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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   楚国万历时期,国家逐渐四分五裂不再一统,江北赵家起兵自立建立赵国,江南宋家顺势于利州宣号宋国,楚国的旧部只好迁往淮河一带改名西楚,于时还有东胡、山越、南蛮、乌桓等部落。
      赵国皇宫内一处殿宇,一个小儿正在读书。
      赵受益小脑袋上的进贤冠让他不满很久了,他偷偷瞥了一眼四周,资善堂里还空无一人,就悄悄取了下来。果然轻松很多。
      还没喘口气突然想起了一个声音:
      “寿春郡王,您在干什么阿?”
      突如其来的问候把这位小皇子吓了一跳,他用手捂住面前郡君的嘴,示意她别说话。
      “让我喘口气吧,好夏央。”那孩子穿着广袖锦袍,小小的人儿被衣服笼着,一双干净清俊的脸庞带着淡淡疲惫。他撅着小嘴,用童稚的声音撒娇,一双眼睛漆黑明亮。
      夏央只好心软不再逗他了,想捏他脸想起尊卑有别就放下,不忘“正事”地对他说:“听闻今日宫里来了个小娘子,殿下不去见见?”
      “宫里的女子不多么。”受益显然不怎么感兴趣的。
      “可来者是清河郡王的小女,人言姿容美好,舞若惊鸿,诗画上天赋也极高呢。”夏央眨眼,目光中流转着戏谑,看得受益一脸茫然。“你若喜欢就准你出去看看好了。”说罢小人又低头看《资治通鉴》,一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天下事的模样。
      一句话把夏央堵的够呛,心想我调笑你呢你没看出来。讪讪哼了声,在一旁为他研墨。
      受益一边看书标注一边思索,他是知道今日会有一世家少女过来的,母后跟他说过这人以后会跟他陪读。他看了一眼远远正走来的两个伴读少年,一个是中郎将李志立的嫡子李鹤永,年十三,多勇武;一个是兵部侍郎田中的嫡子田平,年十一,多智聪。还有....自己的异宗哥哥赵允让。
      本来伴读们跟受益是要一个时间来资善堂学习的,昨日是休沐他们出宫与父母团聚,今天又赶进宫中就耽误了些时日。
      “郡王用食过早饭了吗?”李鹤永爽朗的问道,从袖子拿出了一份糕点:“看看这个桂花糕,这可是我昨日同母亲逛街专门去颇受欢迎的礼记糕铺买的,他家每次人群络绎不绝,我可等了好久呢。”
      受益见了便眼睛放光:“还是鹤永最知我心意了。”
      田平吃醋地说:“小郡王这么快就会贿赂了,吾心甚痛啊,亏我跟殿下多年练武情分。”
      受益只好又赶紧哄着:“阿平怎么能这么说,桂花糕我也是为了分你的嘛,快来我们一起吃。”
      田平笑嘻嘻地说:“那我可要多吃点,允让兄你也来吧!”这少年脑子转得快,有他在的地方都会把人都顾全,不会冷落了谁,哪怕这位异宗的皇子身份尴尬得很。
      赵允让便也跟着一起来食用了,受益眼睛偷偷瞧了一下他的神情,心想堂哥哥太严谨了,为何总不能自在地与他们一起玩乐。
      几人吃饱喝足后逗趣一番,就都回到座位低头看书了。今日的学问要是有疏漏,少不了先生的批评,是故这些莽撞的少年们倒是挺有模有样端坐着来学习了。
      受益这一看看到了午时,他本是不知觉的,只是有黄门传话说皇帝唤他一起用膳。小人同伴读们告别,并嘱咐他们下课去吃饭。
      李鹤永让他快去不要墨迹了,受益便出门了。
      走到门口临上轿前,还打量了一下身上的曲领宽袖的长袍和腰上的束带,把玉侉重新摆了位置,又蹬了蹬脚上的乌皮靴,整理好仪容才出发。宽大的衣裳衬得小郡王更加瘦小。偏偏他还昂首挺胸,抬头阔步;英姿飒爽,一副少年人的气派。
      一个小黄门跑过来趴着让受益从他背上踩过去上玉撵,受益瞥了一眼,见他容貌清秀,动作机灵,颇有些小聪明的样子。心想身边人也不多,缺个年龄近的黄门,随口说:“以后跟着我吧。”
      那小黄门受宠若惊地下跪磕头,恭敬地说:“谢殿下赏识、谢殿下赏识!”这位是赵国的嗣子,未来的皇储,能到他身边近身服侍以后日子自是有飞黄腾达的机会,想他为宦官一场,也算是圆满了。
      受益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莞尔,让他快起来。
      小人抬头眺望长长的甬道,两旁宫殿阁楼鳞次栉比蔚然成风,入了冬花草有点萎靡,和着清冷的风,风里地上恭敬低眉顺眼的众人,幼小的心中无端生出无法形容不知来处的黯然。这时的郡王殿下可能隐隐得知了他这以后与这高楼重阁割不断的羁绊,他一生的荣耀华贵、压抑悲愤将与这宫墙般生生不息。可是,赵国的前途会一直明朗吗?想起周围环伺虎狼之国,局势动荡不安,他轻轻叹了口气,怕是年后就要打仗了。
      小黄门们抬着玉撵小碎步快跑,不多时到了皇后的阁子坤宁宫,受益想应是父皇在这里用膳了。他下了玉撵,想赶快钻进父皇的怀抱,脑袋转了转,还是正经的走了进去。寿春郡王,也要有郡王的样子嘛。
      进了门赵国的当朝皇帝赵恒看见他,满脸欢喜:“老六来了,可让我等。”由此可见受益的受宠,皇帝在他面前也没有架子。
      受益咧开嘴,扑进父皇的臂弯:“益儿在看书嘛,爹爹今日有没有看书?”
