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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7(已补完) ...

  •   “刖殚,怎么会来柳州呢?”营晓问道,言辞亲切,竟好像他与刖殚真是好友一般。
      “遇上了些烦心的事,闲逛而已。”刖殚笑着答,冢宰大人命他查访的私造兵器一事可不能告诉他们。这事若是真的,柳州上上下下可是都脱不了干系。好整以暇地押了一口茶,暖了暖适才在外面吹冷了的身子,刖殚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这几位想必就是柳州右军将军千离,师帅佑亟,还有就是中军师帅七居了?”
      刖殚把营晓身边三人的身份一一挑明,竟是丝毫不差。话末虽是微微挑起了语调,但那眼里话间却是万分的笃定。加上里雪以往所任职的佐军和目前身居中军右将的营晓,若是能说动这几位袖手旁观,那么里雪所要面对的压力就要小上许多。
      刖殚算过,几个“穴居”里所有能战的人加起来,不超过两千(并不全是半兽,还有很多非半兽的普通人,后面会说明)。如果只是对上那个司右带来的一个师(一师 2500兵)倒也不至于没有胜算。
      听得这话,毕达面上突然一凝,只可惜他向来面色不露,即便是这样,也只能猜测出是有什么让他大感意外的事罢了。
      营晓心中暗自揣测他人的心思,却不知毕达此刻心中已不是意外二字能言明的。刖殚此行来得仓促,他和里雪也不过把会见到的几人名字告诉了刖殚,大致说了一番长相,这军职却是半字都未透露。按说刖殚从未来过柳州,这几人他该是不认识的。可现在,却被他如此轻易的道出了几人身份,唯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刖殚是从这几人的甲胄上分辨出各人的身份。但莫说各军之间甲胄有所区别,连州与州之间的盔甲都有所区别。这一番话足以见刖殚如何的玲珑心思,当下毕达心中对刖殚原本存有的一丝轻视也消得干干净净。之前一路他虽说不上多轻蔑刖殚,但他自认这“妖斩”的斩妖之能他也是差不得多少。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看低了这个少年。
      刖殚看着众人皆微微变了脸色,自是明白自己此刻的攻心之术已初显效应。面上的笑容益发深邃,好似一汪碧潭叫人看不出深浅。
      “‘穴居’那里的情况想必各位大人都清楚。刖殚本不在柳州谋仕,可我有几句话要问问几位。”温和恭敬的话音蓦自一顿,声调压得更低了些,字字沉谙。
      “无辜之人该不该死?”
      “无罪之人该不该杀?”
      “无义之役该不该战?”
      刖殚这三句话,一句比一句重,最后那一个战字,听得各人像在心间狠狠地擂了一鼓,竟让这几位听惯战场的厮杀之声的武将脸色一变。为人臣,不义之事君王之令本就是难以分辨对错的心结,此刻被刖殚这样不留余地的挑了开来,几人皆是心中大震。而武将,行君王之令,有时便是数千无辜的性命消于刀下。军士也是人,没人会觉得杀人是一种乐趣,何况还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无辜之人?然军士所受的教育便是听令行事,刖殚的话其实也是打的心理战。这些将领能从普通的军士升到这个位置,不可能对政治没有一点想法。如果只是听令行事,那么那人只能称得上是一个好兵,但决不是一个良将。将,须有决断之志。
      “刖殚何出此言?”话音落下不过片刻,四人里最为消瘦的佑亟皱眉问道。想必这人是以计谋见长,很快便抓住了刖殚话里隐含的重点。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活着是所有人的本能。若是换作大人,这样断了活路,恐怕早已不堪忍受了吧。”刖殚眼里的锋芒更甚了一分,话出意现,不挑明,也不藏着掖着。他相信这几位在座之人都能听得懂他话里意思。
      其实刖殚也很不能理解,里雪给他看的情况是那‘穴居’里的半兽已不到原先的一半,那另一半不消想便知道是死得凄惨。难道这半兽真被错王磨去了性子,非到这崖壁绝路的情况下才晓得要为自己谋条活路么?暗自讽笑,可刖殚的心情实在好不起来。究竟要遭受多不公平的待遇,才能让人连反抗的勇气都失去。不过是和大多数人不同罢了,就因为一个人的喜恶要这样残迫这么多无辜的人么!第一次,刖殚无法理解,也不能谅解涂涟的行为。以往在喜州好歹有冢宰大人牵制,可这柳州境内,竟做得如此决绝。实在……太过了……
      瞥着众人没啥反映,刖殚又开口道:“刖殚知道各位都有难处,我求的不多,只想请各位大人‘病’上一场。”
      “病?”
