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冤家遇上路窄》檐上雪

2、白衣女孩

　　应欢入住的公寓有一个非常文雅的名字——“浣花”。
　　建于城中一环与二环交界，是年代感很足的一栋公寓，公寓里的部分房源早已经了几道手，在这房价涨得飞快又鲜少见跌的发展社会，手里有几套房并不稀奇，排开炒房起家的，光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就是一户至少拥两房的土豪。

　　所以即便此地交通便捷，也鲜少有房东会选择继续住在此处，大多数都和应欢的房东一样，选择把房租出去。
　　应欢最近觉得这栋浣花大厦实在有点奇怪，她搬进来一个星期，对面那户就已经换了七家人。
　　这换住户的频率，比渣男换女朋友都快。

　　应欢累得不愿多想，她是穿金戴银长大的，锦衣玉食不在话下，金钱的概念从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对于整个家族来说，钱不是未来家主该考虑的东西，每年分支的几条线都会定时上供，这其中门道她还没来得及去了解，就自己先偷跑了出来。
　　出来以后才知道，金钱能遍地生花，也能让你寸步难行，总不能被饿死，这种死法光想想就觉得窝囊。

　　应欢脑袋灵光，对于思维灵活的人，处处都是生财之道，应欢的新工作，是帮新华路的一家连锁火锅店甩飞饼。
　　至于为什么选这行，得追溯到一周以前了，应欢从小到大都没吃过飞饼米粉这类街头小食，家里的长辈遵循着老祖宗祖传下来的吃饭规矩，每餐每顿都卡着点吃，不会有一分钟的偏差，能端上桌子的菜都是家里人专门聘请来的几位农户开辟菜园种出来的绿色健康蔬菜，没吃过路边摊以前，应欢也没觉得哪里不好。

　　从前没有接收过新鲜事物，没有参照物作为比较，自然也不会觉得其他东西就一定比自家的强。
　　应欢初来乍到，第一次知道有小吃街这么神奇的存在，看什么都新鲜都好吃，铁板鱿鱼、糖油果子、印度飞饼、鸡杂米粉、爆炒小龙虾，应欢只恨自家亲妈没给自己多生一个胃。
　　在将小吃街从头吃到尾后，应欢也和某些商家混了个脸熟，慢慢地也摸到了点能养活自己的生财之道。

　　甩飞饼是体力活，不需要动脑子，应欢上工的时候喜欢边甩飞饼边跟等座的顾客闹磕，几天时间下来，甩飞饼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不时地，还要甩出点自创花样来炫技，累倒是不累，就是下班时间有点晚，她都没精力追小说了。
　　离开火锅店是十点半，应欢估计这会差不多十一点过了，走进电梯时四下没人，应欢虚脱地揉了揉肩膀，对着关闭的电梯门打了大大一个哈欠。

　　电梯上行时噪音很大，里头的灯前两天出了故障，至今也没等到人来检修，白炽光一闪一闪的，在这安静氛围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渗人。
　　应欢摸了摸缠在手腕上的银手链，想起最近在追的小说，摸出手机打开阅读软件。
　　章节还停留在第二百零八章，算起时间，已经断更两周了。

　　“怎么还不更？”应欢边自言自语，边打开评论区刷评论，一水的催更留言。
　　应欢是从家里偷溜出来后才开始看小说，这本小说很是对她口味，第一次看就熬了个通宵，等更新的时候，应欢就点进作者主页去看作者专栏底下的其他文，看得出来，这作者写文十分勤奋，日更五千是底线，早期的书日更一万都不在话下，除了偶尔的请假，从来没有断更超过两天，堪称拼命十三郎。
　　这次无缘无故断更两周，却连一句交代都没有。

　　恍神的功夫，听到“叮”得一声，是电梯到达了指定的楼层。
　　出门往右，是一道黑漆漆的走廊，这一层大概有十来户人家，应欢一直觉得从远处看这栋公寓的构造有点像棺材，叠地整整齐齐的，看着就压抑。
　　楼道里安了声控灯，应欢拍了两下手，没亮，接着重重地跺了跺脚，灯亮起来的同时，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滚到了应欢脚下。

　　“姐姐。”
　　应欢心里咯噔一下：十一点过了，哪家小孩还在外面跑。
　　“姐姐。”
　　见应欢没有理她，小女孩又叫了一声。
　　应欢眼神开始变冷，手下意识得摸上手腕。

　　“囡囡，让你不要跑这么快，就是不听是不是？”背后又传来一道大人的声音，责备中含着一丝宠溺，应欢松了口气，换上人畜无害的笑容过后，才转过身。
　　“姐姐，我的玻璃珠掉了。”
　　三四岁的小女孩咬着衣袖，怯怯地看着应欢，小女孩的奶奶赶紧从后面走过来，笑盈盈地说，“姑娘也住这里吗？之前没见过你，新搬来的吗？”