      “看的看的。”赵恒搂住他,用脸上的胡子蹭他,小孩皮肤特有的滑嫩让他喜爱,更何况这是他最爱的孩子。
      皇后刘氏笑了笑,为赵恒夹菜:“你们父子攀比着看书,倒显得我偷懒了。”又低头威胁说,“益儿你再不下来,就要把你父皇的衣服坐皱了。”她捏受益的脸,受益嘟嘴,“娘亲是嫉妒我!”
      三人笑开,明朗的笑声散在空中落在地上噼里啪啦响在整个宫殿。有起居郎默默记下这一幕,记下了一个皇帝罕见的欢愉畅快,也让受益坐上那把椅子后每次看见这段文字都安静的无法言语,他的父皇不一定是个好皇帝于他却是个好父亲的。
      赵恒考问了一些他的知识,小小孩童对答如流,赵恒亲他额头:“吾儿实在慧秀。”
      受益说,“因为有个好父亲呀。”
      赵恒又问:“吾儿可知水有何德?”
      受益思索片刻随即答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此乃谦下之德也;故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则能为百谷王。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此乃柔德也;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因其无有,故能入于无间,由此可知不言之教、无为之益也。”
      赵恒点点头,这场考较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不过君王只会文学也不行的,武场也要多去,赵恒把这些想法跟受益说,受益表示会勤学武术。
      又聊了些别的,一顿饭总算吃好了,宫女们又上了点饭后甜点,受益格外喜爱梅子果干,不禁贪嘴多食了些。刘氏正为赵恒披上披风,赵恒看这孩子吃得欢快还是问受益:“御花园逛逛?”今日公务没那么多,赵恒还是想享受一番天伦之乐的。
      受益的果子还没吃完,小眉毛闻声微微一皱,赵恒无奈说:“不去就不去,一副不愿意的样子。”受益一听只好准备起身了,刘氏打圆场说,“这小子还年幼总是贪吃贪玩了些,官家就不要管他了。”这下受益也无法说什么了,不过倒是莫名背了个罪名,只好噘着嘴送他们出门,临了刘氏为他折领子,他还傲娇地偏过头,刘氏莞尔,摸了摸他的脸。
      受益远远耿望父亲母亲的背影隐去,吃餍足了便起身,吱唤走了小黄门,甚至夏央也推走。
      人表面是走了,实际背后跟着。受益知道,也不点破,一个人漫步目的走了一会,有点累,还乏。于是想在台阶上坐会,到底是孩子学累了吃饱了很容易疲倦,这一坐竟是睡着了,久久未动。夏央上前一看,轻手轻脚地把他圈怀里,带回了他的寝宫。
      傍晚醒来,到处安静,受益正奇怪,推开门却是一群欢声笑语。
      “下雪啦!下雪啦!”全是女子的声音。
      受益伸伸懒腰,也十分兴奋跑出去,夏央看着小祖宗衣服也没穿好就乱跑,急忙跟着:“殿下你要到哪里呀。”
      “夏央,我们去御花园偏苑那里好不好,我种的寒梅肯定开了。”
      “中午陛下让你去你不去,现在念叨。”夏央摇摇头想着小孩心性真难琢磨,还是给他细心穿了衣服披了毛氅。
      “不是啦,跟父皇一同出行肯定声势浩大,连花都规矩的让人喜欢不起来。”受益解释道。
      夏央想,就你理由多。怎么不说自己睡得忘记下午去武场了,他的伴读们都比他勤快了。想是想,还是要陪着小祖宗。
      两人偷偷摸模到了偏苑,漫天遍地都是雪,未若柳絮因风起。一掩白日的肃穆,此刻的御花园像个住满雪精灵的城堡,充满神秘和趣味。
      受益开心地乱跑起来,穿过树间枝娅,雪抖落了他的发间肩头,他雪白的孤裘将他身形也隐于苑中,受益跑的太快夏央找不到他,心里急。祖宗却无影无踪了。
      却是被眼前美景迷痴了。
      受益忘了手心里紧握的梅枝的冰凉,也忘了落雪纷纷的冷意,双腿僵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风景。小人的嘴唇微微张开,惊叹溢美之词简直要飞出他的喉咙。
      是一个少女在起舞。
      粉红色的轻暖在雪地旋转跳跃仿佛盛开的莲花,裙摆一点点的绽放,衬得窈窕灵动的少女如莲心一点。清丽的脸庞时隐时现,被若有似无的雪花遮的模糊,而身姿却显得更真切。衣袂飘飘,摇曳生姿,身段软如云絮,飞扬的发丝仿佛墨色的锦缎。柔美而清婉,步步生花般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赤足上套着银钏儿,泠泠作响。“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
