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冤家遇上路窄》檐上雪

4、窃脑（一）

　　闹钟响了，应欢从睡梦中被叫醒，迷迷糊糊间翻了个身，在枕头下摸了摸，没摸到手机。
　　忽然记起来，是自己害怕辐射，所以习惯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
　　她又侧转身，眯着眼在床头柜上摸索，摸到手机后拿到眼前看了一眼，七点半，该起床过去甩飞饼了。

　　应欢下床穿了鞋，被刚才的念头震清醒了，甩飞饼？为什么要去甩飞饼？
　　她伸手在脸上掐了一下，看起来是睡迷糊了，昨晚写拆迁报道写到凌晨三点，最近熬夜熬得厉害，连精神都不怎么好了。
　　应欢摇摇头，试图摇开满脑子的迷糊，令自己更清醒一点儿，和同事约好九点去现场，必须八点出门，她还有半个小时留给自己收拾。

　　去到现场的时候果然晚了，报社新来的实习生等得满脸焦急，见到应欢，一副走失儿童见到妈的表情，“应姐，你终于来了，华城报和新头条的记者已经先我们一步进去了。”
　　应欢脖子上挎着相机，手里拎着采访装备，朝小实习生甩下脑袋，“走，进去看看情况。”
　　实习生冲她点点头，应欢是报社的首席扛把子，对当下流行话题的敏感度令其余同事都望尘莫及，小徐从来没有质疑过她的决定。

　　进去的时候，其余两家报社记者已经开始采访了，应欢向后挥手示意，“准备！”
　　小徐习惯了她工作时的言简意赅，飞快地从包里拿出摄像器材。
　　“林子虞先生生前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作，请问他是专职写作者吗？”新头条记者的问题令应欢脚步一顿，她抬手阻止小徐继续走上前，“先把摄影器材收起来，我们去外面等，等两家报社采访完后，我们再进去。”
　　小徐纳闷，“为什么啊？”

　　两道修得纤细的眉毛自信地上挑，应欢看着被两名记者连珠带炮提问的当事人家属，饶有深意地笑了。“或许我能挖出一个更大的独家头条。”
　　采访持续了十分钟左右，两位准备收工回报社的记者看到杵在院门外的应欢，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讽刺地笑道，“应首席怎么才来啊，我们都采访完准备收工回家了。”
　　说话的人与应欢有过嫌隙——新闻界嘛！多大点圈子，来来往往都是熟面孔，偏偏僧多粥少，个个为头条抢得头破血流。

　　入行五年就在业界内崭露头角的应欢，无所谓地斜同行一眼，“柠檬酸，今天早餐吃了不少酸柠檬吧？”
　　听到这个别名，方才说话的人瞪大眼睛，眼看又要引发一场骂战，这种时候，擅长和稀泥的人才就特别难能可贵了，应欢没给另外一名同行和稀泥的机会，继续往热锅上浇油，“柠檬酸，古语有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干咋们这行，文学水平和谋略技巧也是需要不断进步的，就这么啊！再耽误，我的独家又要被抢了。”

　　应欢的嘴欠能力不输她的业务水准，在场的三位记者都不是有时间聊天的闲人，被称为柠檬酸的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应欢，跟我打这种口头仗没有意义，明天的收视率上见真章。”
　　“成啊！好说。”两天没洗的头发垂到额前，应欢嫌它碍眼，一把抹到脑门上，也不等柠檬酸回应，带着小徐往里走。

　　小徐小心翼翼开口，“应姐，为什么叫她柠檬酸呐？”
　　“好听啊！你没觉得这名字取得挺有水准吗？”
　　小徐两眼一翻——觉得！我还知道这名儿是你取的呢！

　　林子虞的母亲刚刚送走两位记者，应欢就带着徒弟来了，林母是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待人很客气，虽然这会儿心里已经有了抵触情绪，但还是表现得很有礼貌，“两位也是来采访的吗？”
　　林子虞被杀案备受瞩目，前来采访的媒体肯定不止她们三家，应欢心知肚明，也知道在案情毫无进展的这个点上，不适合再问一些常规性问题。

　　应欢提前准备好问题，才开始酝酿情绪，笑容满满地开口，“您好！我是无线的记者应欢，这是我的工作牌。”
　　说着，把挂在胸口的工作牌亮出来。
　　林母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显然对来人没有多大兴趣。“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请你们以后都不要再来烦我和我的家人。”

