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道》无常的常

1、第一章 众生道

　　夜晚时分。
　　今晚的月亮隐在云后，只露出淡淡的光芒，三师兄还在练功，我在厢房之中，燃起一根蜡烛，站在不甚清晰的铜镜前，看着自己的脸。
　　镜中是一张令人失望的平凡的脸，平平无奇的五官，只有那一双眼睛还有些神采，但是我知道，这神采也不是与生俱来的，是因为修炼了师父所教的摄魂大法这才显露出几分光彩来，一想到原先鱼目一般呆滞的眼神，我就愤恨地想将铜镜摔掉。
　　两世为人，连穿越这么小概率的事情都让我碰上了，怎么上天就是不能赐我一张俊俏的脸庞呢？
　　“定一，你又在偷偷照镜子啊，要我说啊，你的脸再怎么照也不会变得好看的，还是多花点心思练功吧。”
　　陈定一是我这一世的名字，是师父帮我取的，从我有记忆开始，便已经被师父收养了。
　　说话的是和我同屋的三师兄，他修炼的乃阴毒诡秘的刺杀之道，神出鬼没，每到夜晚，必要出去练功，我特地趁他不在才好伤春悲秋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说话极其阴损，我早已习惯，每次都恨不得好好教训他一番，只不过一看到他那张俊美的面孔，我就下不了手。
　　只是可惜的是，他的面孔注定要隐藏在暗夜之下，他是一名刺客，师父特地培养的刺客。
　　我真遗憾，要是能让我和三师兄庞悠的脸换一下，我的人生就完美了。
　　三师兄一见我那副“可惜了”的表情，眉头一皱，脸上满是嫌弃转身，还一边说道：“别用那副表情看我，配上你那张脸，真让我恶心。”
　　真是一个说话刻薄的愚蠢直男。
　　我气急，趁他不注意，拿起桌上一个物件，以刁钻的角度激射向他。
　　三师兄早料到我会如此，闪身避过，呵呵笑道：“小师弟，你的暗器手法学得不错，这散花手的功夫这么快就入门了啊，要不是我早有防备，恐怕真的遭了你的道了。”
　　声音渐远，我知道他已经离开这间屋子了。
　　我坐下，叹了口气。
　　这一世虽然没有我心心念念的俊美面容，却难得的有一身习武的好根骨，只是可惜的是，我进的这个门派，好像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光从武学上就能看得出来。
　　我们众生道师兄弟几人修炼的内功皆为九玄劲，以此内功相伴的武功，皆是些旁门左道，例如我修炼的暗器手法散花手以及摄魂大法，皆是讲究出其不意，根本不可能光明正大地使出来。
　　遍观师父教我们的东西，都是此类武功，要说精妙程度确实是精妙绝伦，这都是祖师一代代传下来的，但我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吴下阿蒙，好歹也有前世的记忆在，这众生道怎么看怎么像旁门左道。
　　但这些话我是万万不敢说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听三师兄说，外面正值乱世，能学到些安身立命的本事就算是不错了，管它正邪阴阳。
　　我在众生道待了一十六年，共学了一套掌法（玄月掌）、一套轻功身法（凌风步）、一套暗器手法（散花手）以及师父秘授给我的摄魂大法，此外，我更是将内功心法九玄劲练到了第六玄的巅峰，只差一步，便是第七玄，也就是武林中的宗师境界。
　　九玄劲的修炼极难，没有天赋，连入门都没有机会，按师父的话说，我就是那万里挑一的天才。
　　只是师父不知道的是，我从来就不以此为傲，我最想的就是遇到一个喜欢的男子，我们一起去山谷隐居，过着潇洒隐世的日子。
　　这话我小时候曾说过，却被三师兄一顿嘲笑，此后我再也不说了，摒弃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认真练功。
　　活在世上，总是要一些安身立命的东西，上一世需要的是金钱，这一世，则是武功。
　　我自问这一世认真习武，三师兄年长我三岁，也不过才第六玄的巅峰而已。
　　第二日，我刚练习完暗器手法，师父便将我单独叫了过去，交代给我一项任务。
　　按照门里的规矩，当修炼九玄劲到第六玄的时候，就要执行门里分派的任务，为宗门做贡献。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我猜测，就是一个□□组织，为天下有权势的人雇佣，赚取佣金罢了。
　　“定一，你如今已经是第六玄巅峰境界了，是时候该下山了。这次不光是交给你的一项任务，更是你突破宗师境界的契机，虽然我众生道中能提供给你们好的练武环境，但若是心境跟不上，将来的成就必然是会受限的。”
　　“师父是要让我去红尘炼心吗？”
　　“不错，只有见过了万丈红尘，才能做到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将来才有可能达到破碎虚空的玄妙境界。”
