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枯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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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酒的缘故，陈香怡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她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柳鸿志已不知去向，身侧只留了一张信封。
打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把钥匙。
封面写着，南城黄坡路43号。
陈香怡手僵了僵，下一秒，她把钥匙装在身上，洗漱完后出了门。
*
接到消息后，老刘欣喜若狂，连忙安排人手，准备暗杀计划。
陈香怡挨着柜台站了一会儿，话筒里人声嘈杂，她顿了几秒，把电话挂掉。
“多少钱？”
店老板看了她一眼，“买我家咖啡就好了，不要钱。”
“那随意给我上一杯。”
“好。”
她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直挺的脊椎放松下来，瘫在椅背上。
想着今晚过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将咖啡搁在她面前。
陈香怡低头瞧，杯里浓稠的褐色倒影出一张憔悴又苍白的脸。
她俯身，轻轻抿了一口。
苦涩的醇香在齿间弥漫，陈香怡回想起自己做的咖啡，一股糊味，难喝的要命，也不知道柳鸿志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还夸她味道不错。
陈香怡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砸了下来。
她从未想过要他死。
尽管他像一头见了红的斗牛，在她身上，嗷嗷直撞。
尽管她对他恨之入骨。
死是上帝才能决定的事情，抛开身份，大家皆为血肉之躯，她又有什么权力去剥夺他人的性命？
陈香怡思绪一片混乱。
她把钱压在咖啡杯下，摇摇晃晃向外走。
耳边车声呼啸，几乎是擦着她的身子开过去。
陈香怡也不在乎。
现在的她就如同一个被抽走灵魂的瓷娃娃，只留下了一副空荡荡的皮囊。
陈香怡发觉自己对柳鸿志的恨是如此奇怪——
她恨他的吻太温柔，恨他的怀抱太温暖，恨他念艾青的事，恨他躺在她怀里梦呓，恨他爱喝她做的咖啡，恨他钢筋铁骨下的脆弱。
何家棋在电话说：“香怡太棒了，等我宰了那个狗汉奸，就娶你回家！”
她从他颤抖的声音里听出太多情绪，激动的，兴奋的，感激的，跃跃欲试的，唯独没有爱。
陈香怡沉默数秒，问：“家棋，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连连道：“爱！怎么不爱！你是英雄，是女中豪杰，我怎能不爱？”
那一瞬间，陈香怡明白了
他爱的不是她，他爱的是英雄。
倘若这次任务陈香怡拒绝参加，他就会去找别人，世上这么多胸怀大志的女生，不缺她这一个。
*
“别墅打扫过了，行李也已经派人拖了过去，你放心住，我会经常来陪你。”
柳鸿志侧头看向陈香怡。
她缩在角落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午去哪儿呢？”他往她旁边靠了靠。
陈香怡安静数秒：“在家里无聊，出去逛了逛。”
柳鸿志一把将人扯进怀里：“外面不安全，以后你别单独出去。”
说完吻了吻她的额角。
男人体温炙热，陈香怡把下巴抵在他胸膛：“以后少抽的烟。”
柳鸿志打趣：“提醒一遍不够，我要你天天提醒我，怎么样？”
陈香怡掀起眼皮子：“肉麻。”
他笑了笑，从衣兜里翻出一小瓶白色药粉，搁到她手上：“拿着。”
陈香怡疑惑：“这是什么？”
“止痛消肿的药，我看你后背伤还没好，就给你买了瓶，这药我经常用，挺舒服，不辣皮肤，回头你试试看，涂不到的地方我帮你涂。”
周围安静下来。
只听得见柳鸿志细微的呼吸声。
她定定瞧着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滴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原来他还记得。
他是关心我的。
瓶角磕得手指疼，陈香怡想着，心脏某处轰地一声全然倒塌了。
太晚了。
情报已经交出去了，她辜负了他。
