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Smoke Clouds》寻谦泠

4、第 4 章

　　老实说，《国王的人马》并不好读。你对国家政事现在不是很感兴趣，而它刚好讲的是涉及社会政坛方面的严肃正治小说，每当你翻开这本书，总有一种抵触感，虽然作者巧妙运用了第一人称来为读者展现整个绝对称得上丰富有趣跌宕起伏的故事，但你毕竟还从未涉足过小说所提到过的那些领域，那种隔阂感你无法无视。

　　相比之下，长辈们就显然能接受了，这部作品当初在各国里掀起的风潮，可也是不可小觑。

　　至于另一本书，那本《裸者与死者》，你就更是没有多少心情去翻看了——对你而言，这本书更加残酷，是血淋淋且不带英雄主义色彩的残酷。

　　《老人与海》嘛，那简练质朴、平静却有力的白描手法与“硬汉”的故事上可是的确吸引了你好一段时间，它与《麦田里的守望者》几乎成了那一时期你生活上最强烈的两股力量推着你行动。

　　不过……

　　你瞥了眼身边躺在床的另一边的13岁的吸血鬼，那灰蓝色封皮的《国王的人马》就在他手里，只是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看得津津有味。

　　你忍不住怀疑他看得懂么。

　　难不成，这家伙小时候其实是想攻进政坛来着？你想到那些领导一个个都得在各种会议上抛头露面，再看看身边这位俊美吸血鬼，不禁摇摇头。

　　就算他是个普通人，也不能让他涉足。

　　否则，有他搅和的国家与社会将变成什么样子，你想都不敢想。

　　“今天怎么不去看电视？”你东张西望的举动和时不时落在别人身上的视线早就被吸血鬼察觉到，他似乎也有些累了，把书往他那结实的肚子上一扣，略带倦意地眯了眯眼睛。

　　“呃……我喜欢的节目又不是每天都有。”你指指手腕上的表解释道，“而且我昨天看电视的时候是下午三点，这还有一个小时才到时间呢。”

　　他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可是你真的——对电视机没有任何兴趣吗？”你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你一想到昨天今天他一直都兴意索然的样子就感到好奇，“出生在现在的时代下，没有几个人不会不对电视机感兴趣的哦？”

　　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我不是出生在这个时代的人。”

　　“啊，对呀。”你恍然大悟一般。

　　他半抬眼皮，睨视你说道：“你是睡傻了吗？”

　　你不好意思地笑笑，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感觉的确还没怎么缓解，你虽然不困，但的确感到疲惫。你正打算再说点什么，注意力忽地被窗子的异响吸引过去。

　　吸血鬼也一样循着声音扭过头。

　　厚重的遮光窗帘后的窗子正传来“哒哒哒”的轻响，像是有什么在外面拍打玻璃。

　　“什么东西？”他问，书从他坐起来的身子滑落到床上。

　　“喵……”一声细微且发闷的猫叫从外面隐约传进来。

　　“是邻居家的猫。”你笑起来，“他们家的猫总是关不住，很喜欢乱跑，要知道猫会飞檐走壁，所以经常会路过我家窗户。”

　　“然后就会拍窗户？”他话语里略带笑意。

　　“如果是我刚好听见或是看见它，我就会把窗子打开，请它进来。”

　　“哦。”

　　“不过这小家伙的性情很古怪……应该算是谨慎吧，明明关着窗户的时候一直在那抓玻璃想要进来，我把窗户一打开，多数时候就算请它进来它却又无动于衷。”

　　“猫啊。”

　　“猫啊。”你叹息似的重复了一下他的话，“但它有时候的确会进来，就算不进来也会趴在外侧窗台上晒晒太阳，这时候我就能随便摸它了。”

　　他没再说话。

　　“它的爪子可一点都不干净，因为它太喜欢乱跑了，经常沾着灰，但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来肉球原本的粉色，按上去手感还是很不错呢。”你一边说一边动手比划，一转眼睛，发现他正安静地看着你，而且应该是已经看你有一会儿了，只是你沉浸在描述的兴致中没有注意到。

