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浮世清欢》脆皮五花猹

4、第四章

　　自容齐受到太后符鸢命令，搬来素心若雪处理政务后，姜骊便开启了与容齐‘斗智斗勇’的生活。

　　年轻的帝王心思深沉，他与姜骊说的每一句话姜骊都要在心里反复推敲一遍再恭敬的回以最无瑕疵的对答。这让姜骊觉得很累，再加上天气越来越炎热，时时的让她很烦躁。

　　姜骊已经好几日没有调香了，也尽量减少身上的衣衫，懒懒的靠在榻上，却依旧不停的出着薄汗。
　　她脾气一向很好，却在这几日时时的发着小脾气。

　　“映雪，屋里还不够香，再点上一块！”

　　姜骊猛的将手里的书摔在榻上，一边起身去她平日里调香的桌案上挑出一个白玉的小罐子，打开后一阵异常浓郁的香气扩散在整个寝宫里。姜骊用手指剜出一大块半透明的香膏涂抹在自己所有能露出来的皮肤上，然后对跟着映雪进来的不染和映雪问道：“有没有遮住味道？有没有？”

　　映雪凑近姜骊，仔细的闻了闻她的身上，然后微微抿着唇摇头。
　　不染躲在映雪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她谁都不怕，就怕每年这个时候的姜骊。

　　姜骊见状，抬起手臂凑到鼻下，闻着自己的皮肤。
　　她今日戴了香囊，抹了香膏，还在床榻前点了那么多的熏香，姜骊有点不相信还没有遮住那些味道。

　　浓郁的花香混着更加浓郁的中药气味闯入鼻腔，让姜骊有些许的崩溃，她立即吩咐映雪备水，她要沐浴，她等不及热水了，就要凉水。

　　映雪急忙应下，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手脚慌乱的扯着自己衣服的姜骊，领着不染出去准备水了。

　　除开是南曜派来监视姜骊的人，映雪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
　　姜骊前脚刚吩咐好，映雪便很快准备好了水，还放了香露。她知道姜骊沐浴的时候不喜欢别人伺候，所以就等姜骊一进水后，她便去为姜骊准备干净的衣服，然后再为衣服熏香，等着姜骊沐浴好后出来穿。

　　不染安安静静的跟着映雪，帮她打下手。

　　映雪看一眼不染，轻声道：“平日你最是闹腾，这会儿倒是安静了。”
　　不染小声道：“映雪姐姐，我怕。”
　　映雪手指轻轻碰了不染的脸颊一下，难得的没教育她规矩：“你怕什么？不论是在南曜还是西启，最不该怕皇后娘娘的就是你。”
　　不染嘟嘟嘴，没说话。她不怕公主的，但是就是怕这几日的公主。
　　不染没说话，映雪也不再说话，只是无声的笑笑，自嘲自己和不染说这些做什么，她又听不懂。

　　即便是夏日里再炎热，姜骊整个人泡进凉水里也是打了一个哆嗦，然后抱着自己蜷缩在浴桶里，小小的一个，显得很是无助。
　　一进入水中，那些让她烦躁的中药味就被隔绝，让她躁动不安的心有些许的平静。

　　姜骊的身上总是有中药的味道，平时还好，只是些许香膏就可以盖住。可一旦出汗，哪怕她用再多的香膏都盖不住。所以她不喜欢夏天，也不喜欢出汗，更不喜欢这些中药的味道。

　　这些味道总是提醒着她地狱般的童年，勾着她内心深处对整个南曜皇族恨不得抽筋剥骨食其血肉的恨，让她活的像个疯子，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和怪物。

　　姜骊疲惫的闭着眼，不知不觉的便睡着了。
　　她做了梦，梦里全是年幼时跟着沧海神医后的生活片段不停的闪过，最后定格在她与赫连商初见时的情景上。
　　猛的，姜骊睁开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从梦中醒来后，她的表情带着些许怒气，突然间抬手打了一下水面。
　　水花四溅，姜骊恨铁不成钢的在心中骂着自己不争气。

　　“娘娘。”映雪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
　　“什么事。”姜骊深呼吸一口气，语气平缓的回映雪。
　　“陛下回来了。”映雪道。

　　闻言，姜骊微微的皱了下眉。
　　这个时辰，容齐通常都不回素心若雪处理政务的，今日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摸不准容齐心思，姜骊只好回映雪：“我知道了，这就来。”

　　说完，姜骊起身，擦干身子，一件一件的穿着映雪不知何时送进来的衣服。

　　泡过了冷水澡，姜骊的身上一阵凉意，不再出汗后药味便完全的被衣服上和水里的香味遮盖住，一边擦着发梢的湿发，一边走出了盥洗室。

　　容齐就在盥洗室外。

　　姜骊看着容齐，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住。
　　“陛，陛下。”等反应过来后，立即行了个礼。

　　容齐打量着刚刚沐浴好，还带有些湿气的姜骊，轻轻嗯了一声。

　　“母后要见你。”