陈香怡颤抖着身子，哽咽：“对不起。”
柳鸿志低头看她，漆黑的眼里闪着温柔的光：“什么？”
她摇摇头，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对不起。”
车稳稳在别墅前熄了火。
她冷汗淋漓，心里七上八下，两手扒拉着柳鸿志的衣袖：“别下车。”
他歪歪头：“怎么呢？”
这个笨蛋，陈香怡又气又急，“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要别墅了，求你了，我们回家吧。”
柳鸿志笑了声：“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放心，我今晚不会折腾你。”
说完，人就固执地下了车。
陈香怡尖叫了声，手追上去，想把他拉回来，下一秒，枪声响起，她脑袋一阵刺痛，当即没了意识。
*
等陈香怡醒来，才发现自己被关在监狱里。
柳鸿志没来。
审讯陈香怡的，是他的秘书。
这段时间，她终于明白了当初加入爱国志士团时，老刘欲言又止的表情，烧红的铁钳落在她肚子上，滋啦一声，烤肉似的，直冒白烟。
陈香怡疼的浑身抽搐，刚晕厥过去，又被人用冷水浇醒。
“带头的是谁？”
秘书揪起她的头发，少女脸颊消瘦，面色惨白，简直就是一活脱脱的女鬼，哪还有昔日青春活泼的模样。
她答非所问：“他不肯来见我？”
秘书皱眉，一巴掌甩过去：“你他妈磨叽什么。”
陈香怡脑袋偏向一边，咳嗽几声，脑外嗡嗡作响。
果然还是男人手劲儿大，那日柳太太扇的几巴掌跟猫爪绕似的，想到这里，她突然笑了：“你们早就知道对吗？”
秘书不说话。
陈香怡当他默认了：“所以他对我好都是假的，喝咖啡，送旗袍，念诗，买药都是骗人的，他看着我越陷越深，看着我左右为难，他吻我，拼命往我的身体里钻，只是发泄，为了报复我的隐瞒？”
秘书看着她，面露怜惜：“其实那晚的枪是我们开的，先生根本就没有受伤，车停下之前，你们的人就已经被统统拿下。”说着他忍不住笑，“真可怜，你冲在前线，辛辛苦苦为那帮人铺路，可他们了？还没上刑就一个个全招了，包括你的何家棋，供你名字时可没有半分犹豫——”
“够了！”
陈香怡从椅子上腾起来，“你骗我！你骗我！”
有人过来，一脚踹在她膝盖上。
陈香怡闷哼了声，跪倒在地。
太傻了。
她太傻了。
居然同时被两个男人耍的团团转。
陈香怡眼里的爱情是何家棋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是柳鸿志在她身上横冲直撞，她的快乐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快乐她就必须快乐。太痛苦了，书上的文字明明不是这样写的，爱是平等的，爱是玫瑰花和粉色情书，是夹在课本里的千纸鹤，是想吻你却又怕你生气的小心翼翼。
她错了。
一开始就错了。
她在爱里委曲求全，就注定得不到这份爱。
陈香怡支撑着身子，扯了扯秘书的裤脚，“你杀了我吧。”
*
柳家又添了个新丫头，皮肤黑黑的，模样老实憨厚。
柳太太终于放下心，教育王妞：“以后找人就找这个模样的。”
柳鸿志坐在不远处看报纸，闻言抬头瞄了一眼。
“话说，陈香怡这丫头上哪儿去了，不会偷东西跑路了吧？”
王妞咂嘴：“香怡人乖巧，怎么会干小偷小摸的事？”
柳太太翻了个白眼：“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啊就护着她！”
说完扭头看向柳鸿志。
“那丫头古怪得很，你说是不是？”
柳鸿志抬起头，也不说话，只是笑了笑。
他把报纸折起来放到桌上，起身往卧室走。
秘书从后面追上来，凑近小声说：“人没了。”
“幕后主使供了吗？”
秘书愣了愣：“那帮人已经不是审出来了吗？”
柳鸿志语气淡淡：“我想听她亲口说。”
秘书摇了摇头：“刑都上了，不管用，她爹妈早就死了，何家棋又负了她，没了软肋，我们再怎么威胁她也听不见去。”
柳鸿志冷哼一声，转身要走，秘书又连忙叫住他：
“这个，是在她衣服里搜到的。”
柳鸿志回头看，是一张小纸条，他把它接进手里，带回卧室。
打开看，少女字迹秀丽——
原来书上那些都是假的，
世上根本就没有爱，
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推我入虎口，一个让我下地狱
所有的美好，所以的温暖，
不过是我用幻想铸成的一所坚不可摧的牢
兜兜转转，最后一厢情愿把自己关了进去
可怜可笑可叹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枯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