰躺在桌面上,拿爪子去抓竹管,一人一龟做着无聊的小游戏,被顾译这么一打断,应欢愣了下,梦饕瞅准机会,两只爪子合在一起把竹管扒下来抱进怀里。

      应欢从旁边拿起水果刀,笑眯眯的,“真厉害,竹管抢不过你,我们加大点儿难度,换水果刀好了。”
      梦饕一听,松开竹管迅速翻个身,往一边爬去。

      应欢没有回应,顾译又重复了遍,“应简想要见你。”
      应欢抬头,慵懒得靠向沙发,“生死攸关的大事,她是该主动点儿。”

      谈个话而已,不需要花太久时间。应欢不着急出门,赖着顾译做了午饭,吃饱喝足了才动身去夏齐遇家里。
      怕病号饿着,夏齐遇饭做得早,应欢和顾译到的时候,餐桌已经收得干干净净,就客厅的桌子上还放着干果类的零食。

      自从应简来了,夏齐遇就再没买零食孝敬过应欢了,应欢一进门吸着鼻子嗅了嗅,“夏齐遇,你房里有股子味道。”
      夏齐遇虽然没有洁癖,但好歹是个爱干净的男同胞,跟着努起鼻子嗅嗅,“什么味道?没闻到啊!”

      应欢径直往里走。
      “奸情的味道。”

      夏齐遇闹了个脸红,不自然得说,“瞎说什么?”
      应欢冷哼一声,“你脸红什么?是不是干了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夏齐遇深觉得清白受了侮辱,真恨不得以死明志,顾译在背后出声,“应简呢?”
      夏齐遇白了应欢背影一眼,没好气得说,“房里。”

      一室一厅的房子,应欢一眼就认出了卧室的所在,心里老大不高兴:她在顾译家睡的沙发,凭什么应简就能睡床?
      好在这牛角尖也没能钻太久,卧室的门没锁,一扭就开了。应简正捏着一本黄皮书在看,封皮上印着显眼的五个大字:五行八卦阵。

      听到动静,从书里抬头,她的脸色看起来依旧很白,纵然被夏齐遇各种高汤补药进补过后,照样没有养出一丝血色。应欢本来打算刺她两句,见她这幅模样,话又忍回肚子里。
      不过气势还是要有的——这件事上主家占尽先机,没有理由她先挑破。

      应简合上书置于一边,瞅一眼靠窗的藤木椅,示意她坐。
      谈判,坐着肯定比站着有气势。坐姿要慵懒放松,不能出现一点儿紧绷,最好翘个二郎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点桌面,这架势也就成了。

      应欢走过去坐下,按照脑海里想象的画面一五一十还原到了现实里。
      她气定神闲轻轻敲着桌面,问,“找我什么事儿?”

      应简轻笑,“明知故问。”
      应欢莞尔,“应简,你和我多久没见了?”

      听起来像是拉家常的开端,只是她们之间除了见面就掐架的气性,还有什么值得拿到明面上来唠的?
      应简笑意未收,“记不清了。”

      “五年零三个月,应简,你才多大,记性就差成这样?”
      她不开口,应欢也不挑破,两人又不是关了灯谈恋爱,就这么对着枯坐着,也不嫌尴尬,只能指望自己找话题来闲扯了,看谁更沉不住气。

      多亏了卧室采光好,应简没有错过她脸上的神情变化,依自己对她的了解,这会应该是不耐烦了。
      应简笑笑,“应欢,你还是老样子。”

      “是啊!我还是老样子,你变化倒是挺大,从前见了我只一门心思想要挠花我的脸,现在倒是长进了,一来就想要我的命。”
      她的语气听起来一团和气,仿佛面对着的是一个深交多年的老朋友。

      大概是病了一场,又或者是受夏齐遇那性子影响,应简觉得她也许真如同应欢所说,变化挺大,往常听了应欢这样的话,心里早被激起几公斤的戾气,而现在,这一刻,她心如死海一片,再激不起浪头。

      “应欢,你读过舒婷的《致橡树》吗?”
      应欢被她弄得一头雾水,什么情况?病糊涂了,居然能淡定自若地同她谈诗谈文学了。接下来是不是要聊星星聊月亮了?