　　听着容齐的话，姜骊又是一愣。
　　她嫁来西启有几日了，符鸢一直都没见过她，想来对她也是不怎么在意的，怎么突然想见她了？

　　“陛下稍等片刻，臣妾换身衣服。”姜骊又是一次行礼，准备去换身显得庄重些的衣服，好歹也是头一次见符鸢，总要显得重视些，给个好印象她也能在这后宫过的顺坦些。

　　“不必。”容齐叫住姜骊“你这身就很好，把头发梳一下，母后不喜欢等人太久。”

　　姜骊下意识的就摸了下自己的头发。
　　她这些日子都只是把头发简单的挽了个发髻，方才泡澡的时候顺手把发簪拿了下来，这会头发披散着，又穿了身素淡的衣服，她怀疑自己现在像个女鬼一样。

　　连忙招唤上映雪，又叫上湘月，姜骊提着裙子跑到梳妆台前，让映雪和湘月为自己挽发髻，自己则是动手简单的描两下眉和涂口脂。
　　不消片刻姜骊便打扮好了，对着铜镜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后便和容齐去了符鸢的寝宫。

　　想到见符鸢，姜骊是有点紧张的。
　　容齐看出了姜骊的紧张，轻飘飘的安慰她：“皇后不必紧张，你是母后亲选的儿媳，自然是对你十分中意的。”
　　话是安慰的话，可从容齐的嘴里说出，再传到姜骊的耳中，她总是觉得这句话听上去哪里怪怪的，总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言语间，二人已经来到符鸢寝宫。

　　这是姜骊第一次见到符鸢，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传闻中的符鸢太后是个难以摆平狠角色，今日姜骊一见，心中苦笑了一声，何止是难以摆平。

　　她懒懒的靠在正座上，戴着半张精致的黄金面具遮住了半张脸，虽是一派的清闲模样，却因为没什么表情而显得严肃，整个寝宫里的气压也很低。

　　这模样，哪里像是要见自己中意的儿媳，更像是审问犯人。

　　跟着容齐向符鸢行礼后，落座于主座之下的两个次座。

　　符鸢看着容齐和姜骊，红唇勾起一抹轻笑：“皇后来到西启后，可还住的习惯？”

　　姜骊立即恭敬回道：“回母后，一切都好。”

　　符鸢点点头：“习惯就好，西启的后宫冷清，不比你们南曜热闹，哀家还怕你住着不习惯。”

　　听着符鸢的话，姜骊浅笑：“起初是有些不习惯，多亏了这几日陛下的贴心陪伴，不然还真没那么快的适应。”
　　姜骊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符鸢的神情，果然，她听了姜骊的话后显然很满意，连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些许。
　　她之前就猜测，容齐突然搬到素心若雪处理政务和夜夜留宿定然有原因。再加上来的路上，容齐那句莫名其妙的安慰，果然就让姜骊猜对了。

　　容齐留宿素心若雪是符鸢的命令。

　　符鸢是愉悦了，可容齐却并不如他表面上那么淡定。
　　姜骊看一眼容齐膝上握拳的手，然后收回视线，心中有了几分定夺。

　　这母子两个人有点不合啊。
　　不过想来也是，任谁被逼着娶了自己不想娶的女人都要有些脾气，何况是帝王。

　　“皇后千里迢迢前来和亲，以结两国之好，共谋大业。陛下，你可要好好的对待人家，不要因为一些无用的人来冷落了皇后。”

　　符鸢看似不经意间的一句叮嘱，却让容齐原本微微握拳的手瞬间攥紧，继而冷硬的回答符鸢：“朕明白。”

　　姜骊听着母子二人的对话，眨眨眼，话里有话啊。

　　符鸢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不冷不热的说：“后宫冷清，哀家希望能尽快等到陛下和皇后的喜事。行了，退下吧。”

　　符鸢的召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直到都回到了素心若雪，符鸢的那句喜事，也没让姜骊太反应过来。
　　喜事？他们俩都成完亲了，还要什么喜事？最后还是经过湘月的提点，姜骊才醍醐灌顶，符鸢说的喜事是姜骊怀孕。

　　然后，姜骊就有点一言难尽。
　　她和容齐到现在都是一张床恨不得分成两个，一人睡一个，谁也别挨着谁，而不知情的符鸢已经开始盼孙子了。

　　不过想来也是，容齐这身娇体弱，时不时的就要喝药的，指不定哪一日就要驾崩了，不早早的留个后，这西启的江山怕是要后继无人。

　　当夜，姜骊翻身面朝容齐。

　　“陛下，今日母后的话给臣妾提了个醒。”

　　容齐不解的看向姜骊。
　　她有什么醒？

　　“母后是想抱小皇孙了，你看咱们两个这样也生不出小皇孙，不如......”姜骊说到这里，眼巴巴的看着容齐。
　　容齐眨了下眼睛，示意姜骊继续说下去。
　　“不如你纳个妃吧，陛下放心，臣妾不是那等善妒的女子。”
　　今日姜骊从符鸢的口中听出话里有话，又加上这些日子她与容齐的相处下来看，断定容齐其实是有个心上人的，于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姜骊又道：“臣妾让出后位也是可以的，最好是赶出西启，贬为庶民。”

　　听了姜骊的话后，容齐瞬间就收回了视线，然后翻身，背对着姜骊，他一句话也不想和姜骊说。

　　“陛下，别不说话呀，您考虑考虑？臣妾是认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