　　应欢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头，随后微微一笑，弯腰替小女孩拾起玻璃珠递过去，“是啊，才搬来不久，阿姨也住这里吗？”
　　小女孩的奶奶约是年过五旬，保养得宜，衣着打扮都异常精致，笑起来的时候能看见眼尾的几道褶皱，气质温和又慈祥，“是啊！住了几十年了。”
　　两人又寒暄两句，小女孩大概是到了睡觉的点，把玻璃珠收到小黄鸭外套的口袋里，靠着奶奶打起了哈欠，样子又乖又可爱，应欢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小姑娘都困了，阿姨，你快带着她回去吧！”

　　应欢有意让两人先走，跟在后面放慢了脚步。
　　走到家门口，妇人一手牵孙女，一手去包里摸钥匙，门开了，泄出一束暖黄的灯光，小姑娘进门前看应欢还站在不远处，眯着眼，笑盈盈地挥手，“姐姐再见。”
　　应欢跟着笑，冲着她挥手，“再见。”

　　直到门关了，应欢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无踪。她往前走两步，借着声控灯的灯光仰头看墙上的门牌号——“17号”。
　　对面就是应欢住的18号，她清楚记得昨天上午出门时从17号门里走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应欢是个自来熟，闲聊时男人说他也是最近才搬过来的。
　　问题来了，今天见到的新邻居说她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十年，那她昨天见到的又该是谁呢？

　　受家里的老派规矩影响，应欢的作息一直很规律，除了刚开始追小说的那一夜，她睡觉从来没有超过十二点，掏出钥匙打开门，应欢将钥匙扔在玄关的壁柜上，拍开灯的开关，甩掉帆布鞋就赤脚往客厅走。
　　走进卧室时，看着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应欢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突”地跳起来。再不洗衣服，她要么在一堆脏衣服里翻几件脏得勉强看得过眼的继续穿，要么就只能去裸-奔了。

　　卫生间里有现成的洗衣机，全自动的，应欢刚搬进来时鼓捣过，没能让它动起来，她并不是个能动性强的人，没有那么多求知欲，按了两下见没有反应，就直接不理了。
　　应欢瞪大眼睛看着一地狼藉，懊恼地爆了句粗，“妈的，这都过得什么窝囊日子。”

　　一边骂，一边弯腰去捡散在地上的衣服，足有一大抱，把应欢的脸都给挡了，应欢抱起衣服往卫生间走，打开洗衣机盖子将衣服一股脑扔进去，又开始鼓捣洗衣机的按钮，弄了十分钟，还是转不起来。
　　应欢邪火一窜，抬脚就往洗衣机上踹，洗衣机受了大力，狠狠震了一下，里面忽然有了反应。
　　应欢看它自动加水，火气降了一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欠虐。”

　　这一洗就是四十分钟，听到卫生间传来“滴滴滴”的提示声，应欢强撑着精神从床上爬起来，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捞出来，抱着盆往一直走到阳台，阳台正对大街，街上都是各式各样的餐馆。
　　应欢家阳台正对着的是一家火锅店，平时要开到晚上两点，今天却不知为什么，刚过十二点，就关了门。
　　应欢将衣服抖得“啪啪”响，套进衣架，用晾衣杆挂到阳台外的不锈钢架子上，待收回晾衣杆准备晾下一件时，目光瞟到对面街道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子。

　　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岁左右，身高在160上下，骨架偏小，脸色白如碎瓷。
　　夜里依稀有风，树叶飒飒在响，白衣女孩的长裙也跟着飘起来，露出苍白又细小的脚踝。最近气候无常，前两天大幅度降温，再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都不敢穿这么少。
　　隔了一条街，应欢不仅看清了她脸上的笑容，连她正在说的话也一并识别了出来。

　　应欢冷着眼看了一会儿，接着晾衣服，等所有衣服都晾完后，对面的女孩还站在路灯下对她招手，“下来啊！”
　　这个点儿飘在外面，还穿得这么单薄的女孩子，要么不是正经人，要么不是人。
　　若是前者，没理由大半夜冒着寒风穿得这么清凉，只为了勾搭应欢这个一穷二白的同性。
　　要是这个理由说不通，就只能考虑第二种可能了。

　　换成一般人，在凌晨十二点看到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孩子笑着对你招手，肯定给吓炸了啊！但应欢自出生起就注定不是一般人，她晾完衣服收起晾衣杆，对楼下女孩回以微笑，只斯文有礼貌地回了一个字——“滚！”
　　随后，阳台窗户“啪”地一声，被粗暴地关上，应欢背过身骂了一句“神经病”。

　　楼下的白衣女孩，不，该说是来找替身的白衣女鬼，第一次被人这么粗暴地对待，白得发光的脸蛋上蕴起怒气，虽然早就没有了呼吸，她还是下意识地像还活着的时候一样狠吸了两口气。
　　良久，对着已经暗下来的阳台，白衣女孩破口大骂：“奶奶的，这都是什么人啊！老娘诅咒你一辈子母胎so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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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非日更，有时间我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