　　各大媒体都在紧盯着林子虞事件，这已经是半年内发生的第三起杀人分尸案了，但此次案件和以往的分尸案不同，凶手只割下了被害人的头颅带走，将身体留在了现场，这起连环杀人案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警方的调查仍在继续，却至今没有任何进展。
　　应欢采访过前面两个受害人家属，发现了两名受害人的一个共同特点，两人都有写作上的爱好，刚巧刚才柠檬酸问到了这个问题，可惜并没有引起柠檬酸的重视，问题一带而过，却让应欢敏锐地察觉到了三名受害人之间的共性。

　　“给您和您的家人造成困扰真的很不好意思。”应欢诚恳道歉，小徐赶忙拿出摄像机，被应欢抬手拦下。
　　应欢接着说，“不过这是我的工作，我作为一名记者，希望我的采访能够给社会带来一些有用的讯息，让他们从这些讯息中获得警醒，避免下一个受害者出现，希望您能够理解。我向你保证，我发布的报道一定是公正而中立的，不会蓄意隐瞒或是引导观众对您儿子进行恶意的揣测。”

　　媒体是社会舆论的风向标，有的记者为了增加流量和收视率蓄意发布一些没有经过取证的报道，前面两位受害者家属都成为不实报道的受害人。
　　方才应欢观察过，林母虽然接受了柠檬酸她们的采访，但在整个采访过程中都显得非常谨慎，在柠檬酸抛出问题后，会先思考三秒再做回答。

　　应欢入行五年，多少对被访人的心理有所了解，所以知道这种时候贸然采访，获得的讯息不会比柠檬酸她们多多少。
　　她虽然不是无良媒体人，不会随意给被访人贴标签，但也不像她刚才说得那么有良心，挖掘到第一手的信息是她的工作，她得靠这个吃饭。重复的信息于报社来说没有多少价值，她需要挖掘更深层次的内容。

　　应欢先打消林母的顾虑，接着说，“我只问三个问题，十分钟就好，不会耽误您太久。如果我问的问题中有您不想回答的部分，您可以直接告诉我，这个问题不方便回答，您看可以吗？”
　　林母身上还戴着做早饭时的围裙，围裙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紫色碎花，黑乎乎的油污混在碎花中间，林母抬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这是她洗碗后常做的动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只是心里隐隐觉得，这次来的记者和之前来采访过的都不一样。

　　更有礼貌，也更令人舒服，明明都是好的观感，她却忍不住生了别的情绪，好像这个家里所有的秘密都会被她挖出来——这种感觉令她极为不舒服。
　　应欢没有忽略掉这个动作，她知道林母对她仍有戒心，她没打算把林子虞祖宗十八代挖个遍，只想确定一下他到底是不是专职写手。

　　柠檬酸问的时候，林母只说不知道，平时林子虞做事都很有主见，说了他们也不懂，就都没好好了解过。
　　“我可以再看看你的工作牌吗？”林母抬起头，问道。
　　这个问题令应欢与小徐都有些惊讶，但应欢还是照做了，她将工作牌从脖子上取下来递给林母，“上面有我的基础信息，您可以仔细看看。”

　　林母接过来看了一会儿，围裙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新闻热搜往下划了好几条，良久，她从手机上抬起头来，又仔细看了看工作牌上的信息，“无线，应欢是吗？”
　　应欢与小徐对视一眼，点头答“是。”
　　“我看过你写的和前面两起案子有关的那篇文章，印象很深，我不是很懂，但就是觉得你写得和其他记者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应欢有点弄不明白林母的意思。

　　“你想问什么，问吧！”林母把工作牌递还应欢。
　　应欢接过工作牌，指示小徐做准备。
　　整个采访过程也就十分钟，应欢挖到的料并没有比柠檬酸多多少，她心有不甘，抬手示意小徐关掉摄像机。

　　“阿姨，您刚刚说林子虞习惯在纸上写一些他小说中的片段，能找一份他的手稿给我看看吗？”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林母很快从屋里找了一张A4纸出来，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没头没尾的，果然只是一些小说片段，看来林子虞只是习惯在纸上记下他的创作灵感。
　　“封宸，纪元岚……”应欢喃喃念出手稿上的两个名字。
　　小徐收好摄影器材，背着包走过来，“怎么啦！应姐。”
　　“这两个名字好熟悉，我应该在哪儿看到过。”
　　小徐好奇地探头去看，“小说里的人名吗？”
　　“嗯！”应欢随意应了一声，把手稿扔给小徐，“相机还没关吧？拍下来，等会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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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忙得缓过劲来了，今天起我要努力日更，做个勤奋的小萌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