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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宋蓁偏头摔倒在地上,缓了一时,然后赶紧爬起来从怀中掏出帕子给宋妍擦拭水渍,口中连连告罪:“妹妹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谁是你妹妹”,宋妍愤怒地一把将宋蓁推倒在地,然后自己垂首拍打着衣袍。

      宋禧终于看不下去,于是寒着脸色,一把将梳子拍在妆台上。

      她起身大步走过去,扬起巴掌便要抽宋妍。

      宋妍想是没料到宋禧敢对自己动手,一时倒是怔在了原地。

      倒是宋蓁反应过来,赶紧一把抱住宋禧的手,想将她拦住:“你别打她,你不能打她,不能动手”。

      宋禧心口起伏了几下,恼火地瞪着宋蓁:“她能打你,我为何不能打她”?

      宋蓁不应声,只一味低头哀求:“你别打她,我求你了,你别打”。

      韩贵妃在一边笑吟吟的,像是看出了兴趣来了,她端起边上的茶盏饮啜了一口,然后懒洋洋道:“蓁公主,你好好劝劝你姐姐,她近日里火气有些大了”。

      宋妍冷笑地附和一声,她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衣袍,一边冲宋禧扬眉,甚至将脸颊凑过来一点,看她敢不敢打!

      宋禧又要上前,宋蓁急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紧紧地抱住宋禧的双腿,焦急道:“姐姐你别冲动,你真的不能打她,我求求你了”。

      宋禧脸色铁青,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了许久,然后她咬牙一把拉起宋蓁,拽着她的胳膊往外便走。

      “你做什么?放手,我胳膊疼,你拽疼我了”,宋蓁一路挣扎。

      出了房门,到了院中,宋禧狠狠地甩开宋蓁的胳膊,寒声质问她:“你在做什么?你还记得自己也是个公主吗?你难道是她韩秋悯的丫鬟不成”?

      宋蓁被她甩得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了身形,她揉着被宋禧掐疼了的胳膊,半晌,才苦笑一声:“我算什么公主?只怕她身边的一等宫女都比我体面些”。

      说完,她转身,便还要进去。

      宋禧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宋蓁想甩甩不开,于是她回首定定地望着宋禧的眼睛:“你还抓着我做什么?你难道是怪我出卖你,将罗家这门婚事推给你吗”?

      她伸手去掰宋禧的手指:“姐姐,你从小最疼我了,便体谅我这一回吧,我去年已经定亲了”!

      宋蓁的眼眸中缓缓漾出水渍,她说:“我这些年小心翼翼地侍奉韩母妃,好不容易才得来了这么个亲事,我真的不想毁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吧”。

      宋禧却拧眉问她:“你方才唤韩秋悯什么”?

      “母妃”,宋蓁直视宋禧的眼睛,“我不认她做母妃,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宫中,可怎么活呢”?

      宋禧面色铁寒:“她是我们的仇人”。

      宋蓁冷笑一声,然后抬起袖子狠狠地擦了一下眼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这个皇宫中,只有侍奉得她高兴了,我才能过好日子。姐姐,我没想过那么多,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至多一年,我就要嫁人了,等我嫁出了宫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说完,她又要走,宋禧还待拉:“我不许你去了,你以后别让她们再随意欺负你”。

      宋蓁忽然回身狠狠地拍开她的手,怒道:“你不要管我了”!

      宋禧盯着她的眼睛,气道:“我不管你,谁管你”?

      宋蓁冷冷地回望她,笑容惨淡:“你从小到大管我管得还不够吗?我从小就没你厉害,没你聪明,没你漂亮!你我一样的出身,你却更得父皇的偏爱,你事事都压我一头,我什么都要听你的。到了今天呢,你还是要什么都管着我吗”?

      眼泪顺着两腮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宋蓁攥紧了拳头才勉强将话说全了:“是,我是没骨气,我在韩贵妃面前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可是你以为我最恨她吗?不,不是!其实我更恨你们,我更恨母后!恨她为什么要与人通奸,还生下那么个孽种,让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要不然,如今我也该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成群奴婢任我呼喝,天下男子任我挑选!可是如今呢?我一个人在皇宫里煎熬了这么多年,像个洞里的老鼠一样,我甚至都不敢从父皇的门前走过,生怕他哪天又想起了旧事,迁怒于我”!

      她哭到哽咽,终于喊出来了:“我这么多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你们有谁管过我的死活”?

