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
隆冬二月，朔城的街道堆起了积雪。
温软的日光最终没有透过层层乌云的遮挡，天色显得有些灰暗。街道两侧，院门紧闭。因时辰尚早，空荡荡的大街上还未有小贩支起摊来，只有冬日的风颤抖着滑过。
倏忽，两匹毛色鲜亮的黑马从街道拐角处信步走出。一架通体呈紫黑色的马车缓缓露出全貌。
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俊秀青年端坐车头。青丝高高束起，双手握着缰绳，双眼盯住面前道路，目不斜视，神色专注。
车轱辘碾过雪面，再听不见石子 “吭哧吭哧”的哀嚎，取而代之的是绒雪轻裹着车轮的沉静。
而此时坐在车厢中的少年，看起来比驾车青年还要小上几分。与其说这小小少年坐在车中，倒不如说他正半卧在精致华美的波斯毯上。
少年将头微偏，一手倚头，一手怀抱暖炉。露在空气中的一双玉手，有着超越年龄的白皙与纤细。
面前的小桌上设有熏香，檀香气息萦绕其身。少年未束的发丝流经上好的缎面衣物，懒懒地滑到毯上。长长的墨发散落周身，仿佛能将小小的身躯包裹起来。玉面少年便在这融融暖意中闭眼小憩。
突然，轻哼声在街道角落响起。只是短促的一瞬，浅浅的像是幻觉。可在万籁俱寂的天地间，再微弱的声响也势同惊雷。
车厢中，玉面少年紧闭的眼皮有过一丝颤动。
“师父，右边墙角好像有个小东西。”
青年开口，清透的音色恍若春日里的畅快流动的溪水。冰冻的空气好似融化了几分。
然而，车厢中一片沉寂。
“徒儿明白了，徒儿这就去瞧。”
语罢，双手着力一提，青年将马车停稳，便翻身下车找寻。
茫茫白雪之中，一截红布分外显眼。青年大步走去，走近后只见一个破烂的背篓倚在墙角，其中放有一个被朱红旧袄裹覆的婴孩。天气寒冷，积雪已没过孩童的小半个身子。婴孩被冻的面色发紫。
青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不自觉紧了紧眉头。快步走向马车，青年双手轻搂着孩童，站在马车一侧。
“师父，徒儿在墙角捡到一个小孩。”
车帘紧紧地闭着。气势沉稳但未完全褪去青涩软糯的少年声音从车厢里飘来。
“放回去。”
“师父不可，这孩子年龄尚小，身子虚弱，再冻一会儿，怕是……怕是活不了了。”
连余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担心。
“连余，我让你放回去。”
“师父，连余无意冒犯。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我们本为医者？”
车厢中没了动静。连余仍抱着孩子，固执地站在马车前，向着车厢的方向弯着腰低着头。
过了半晌，厚厚的帘幕微动。连奕透过缝隙扫了眼连余和他怀里的孩子。因为寒冷，这婴孩的小脸紧紧地皱在一起，再加上长时间受冻，其面部呈现出不健康的乌青色。
放下幕帘，连奕再次躺了回去。又半晌，他的嘴唇轻轻开合，似不情愿般吐出两个字。
“抱着。”
“是。”
连余激动万分，一个箭步跃上了马车。坐定后，连余将孩子安置在自己怀中，小心翼翼地环住。再为其拢了拢披风，遮去大半风雪。接着便抱着孩子左看看右看看，再轻轻地戳戳他的脸蛋。小小婴孩在连余怀中感觉到了温热的气息，一声又一声，弱弱地叫唤着。
薄凉天地间，白雪覆盖的街道里，青年清澈的目光柔柔地凝视着怀中孩童。干净利落的侧脸上，一抹笑意悄无声息地绽放。恍然间，阳光乍现，万象回春。
沉浸在欢喜中的连余，一时间竟没觉察到身后的阵阵阴风。
“速速启程。”
“是，师父！”
仿佛美梦惊醒，连余来不及收回嘴角的笑容，赶忙腾出手拉过缰绳，驾起马车，向隐于山中的宅院驶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