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巢（女尊）》五六爱吃青提

21、第 21 章

　　每个世界都不缺下九流，民国也有，而下九流中，妓又是贱中之贱。

　　在这女人为天的世界，有这么一个善于逢迎卖笑的妓，结结实实给顶天立地的女儿们脸上来了一巴掌。

　　季禾抚微微蹙眉，最后揉了揉太阳穴，将心理不适强压下来。她与云想容只不过一面之缘，且是因为好奇的缘故，何必去插手她的事。

　　况且，她能挡一次两次，难不成能替她挡一辈子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一哪日行此事的是哪位金尊玉贵的帝姬殿下，或是封了王爵的王姬殿下，她又能如何？

　　如此想了片刻，季禾抚终于将蠢蠢欲动的同情心压在心口，她透过窗口缝隙向外望去。云想容衣衫半褪，身形柔软无骨，哄得一干小娘子喜形于色，碰杯痛饮。

　　她自如鱼得水，何须她解围。

　　待云想容由人推搡坐下了，季禾抚才弯腰走出船舱，一众笑闹的小娘子顿时安静下来，面露不屑。

　　季禾抚颇觉好笑，她们狭妓出游就是名士风流，她与关楼私奔便是伤风败俗，若真要论起来，她们还不如她呢。

　　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季禾抚冲楚萝点头。

　　送至嘴边的酒杯停顿片刻，楚萝将小倌的玉臂轻拍开，身子向后仰，靠在圈椅上，一只腿搭在踩在椅子上，手搁在膝盖上轻点，随后她戏谑一笑:“季娘子来迟了，可得罚诗一首。”

　　季禾抚翩然落座，看向首位的唐韵:“主人家都未发话，楚娘子倒先开口了。”

　　唐韵笑道:“楚娘子所言即是在下心中所想，季娘子何不快快赋诗一首，正好方才云娘舞了一曲，娘子坐在船舱中想必是看见了。就以舞为题，大家自幼相识，作不好亦无伤大雅。”

　　听得她要作诗，怀里搂着温香软玉的小娘子们顿时哄笑。要说不学无术，季禾抚属汴京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纨绔小娘子能作出什么好诗。

　　前些日子的赛诗会，虽有故意不让她作诗的缘故，一是她们自诩风雅，不愿听季禾抚那等粗鄙之言。二来想着唐韵家中胞弟唐远，性情一等一的好儿郎，就这样被季禾抚辜负了，总要替他出这口恶气，叫她只能受骂，不能还口。

　　今天元日，她们倒要洗耳恭听，看这玩世不恭的小娘子能做出什么诗，也好叫她们乐一乐。

　　良久，季禾抚执笔:“在下素日不学无术，作不出好诗好词，便写两字庆贺元日，也当来迟的赔罪。”

　　唐韵听罢正要说话，被楚萝拦下，唐韵看过去，楚萝挑眉，一副看戏的模样。

　　唐韵顿时了然，诗都不会作的人，如何能写出好字，这顿嘲讽，季禾抚是受定了。

　　等了片刻，季禾抚放下笔，蓦地回头，却见云想容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捂着嘴笑了。

　　见她轻笑，自诩身份的小娘子不好挤在后面看，但也都伸长脖子想要一看究竟，其中一人忙问:“云娘快说说她的字如何？”

　　云想容没有说话，手穿过季禾抚的腰身，激得季禾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上露出些许不自然来，全被楚萝收入眼中，眼底轻蔑呼之欲出。

　　正当季禾抚欲退开时，云想容一手捻起纸张，一手挪开纸镇，随后快速将手从她腰侧退开，将那幅字大喇喇的展现于人前。

　　纸上果真只有两字:无解。

　　已有人低声轻语，小声讨论这二字有什么意义，更有细心点的却是发现纸上字棱角分明，自有一番筋骨韵味，堪称酣畅淋漓。

　　楚萝眉眼含笑:“季娘子不解释一二？”

　　季禾抚向四周拱手，仰起头，高傲道:“无解有二层意思，方才云娘之舞娇娆妩媚，且媚中有劲，比起柔弱男儿跳来更有一分刚强之气，在下实在想到不用哪二字形容其舞，故用无解二字表明云娘之舞非言语能形容。”

　　“这第二层意思……”季禾抚眼神下垂落在唐韵身上，颇为犀利，“俗言事不过三，到底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唐娘子何必揪着在下的错处一而再再而三的刻薄讥讽。”

　　唐韵脸色顿变，正要开口，季禾抚抢在她前面开口:“刻薄在下倒也罢了，何必将唐小郎君的面子再三踩在脚底。在下心知此事是我之错，心中唯愿唐小郎君不受在下牵累，唐娘子若执意抨击在下，不过是令在下与小郎君皆处于漩涡之中，此事难解。”

　　难解，堪称无解。

　　许久，唐韵脸色变了又变，一旁闹着的小娘子们也都松开怀里的小倌们，干巴巴地坐着。

　　像她们这些人，谁说话不是绕了又绕，拐了几个弯才能瞧出点意思来。季禾抚这话说得直白，直白到让众人不知该如何开口。

　　“啪啪——”楚萝起身，绕到宣纸前仔细打量，清脆的掌音打破静安亭的宁静，“好……字。”中间拖了很长，长到季禾抚以为她这是嘲讽。

　　事实上，她的直觉很准，这就是嘲讽。

　　楚萝开口:“乍一看季小娘子的字，确实带了分霸道苍劲。可但凡深于书法的人瞧了，便能看出这字中缺少其骨，只余其形。”