      宋禧的眼眶终于热了起来,她伸手摸着宋蓁的脸颊:“蓁蓁,从今以后,我管你的死活”!

      宋蓁拍开她的手:“你走开,你连你自己的死活都管不了”!

      吼完了这一句,宋蓁浑身颤抖,她以袖捂脸,痛哭着跑开。

      宋禧定定地在院中站了许久,像是一个风化了多年的石雕,麻木了思想和感知。

      有早春的寒风穿堂而来,拂上面颊,直到面上凉透,宋禧才动了动手指。

      她摸上脸颊,才发现自己掉泪了。

      宋禧低头,看着指尖的滚圆的泪珠,她出神地想,到底多久没有掉过眼泪了?

      然后她抬头,一眼看到苏项怔怔地站在前厅的廊下望她。

      宋禧眸中含着水汽,却弯唇冲他笑了一下,殷红的唇弯着最好看的弧度,然后,她伸手,将别在腰间的盖头抽出来,一把顶在了头上。

      噼里啪啦,外头响起了鞭炮声,热闹哄哄的,是因为新郎来接新娘了。

      苏项是陪新郎来接亲的。

      原本因着他与宋禧尴尬的关系,罗家并没有请他陪新郎一起来,但是不知为何,他自己跟来了。

      此刻,前殿廊檐下头挤了好几个人,有人撺掇着一身红衣的新郎:“快去接新妇,看,人都出来了,怕是等不及了”。

      说完,人群里响起了几声嘈嘈的笑。

      新郎罗冉站在苏项边上,此刻有些茫然,他环顾了一下众人,道:“我要娶公主”。

      “是公主,是公主,那个就是公主”,人群里有人哄笑着去推他,“赶紧去,去把红绸子递到新妇手中,将新妇接引过来”。

      罗冉又茫然地环顾了一下众人,然后下得台阶来,试探着朝宋禧走来。

      走到宋禧跟前,罗冉探头探脑地唤她一声:“公主”?

      宋禧听得他口齿不是很清楚的样子,不由得想起来当年在屏风后头看到他的样子:当时他十二岁可还甩着鼻涕呢,也不知如今他还是不是那副邋遢的样子了。

      宋禧有些头疼,待会儿,他递给自己红绸子自己是接呢?还是不接?上头会不会沾着鼻涕……

      正胡思乱想呢,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宋禧愕然抬头,竟是那个傻子一把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宋禧愣了一下,然后蹙眉,一把将盖头从他手中夺回来,凶道:“还给我”!

      她又重新将盖头顶到了头上。

      盖好了盖头之后,宋禧松了一口气,方才那一瞥之间,她已经瞧清楚了罗冉的模样,倒是清清秀秀,规规整整的样子,最起码表面看着不邋遢,也没看到他流鼻涕。

      然而那个傻子在一眼瞧清了宋禧之后却不干了,他焦急地回首冲众人道:“不是这个,我不是要这个”。

      喜娘上来劝他:“都一样,都一样,这个也是公主”,又哄他道,“新娘的盖头可不是随便能掀的,得到了洞房才能掀”。

      说着,喜娘帮忙把罗冉手中的红绸递给宋禧。

      宋禧规规矩矩地接过来,握在手中。

      那个傻子却不走了,居然弯下身来从盖头底下又来瞅宋禧,瞅了几眼之后,他更着急了,在原地将青砖地面跺得咚咚响:“真的不一样,我要的真的不是这一个”。

      喜娘没法子,只能继续哄他:“这个就是公主,您记错了模样了,二爷您先把新娘接回去咱么再说啊”。

      罗冉不干了,一屁股坐到了宋禧鞋尖前头的地上,他耍赖道:“我不要这个,我不走,我就不走”。

      宋禧烦了,从背后踹了他一脚,威胁道:“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罗冉被宋禧踹得歪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宋禧拽着红绸子往前拖去。

      他踉跄了两下,无奈,只能爬起来跟上,一路上,还反复在宋禧耳边嘀咕:“我真的不是要你,你弄错了,你还是回去吧”。

      宋禧不理睬他,也不要喜娘搀扶,出了前殿,便自己大跨步进了喜轿

      ……

      魏晴不是从小到大伺候宋禧的。

      所以这回宋禧出嫁,也没叫她陪嫁一起去罗家。

      魏晴恭谨站于殿前,亲眼看着喜娘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罗家那个二傻子哄住了,于是鞭炮齐鸣,众人抬着喜轿远远地走了。