      应简很满意她脸上的惊愕,继续往下说,“诗里有一句,我记得很清楚,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攀援两个字拉扯着应欢的神经,她冷下脸,忽然就明白了应简想要表达的真实意图。

      “我好奇凌霄花长什么样子,后来发现也很普通,只是觉得有点儿眼熟。再后来,我在非洲草原上,看到果蝇叮食一具腐坏的斑马尸体,觉得真像啊!”
      维持一个姿势太久,压在下面的腿有点儿麻,应欢换了种姿势,脑海里传来苍蝇的嗡嗡声,应欢顺着应简形容的画面想了想,皱了皱眉头。

      把主家形容成恶心的苍蝇,应简的口味真重啊!
      应简没恶心够她,继续说,“你在动物世界里看过这种场面吧?死都死了,连腐烂的臭肉都不放过。”

      应欢忍住不适,扬眉笑笑,“腐烂的臭肉?你们分家那些埋进坟包的老祖宗吗?语文学得挺好嘛!”
      应简被她反噎一口,但话题是自己带起来的,想半天也想不到反驳的话。真是不能跟流氓用比喻,谁用谁知道。

      应欢坐得不耐烦,“我大老远跑来是跟你交流学术咬文嚼字的吗?有事赶紧说。”
      到底还是自己先沉不住气了,以前也没见交流这么困难,到底哪学来这幅老气横秋的调调?

      应欢特意空出精力琢磨了下,终于反应过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夏齐遇怕不是王羲之用的那口砚台转世吧!
      “分家在找你,你知道吗?”

      应欢双腿盘起窝藤椅里,“他们要不找我我还懒得跟你谈了。”
      真是没有一刻不嚣张的,应简手又痒了,只想把五行八卦阵呼她脸上去。

      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血脉不通,寸寸凉意由脚爬到上半身,应简本来病就没好全,比平时容易受寒,发现薄被只盖到膝盖,她空出手往上扯。
      “应欢,你在这里待得挺久了,明知有人找你,还不肯挪地儿,是因为有事情绊着你,走不成吗?”

      应简能猜到这儿来,应欢毫不意外,大大方方承认,“对啊,事儿没办完,走不了,应简,现在跟你说话真他妈的累,做人就不能直爽点儿?绕着弯儿得捞筹码,你捞的那些筹码抵得上整个分家的命吗?要谈就真心实意谈,再整这些弯弯绕绕,信不信我立马走人?”

      在先拉家常的是她,在先不耐烦的也是她,只许州官放过不许百姓点灯就是这类女人的专利吗?
      应简冷冷哼了一声,“你知道我的条件,把你的条件说来听听。”

      话题总算驶入了正题,应欢加重语气,眼神嵌入冷霜似得冷,“分家派出来找我的人,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应简大方点头,“可以,我可以让他们撤回去,甚至能够帮你拖住主家那方寻你的人,但是好处呢?光谈条件不谈好处,哪有这么轻巧的事儿?”

      其实,根本算不上好处,若她们今天的谈判算一场交易,那应简口中的好处,只是她开出的条件。
      “我先给你交个底,分家的病我也只是知道个皮毛,毒的解法整个主家里可能只有我母亲和老太太知道。你们把我抓回去,无非是想拿我换解药,但是应简……”

      应欢顿了顿,抬眼,眼里覆着霜,说不出得冷,也说不出的镇静。
      “绑了我你们就能如愿以偿了?以我家老太太的脾性,暂时妥协也未尝不可,只是你们能够确定她给你们的法子是保一辈子还是保五年或是十年?这是我于我家老太太还有用处的情况,如果老太太背着我养了第二继承人,那这些前提也不存在了,她会不会这么做,你们分家应该比我这蒙在鼓里的人更清楚不是吗?”

      母亲自然不会做出这种事,但想到寡言少语的外祖母,应欢就一阵心悸。
      应家的女人到底有多狠,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大概念,在家里最亲近的人是母亲,外祖母只有一些大的节日才能见一面。

      十岁那年她从病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母亲不在身边,她有些慌,住的房间套着小型客厅,把房间门扒拉出一条缝,就听到母亲和外祖母的争执。
      外祖母的声音和那年冬天的雪风一样冷,“应家的家主不能是个短命的病秧子。”
      病秧子?说得是自己吗?

      “对于你来说,欢欢是随时可以被替换的继承人,对于我来说,她是我的命。”
      言语里是不容置喙的果决,一向温言软语的母亲忽然就变得陌生起来。迷迷糊糊间又发起了高烧,后来她们说的话,应欢一句也没听进去。

      外祖母的那句话却牢牢刻进了她的脑海里,随着年岁渐长,她也渐渐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应家未来的家主并非是不能替代的。
      如今再回想起来,应欢只感到通天彻地的寒意,分家的命,甚至她的命,在外祖母的眼里都比不上不劳而获的荣华富贵重要。

      应欢不由在心底冷嗤——一群懒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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