　　季禾抚哦了声:“这么说来，楚小娘子书法造诣必然高深，既如此，请小娘子赐字。”

　　楚萝从怀里掏出张纸递给季禾抚，季禾抚面带疑惑，在楚萝的眼神示意下展开边角卷起的黄纸。

　　纸上只有偌大一字:忍。

　　季禾抚捏着纸，看不出喜怒，楚萝只当她被落了面子，没当一回事，将泛黄的纸搁在季禾抚所书的那副字旁边。

　　两张字帖一对比，顿时分出高下来。
　　白纸上的字形虽美，比起泛黄纸张上的一个忍字，到底少了一分气势。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季禾抚可不认为她这青能胜过蓝，只是心底疑惑楚萝手上为何会有关楼的亲笔。

　　“那日我在街上闲逛，有一樵妇拿着一叠纸售卖，卖价极高，这个忍字，不过是那叠纸中的一张而已，”楚萝反问，“季小娘子可还有什么疑惑？”

　　原是她不自觉问出口，得到答案季禾抚继续追问:“能不能将那叠纸给我看一眼？”

　　楚萝淡淡道:“纸上所写皆是一个忍字，季小娘子若喜欢，这张便送给小娘子了。”说罢从怀里又掏出一张忍字帖。

　　季禾抚握着忍字帖踏上船只，今日赛诗会可谓是不欢而散，忍字帖一出，众人的视线被吸去了大半，唐韵也在认真思考季禾抚所言，故而她走时唐韵并未刁难。

　　只余水声哗哗，亭中依稀传来一声惊呼:“季小娘子的字，与忍字帖好生相像。”

　　又有一嗤笑声:“画虎不成反类犬，得其形，也只得其形。”
　　“这倒也是……只不过忍字帖的主人，定然是风姿绰约的文人学士吧。”
　　“单从纸上忍字管中窥豹，便能想象此人风流。”

　　“唉……季小娘子字迹与其相像，方才应当拦住她问问是哪家的小娘子。”
　　此话一出，众人望着远去的船只唉声叹气。

　　季禾抚下了马车一路狂奔，喘着粗气回到来仪院，锦瑟扶着垂花门大口喘气:“娘子，娘子……”娘子是疯了吗？

　　易弦云淡风轻:“难怪宋医师说你要多活动，啧啧。”

　　锦瑟一掌拍去:“乳臭未干的小毛头，有你说话的份。”

　　无端易朱捧腹大笑。

　　季禾抚推开侧屋的门，绕过屏风来到床前，本以为关楼会在床上躺着，哪知床上空无一人，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人不见了。

　　季禾抚匆忙退出房门，关楼不在侧屋那会在哪儿？心没来由得慌了，手中紧紧捏着的忍字帖也皱成一团。

　　“娘子安。”铁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禾抚猛地回头，只见长刀推了个轮椅，关楼面无血色坐在上面。

　　季禾抚周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她扑在关楼腿上，展开手心，纸团就这样暴露在关楼视线内。

　　关楼拿起纸团打开，奇道:“这是我在庙中所写，怎会在你手上？”

　　季禾抚停了片刻，恢复气息，道:“有一樵妇在市面上卖你的字，今日我赴宴碰见了买家。”

　　那便是贪财的和尚见他有一手好字，连他随意写的草稿乱画也不放过，托樵妇拿到市面上卖了得一笔好银钱。

　　这等小事，关楼并未作他想，也不知道自己的字在文人学士中生出的惊涛骇浪，他握住季禾抚冰凉的手:“这么冷。”

　　季禾抚接手长刀的活，推着关楼回到正屋，坐了一会儿平静下来后，季禾抚将今日静安亭中发生的事全盘托出。

　　整间房只有季禾抚娓娓道来的声音，中途长刀哆哆嗦嗦地进来点灯——谁叫石头剪刀布他输给了铁马。

　　终于说完，季禾抚口干舌燥，牛饮茶水，一双丹凤眼亮晶晶的，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不错。”
　　等了好久，才等到关楼轻飘飘的两个字，真是惜字如金。
　　季禾抚登时不高兴，斜了他一眼，腿不停的晃动。

　　关楼以手支颚:“虽然干净利落，却把她彻底得罪了。你呀，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什么人？是以笔为剑的酸儒。”

　　笔做剑，比钢铁铸就的剑伤人更狠，更深。

　　“那又如何？”季禾抚倾身向前，“季禾抚的名声本就不好，还在意名声？”

　　关楼听罢大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然而确实难得，这总归是她自己出面解决的第一件事，没有谁初露面就能完美无缺。

　　许久，关楼将手放在她满是珠翠的头上按了按:“下次也要这样还击，不过要找对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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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禾:为什么不写我作诗？
小关爷:因为作者不会。
顺道说说，我知道男主前期不太讨喜，太大男子主义，女主前期太弱太天真，不像女尊女主。
所以我才选了成长这个标签，女主慢慢变强，男主会慢慢学会换位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