　　我点点头，自然知道是这个道理。在师父看来，我能在山谷这样的环境中，一路无碍地修炼到一流高手的巅峰境界，已经是让他惊喜了。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我与生俱来前世的记忆，并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孩童。
　　但是这些我自然不会说出来，我在山谷之中已经待得够久了，我真想出去看看，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次交给你的任务是拿到吴国公主手中的一把钥匙。”
　　“什么样的钥匙？”
　　“吴国与晋国是外间的两个小国，世代交好，两国几百年前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国，后来两国国力衰微，被其余国家所觊觎。两国为了保存实力，便倾尽全国之力，以琼山为依托，在山腹之中打造了一座帝王陵寝，将国内大部分的金银宝物，封进了陵寝之中，更请了当时有名的匠人，布设了种种机关。唯一留下的就是两把钥匙，吴国、晋国各持一把，两把钥匙同时启用，方能从最安全的通道进入陵寝之中，启出宝物。”
　　“原本他们的祖先是想等国家实力强大了，再启出财物，可是没想到，吴国一直衰落了下去，直至今时今日，吴国被秦国所灭，王室凋零，只剩下一位公主，携带宝钥逃出。”
　　“原来如此，那等我们得到吴国的那把钥匙，是不是也要去偷晋国的钥匙，这样所有的宝物就能为我们所用了？”
　　我眼睛一亮，兴奋不已。这个世上，财帛动人心，吃喝拉撒哪样都要用钱，即使是众生道这样的邪教组织也不能免俗。
　　师父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提点道：“我给你半年时间，将宝钥带回来。若你能完成这次的试炼，将来众生道门主的位置你也就有资格竞争了。你的天赋是我最看重的，就连摄魂大法都传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叫我失望。”
　　“是，徒儿明白。”
　　师父确实对我很好，不过是相比较其他师兄弟而言。原本我在练到第六玄的时候，就应该下山历练，师父怕我过早夭折，这才多留了我一年，让我有时间巩固功法，夯实基础。
　　“听说吴国的公主生得美貌动人，你初次下山，可要谨守本心，不要为美色所惑，跟你那五师姐一样。”
　　说到后半段，师父明显动怒，要是五师姐现在在师父面前，绝对会被师父一掌毙命。
　　我暗笑，我这一世只爱男子，那吴国公主生得再美也动摇不了我的心志，若是来个英俊的吴国太子还差不多。
　　“师父，您别生气了，五师姐甘心自误，我才不会跟她一样。这次下山要是遇到了五师姐，我一定把五师姐的人头给师父您带回来。”
　　师父欣慰地点点头，道：“这事你就不用管了，专心将宝钥带回来就是。”
　　我也没真的打算杀了五师姐，五师姐鱼无双本来就是心思诡秘之辈，背叛了众生道都快一年半了，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功力又跟我同是第六玄，我可不会冒着危险去做这般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笑着朝师父说道：“师父，我第一次下山，手上还没有趁手的武器······”
　　师父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从身后取出一块宝匣，示意我打开。
　　我启开一看，是一把短许乌黑的匕首，能看到的刀鞘及刀柄部分皆是质朴无华，同时又带着沉重感。
　　“这把匕首名为墨玉，削金断玉，锋利无比，与本门要旨相契合。一寸短一寸险，你可要好好利用。”
　　我摸到那把匕首的时候，指尖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气息，不仅不难受，反而兴奋无比，手臂上的毛孔开始战栗，心跳加速，恍惚间，我能听到匕首的嗡鸣之声。
　　果然是神兵利器，竟然能与我共鸣。
　　师父见了，满意地点点头，道：“看来这把匕首没有给错人，你跟它天生有缘。”
　　我把匕首插在腰间，拜谢师父。
　　抬头的时候，看到师父的脸半边隐在黑暗中，半边被窗外映进的阳光照亮，面孔平平无奇，闭上眼，绝对没有人会想到这就是鼎鼎有名的众生道之主。
　　看到师父鬓边的白发以及眼角的纹路，赫然觉得，这是不是我的归路？
　　我缓缓退出师父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