      “刖殚久游而归巧,自觉武艺精进不少。几日前巧遇各位比试一场,不慎伤了几位大人,令大人只得在各自府上休息一番。不知各位大人身子可好些了没?”刖殚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又和几人近日来的情境相符。原来营晓几人正因前些时日涂涟派来的那个司右称病告假避而不见。这也是人之常情,人总是有排外心理的。突然间冒出这么个人来,居然还是从未听闻的人,还手握兵权。那大司马大人的心思又不知道在哪里,排斥这个新来的司右不过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就像新兵入伍,多少要经过一番磨练。去了锐气,才好在这环境里适应下去。
      话毕,刖殚端坐着等待众人的反应。却见几人皱眉肃目,似有什么为难在里。刖殚心道此事有戏,但是胜率还只在五五之间。他已尽人事,剩下的,唯有听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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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刖殚,”静了不过片刻,营晓便开口说道。
      “你说的不错。但我等毕竟是柳州夏官,祸乱将起,怎可抱病避战?”他话锋一转,就把刖殚适才的话全数驳了回去。
      不等他的话说完,刖殚就听明白了营晓话里的意思。营晓决定出兵干预“穴居”起义的事,他一点都不意外,哪怕仅仅是按照自己以前对营晓的映像来判断,他也不会是为了自己这样空泛的理由而放弃坚持的人。虽然不知道里雪是如何联系到这几个人的,出来之前,刖殚就没有抱多大的信心。在他看来,这事要是这样简简单单的成了那到奇怪。
      比之刖殚的镇定,毕达的脸色可真是十分苍白。
      “既然如此,那刖殚就不叨扰了。”刖殚正了正色,瞥了眼毕达的样子,心中暗自叹息,毕竟不是人人都能适应官场上的反复无常的。
      话毕,刖殚拉着毕达转身便走,刚到内堂槛前就听见佑亟的声音道:“‘妖斩’咬走,我等自不会阻拦,只是这位,恐怕得请你留下。” 佑亟的话虽是客气,可那话里行间的声色却不像客气的样子,一旦刖殚说个不字,只怕他们几人立刻就要发难。
      “我若不让呢?”
      刖殚头也不回的立时回道。营晓佑亟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刖殚怎会如此之快的回答,都愣在一边。毕竟刖殚的佩剑还在大门那插着,这时候翻脸显然是没有半点胜算。这一闪神,一直未曾开口的七居开口便道。
      “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刖殚心中暗笑一声,别看七居长得明眸玉面,骨子里却是这样性情耿直不善变通之人。他等的就是这话,官场之上,谁先翻脸就是谁失了先机,丢了和气。就算今天真的他们留下了毕达,日后刖殚也有的是理由和他们秋后算账。
      一直板着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意,刖殚转过身来,那样子似乎是被七居的话给骇到,勉强挤出的神态应对身后几人。但这笑,却丝毫没渗进眼底。刖殚微微躬下身子,好像是给人作揖致歉的模样,却突然见他身形一闪,如离弦之箭嗖地在众人眼前掠过。
      大惊之下,营晓几人立刻拔出随身武器。刷刷几下铁器摩擦的声音,听得人心生寒意。一时之间,小小的斗室之内寒光闪动,似要幌了人的眼。
      就在这瞬间刖殚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他没逃向大门,也没掠向那四人里的任何一个。他的身影在这一瞬的混乱之间已矗立在屋内一隅的暗处,不甚清明的烛火下,剩余几人竟有些看不清楚。
      “州侯大人,为什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等到刖殚从暗处走出的时候,众人只看见他怀中按着一个人影。正是刚刚带着刖殚、毕达来到此处的少年。初时光线昏暗,刖殚和毕达都没仔细打量这位,现在细细看来却见得少年的一头黑发原来是极深的朱砂红,不用心辨认很容易就当成了黑。少年的一对眸子,是罕见的金褐双色,瞳孔处沉厚的褐色在淡金的边缘慢慢糅杂在一起。美得令人叹息,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的眼睛。少年的脸庞水嫩得紧,像个未长开的孩子。柔弱无力的手腕正被刖殚一手反扭在身后,刖殚搭在他左肩上的那只手看似亲昵的将他搂在怀里,实则断绝了他任何反抗成功的可能。
      “柳州州侯逸群大人,怎么变成了引路的小卒了?”乍一听下,刖殚的话里若有一丝调侃,但慢慢想来,更多是讽刺威胁的意味。谁能想到一州州侯居然做小兵打扮,还在这半夜里与叛军的说客打交道?