      她盯着那大红的喜轿,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眼帘内,然后将眉头蹙了许久,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魏晴回了内殿,招呼着满殿的“看客”,那些个人见没热闹瞧了,没一会子也便散了。

      魏晴送走了最后一个女客,她回首看了看空荡荡的大殿,犹豫了一下,然后举步出了望舒馆。

      那一头,迎亲队伍已经出了皇宫,进入了坊市,一路都是人声喧嚣。

      宋禧觉得轿子里有点闷了,于是将盖头掀起,她将头靠到轿子边上,安静地听着沿路各种嘈杂的声音。

      居然真的嫁人了!

      闹哄哄了一日,她似乎直到这会子方才回过味来。

      于是,宋禧牵了一下唇角,她低头打量着身上这一袭大红嫁衣。

      这一身嫁衣,是她四年前亲手缝制的,是为了嫁给苏项准备的。

      今天嫁人,由于时间太匆忙,没时间准备嫁衣,她从库房中翻翻捡捡,找出来了这一件,也便将就地穿了。

      其实,当年,宋禧将出嫁,针织局的绣娘原本已经为她裁制了好几件嫁衣,但是她一件一件看过去,俱都不满意,于是在成亲前一个月,她才自己动手赶制了这一身。

      那个时候的她日日都在幻想,她成亲的那一天,该是什么场景呢?

      该是母后拉着她的手,泪水涟涟谆谆嘱咐,舍不得爱女出嫁。

      该是父皇霸气地对她说:“禧儿别怕,以后驸马如果敢欺负你,你就回宫来找父皇,父皇帮你收拾他”。

      该是苏项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她,将手中的红绸递给她的时候,轻声与她耳语:“你放心,我必然爱护你一世,绝对不让你受委屈”。

      ……

      而今日,她终于要成亲了。

      母后不在了。

      父皇自始至终也没出现来看她一眼。

      苏项大概陪着新郎走在迎亲队伍的前头吧。

      来迎亲的是个傻子,还一遍遍地嚷嚷:“我要的不是你,我要的不是你”。

      宋禧揉揉抽疼的额角: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因着宋禧心中挺有怨气的,于是等轿子停下之后,她也不等喜娘来搀扶,自个儿就下了喜轿,走到罗冉身边,她将抱了一路的红绸子递给新郎,凶道:“拿好了”。

      罗冉有些怕她,不敢说话,委委屈屈地接了系着大红绢花的绸子,然后随宋禧跨了火盆进了大厅。

      一进到大厅内,还没待拜堂呢。

      罗冉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直奔上首座位的安定伯和伯夫人而去。

      “娘”,罗冉焦急地拉住伯夫人的手向她告状,“他们好像弄错了,不是这个人”。

      他指了指规矩立于堂下的宋禧,然后凑到伯夫人耳边,用他自以为很小的声音与伯夫人耳语道:“娘,这个长得有点像,但是不是我不要的那个,她很凶,刚才还踢我了,我不要她”。

      满堂宾客掩唇而笑。

      伯夫人张氏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于是瞪了他一眼:“就是这个,你赶快去拜堂”。

      说着,她冲侍在下头的两个小厮道:“还不来扶着二少爷”?

      俩小厮得令,上前来半拖半哄地将罗冉押下去拜堂了。

      便是跪在蒲团上头三叩首的时候,这傻子犹自挣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宋禧逼婚呢。

      好歹行完礼了,众人也不敢再留罗傻子了,生怕他又闹出什么笑话来。于是一众丫鬟喜娘赶紧拥簇着一对新人进了洞房,外院也热闹闹地摆起了酒席。

      新房内,众人扶着一对新人坐到床边。

      喜娘笑着哄罗冉:“快揭开盖头,看看新娘子漂不漂亮啊”。

      罗冉赌气,背对着宋禧而坐:“我不揭,我不看”!

      众人哄笑,喜娘又哄他:“你不掀新娘的盖头,你们怎么饮合卺酒”?

      “饮酒”?罗冉忽然脸色苍白,将头摇成拨浪鼓,“我不饮酒”!