      直到那人跳累了,停下来喘气,才看到不速之客。抬眸一双深色的眼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她声音脆嫩嫩的责怪:“你是谁,竟然偷看我,不害臊的。”虽然对面是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小孩,但是偷偷练舞被人围观还是有些羞赧的,她瞪着那孩子等他回话。
      受益支支吾吾,小脸一红,不知作何解释,到最后蹦出了一句他前两日看的诗:“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
      磕磕绊绊的词汇和颇为认真回想的模样,让这孩子看着憨态可掬。
      受益还严肃的总结说:“你跳的真好看。”显然背出那诗就是为了取悦她,形容她。
      于是把跳舞的人逗笑了,笑他的不知所措磕磕巴巴,笑他的故作风难,或是少年老成。
      “谢谢你的谬赞了。有道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你能喝酒吗。”少女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从旁边的花丛里扒出一瓶酒。跳的又热又渴,她感叹的想非常适合一杯清酒下肚。
      受益还没怎么喝过酒,但是眼前人目光如此真挚,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问了句,“你年纪小小,竟喜欢酒。”
      “倒也不是,我体寒,酒暖身。”少女解释了一句,赵国不比邻国,酿的酒都酒精度数低,她现在喝的如同草原小孩喝的果饮一般。她无视了目前自己也还是个小孩,自顾自抱着饮了一口。这是秀州名酒,名清若空,符合少女气质一般的名字。那人喝完咽下后,问受益到底喝不喝。
      受益年纪小,心思也有了几分动摇。只是皇亲国成、贵族世家饮酒是上好的瓷器缀了金银宝玉做的饮器碗盖,没见直接抱着喝的。况且,这酒罐还裹着泥土。
      “金玉其外,还败絮其内呢。你这胸怀,也只这般境界了。”少女看出来受益想法,轻蔑一句。受益脸羞红了,他是中规中矩了些,自幼受的教育就是这般,人分三六九等,物也是,天子的孩子怎能用脏秽物品。但他腼腆的笑了笑,私心觉得她说的对,人不可貌相,酒也是。何况,各有各的有趣之处。
      他想起他幼时出宫,见糖人,欣喜万分,从不知有这种惟妙惟肖、惹人喜爱的物事。尽管在回宫时被小黄门偷偷扔了,但心里却有了实实在在的念想。他从小到大不论衣食住行或者所读经纶都是有人专门安排好的,若是他不听话便会牵连一众人等受罚,所以他也不敢胡闹。
      受益双手拿过酒罐,仰头灌了一口,喝的急了,浑浊的酒水流淌过他细嫩的肌肤,从唇角一直埋入衣领,领口有一些深色,他自己也连连呛几下。
      少女噗嗤笑了起来,出于善意帮他拍背,用手帕拭嘴:“没人跟你抢呢。”
      “才不是呢!”受益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小脸皱巴巴哼哼道,“你第一次就会么。”
      少女笑得更大声,也不回话,决定与他痛饮一番。这一番,就到了夜深时分。夜空深深,低低垂着与雪地交接,凌凌冷风,飞起的雪粉如同雾气和着红艳艳的梅花,景色十分宜人。
      受益已经熏熏然,满脸通红,连耳朵、脖颈也染了绯色,淌着口水抱着一棵树睡着。酒发热暖身,也不冷。少女见他醉了,才露出难解的神色,眼神明亮思绪万千,注视良久,才深深叹口气。
      “寿春郡王,别来无恙。”
      真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见到故人。
      不过日后相见的机会还很多了,少女想起师父的箴言,再看看旁边这孩子,心想与虎为伴,必有得失。真不知道自己此行,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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