      此刻的毕达已经完全愣在一边,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刚才的无名小卒此刻却变成了一直被自己憎恨的州侯大人。而营晓几人眉目间全是懊恼悔恨。
      “你……你说什么?”少年兀自慌乱的挣扎,似被眼前的场面吓倒一般。却被刖殚死死按住,挣脱不得。
      刖殚也不说话,这个少年必是柳州州侯,他既已认定,就任由少年胡乱折腾。直到片刻之后,少年稍稍安静下来。
      “柳州州侯,果然‘名不虚传’啊!”刖殚展眉一笑,手下却加了几分力道。只听得“咔嚓”一声,少年的左肩被他生生按得脱臼。而那少年的脸上立刻冷汗淋漓,原本就不深的肤色白得好像被漂染过一般。可饶是剧痛如此,少年也不过紧咬下唇,一声不吭。
      如果可以,刖殚他也不想做这种伤害别人的事,但是现在不这么做他和毕达能不能活着走出沽岐都不可知。他绝对不会死在这种地方,多少次面对人力难以匹敌的妖魔他都活了下来,绝对,不会在这种地方失足。
      可少年忍得住,不代表营晓他们也忍得住。见到少年被刖殚如此折腾,七居最先按耐不住,喝道。
      “住手!你……”
      “不过是个小小兵卒,刖殚你何必苦苦相逼?” 不等他说完,佑亟截了他的话就道,说完之后却是脸色一变,比上少年也差不了多少。
      七居开口也就罢了,连他都出声阻止,虽他本意是不让七居泄漏更多内容。但这一句话,也是变相证实了刖殚的话。
      一句话过后,屋内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又变。刚刚还面色凝重的刖殚此刻却神态安然,看着眼前的几人急在心里,面上又抹不开来。明明想为这位州侯大人求情,却死活不愿意透露他的身份。
      淡淡一笑,刖殚左手一动,又是“咔嚓”声响,少年的左肩复被刖殚接了上去。
      趁着这几个动作之间的功夫,毕达已经去外厅取回了刖殚和他的佩剑。刷的抽出长剑,架在少年颈间。而少年剧痛刚过,已是浑身脱力的摊在椅子上。只有一双眼睛还死死的瞪着刖殚,目光之中的恨意竟让刖殚觉得后背凛然。急促的喘息片刻后,他恨恨地道:“你怎么发现的?”
      “其实你们瞒得很好,不过有三处漏洞。”刖殚双手环胸,就靠在墙边,面对着这个看似少年模样,实则不知道活了多久的人慢慢道来。
      “其一,你引路时虽然故意带着我们绕了道,但都是几条相同的路。如果有心,完全可以走不同的路,那么惟有一个可能,就是你本身也对这道路不太熟悉。今晚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出了错,弄不好外面几人就是罢官受罚。怎会找一个不熟悉路道的小兵引人来见?”
      “其二,营晓虽故意用那椅子吸引我的注意,看似把你遣出门外,却实则让你有机会躲在暗处。椅子并未破旧,营晓却命你拿开,显然是希望我注意到你。然后再造成你已离开内室的错觉,毕竟人总习惯于一个思维模式。‘他命你拿开那椅子,那么你就一定不在屋子里。’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不是么?可是如此费尽心思引起我的注意却只是让一个小兵离开,这是为了什么?”
      说完这两点,刖殚抬眼瞅了瞅逸群,只见少年的脸完全淹没在黑暗里,惟有那一深一浅的呼吸平稳的进行着。刖殚完全猜不出自己这番话对他是否有所影响。
      “其三,你怎么会以为我不认识柳州州侯?”
      完全无视一旁的营晓四人,刖殚的模样安然得如同在自家后花园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37(已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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