      喜娘还待再劝,宋禧恼了,她从早到现在还没吃上饭,早饿得五心烦躁了,于是一把掀开盖头,黑着脸色冲众人道:“你们都出去吧,剩下的事我自己来,你们别耽搁我就是了”。

      众人见新娘子的脸色不太好,似乎他们再不离去,这个新妇便要动手打人了,于是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便挨个退出去了。

      宋禧见人都走了,于是起身来到外间的桌边,先捡了桌上的点心吃了几口垫垫肚子。

      那个烦人的罗傻子又蹭过来了,他凑近宋禧,小声地同她商量:“我真的不要你,要不然你还是走吧,现在没有人了,你快走”。

      宋禧皱着眉头看他:“你为什么一定要娶那个公主”?

      见问,罗冉不说话了,忽然低下头,脸红了。

      宋禧挑眉,在心中暗道:难道这个傻子真的喜欢蓁蓁?

      她又追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娶她”?

      罗冉头垂得更低了,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坐回床边去,不理宋禧了。

      宋禧正好落个清静,也不管他,自顾自用着点心。

      吃饱了肚子,宋禧走回床边,踢了踢罗冉的脚:“你让让,我要睡会,你别说话,也别烦我”。

      罗冉委委屈屈地缩到床角去坐了。

      宋禧一觉睡到天黑,醒来的时候发现罗傻子正靠在床架上头睡得口水滴答。

      宋禧皱眉看了一会儿,然后嫌弃地将他踢醒了。

      罗冉迷迷糊糊地昂起头,揉了揉迷蒙的睡眼,问:“怎么了”?

      宋禧说:“饿了,你去厨房拿点饭菜来”。

      罗冉一扭身子,背对她:“你去”。

      “我不认得你家的路”!

      罗冉回过身来看她,想了一下,点点头,还真乖乖地起身去了。

      去了半个时辰才拎着食盒回来,里头有几样清淡易克化的食物。

      宋禧当先舀了一碗甜汤喝。

      她一边用膳,一边问罗冉:“你家很大吗”?

      罗冉也饿了,此刻正捧着一份鸡肉粥啜得呼呼响,闻言,他茫然地抬头:“不大呀”。

      宋禧瞟他一眼:“不大,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罗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道:“我遇到我爹了”。

      宋禧点头,想是安定伯与他说了会子话,才耽搁了时辰吧。

      罗傻子自顾自继续:“我爹教我怎么圆房,我听了好久没明白”。

      “咳咳”!

      宋禧一口汤呛到了嗓子里头,差点没将她给呛背过气去。

      从来只听说过为娘的教女儿怎么圆房,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做老子的教儿子怎么圆房!

      想来也真是这个做儿子的实在将做老子的给蠢急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不是说他当初差点非礼了蓁蓁吗?他连这个都不懂,是拿什么非礼的?

      宋禧挣扎着直起身子,问他:“现在懂了吗”?

      罗冉蠢乎乎地点了点头。

      宋禧凉凉地问他:“那你要跟我圆房吗”?

      罗冉看着她寒森森的脸色,畏惧地朝边上挪了挪屁股,一边挪,一边小声嘀咕:“我又不要你”!

      宋禧懒待理会他,专心低头用饭。

      用完晚膳,有丫鬟打了水过来伺候二人洗漱。

      待一切收拾完毕,宋禧微抬下巴朝外间的临窗炕上点了点:“你今晚就睡那里吧”。

      罗冉瞄了瞄里间舒适的大床,想抗议,但是一看宋禧的眼神,便乖乖就范了,抱着自己的枕头便很乖觉地去睡了。

      宋禧等他睡着了,然后才躺回了软罗堆饰的拔步床内。

      其实白天的时候她已经睡饱了,这会子走了困,根本睡不着,于是她便睁着眼睛数床框上的雕花。

      数到第一百个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闹哄哄的,似乎有不少人朝这边走来。

      宋禧翻身而起,扭头正看到外间窗户通明,院子中似乎燃了不少火把。

      还没待她下得床来,房门忽然砰地一声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

      “怎么了?怎么了”?胆小如鼠的罗冉吓得从炕上滚到地下,惊惶四望。

      宋禧定定地看着从外头大步跨进来的那个人,她披衣而起,甚至还有工夫去窗边扶一把罗冉。

      “韩大人”!

      宋禧透过窗户看向满院子明晃晃的火把,心中暗道,他这回前来想必带了不少人过来,恐怕已经控制住了这座府宅。

      于是不赞同道:“即便您权倾朝野,也不能这般夜闯他人府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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