　　你的思路突然崩断，声音哽了一下，“呃……总之……嗯……”你避开视线沉吟片刻，猫儿抓窗子的啪嗒声还没停止，不过已经断断续续了，“不管它的话，它也就自觉没趣儿，一会儿就走了……你现在看不到它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可惜。”

　　他眨了下眼睛：“看不到？”

　　“现在可是阳光正好的时间。”你指向将光线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厚窗帘，“阁下要我把窗帘拉开，再打开窗子请猫进来吗？”

　　“哦……”他稍作思考，翻身下床，朝前跨出一大步就站在了房间的墙角里，“来吧，这样拉开窗帘的时候太阳就照不到我了。”

　　他还真——？

　　你惊讶的看着他，后者对你摆摆手，让你去窗户那。

　　“你要是因为这缺胳膊少腿了，可千万别怪我……”你这样说着来到窗帘旁，小心的向一边拉开一条缝，朝后面探探头，“嗯？”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那只猫不知不觉间已经跑走了。

　　“怎么了？”他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你脑后响起，带着一丝冷气吹在你的颈侧。

　　“啊啊！”你惊叫一声，缩着脖子差点冲进窗帘后面。

　　他有点慌张地跳回墙角，这才躲过你撞开的窗帘间倾泻来的炫目阳光。“怎么了啊？”他又问，语气疑惑又有点不耐烦，“你别再拉窗帘了——阳光！”

　　阳光进来的越来越多了！

　　这时，站在温暖阳光中的你才注意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立刻从窗帘后面退出来，“刷”地拉紧窗帘。

　　咚咚咚的心跳声在你耳畔敲着，是你自己的心跳。

　　“你吓到我了！”你弓起腰背，声音不小地叫道，“不在墙角好好藏着，为什么要站在我身后！”

　　“我不是好奇么——”他好像有些惊讶，因为现在的你看起来身上的确带着星点火气。

　　“你又不是猫，好奇个什么劲？”你皱紧眉头，“好奇害死猫不知道吗？”

　　实际上最开始你是被他悄无声息凑近后的说话声吓得不轻，等你回过神，头脑飞快地想到这吸血鬼绝对称得上自杀性的举动后，无名火气就从心底蹿了起来。

　　“你在生气呀？”他说话的声音很轻。

　　轻得你一下子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于是你压了压怒意，语气也软了下来：“我没生气，我说了我是被你吓到了。”

　　他不明所以地哼了一下，将话题接回了之前的猫上：“猫呢？”

　　“跑了。”你说着绕到床的另一边。

　　“跑了？”

　　“太久没人看它也没人开窗，自觉没趣就跑掉了。”你解释道，坐在床边，情绪平静下来后，不知为何又有些沮丧。

　　“是这样。”他歪着头瞧着你，轻易看出你波动的小情绪，“你喜欢猫？”

　　“不喜欢猫的人才会不喜欢猫。”你说出如同绕口令的话，“那个人也肯定不太会想去看猫。”

　　他笑起来蹲下，将上半身趴回到床上：“我不喜欢狗。”

　　“狗其实也不差吧？”

　　“不，我不喜欢狗。”他正色道，“你肯定知道狗仗人势和狗的阿谀奉承。”

　　你犹豫一下，说：“虽然你这不是什么好词，但正说明狗与人很亲近呢。”

　　他撇了一下嘴角：“你也觉得狗跟人能有很好的感情？”那语气倒像是在嘲笑什么。

　　你没说话，因为你不知道是该反驳他还是该迎合他，你当然有自己的想法。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窝囊废JOJO的那条笨狗了。”他嗤笑起来，“嗯……叫什么来着？Danny。”

　　这你知道。那是条忠诚的好狗，某些方面来讲，绝对要比人类可靠得多。

　　“那条狗还想朝我跑过来，我送它一脚当个警告。”他说着，话语冰冷且讥讽，“可那之后它还是一样会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真是不长记性。”

　　“——跟JOJO一样。”他仰起头，喉咙下的那圈狰狞扭曲的疤痕犹如什么怪物咬紧的利齿，正欲张开，将咆哮与鲜血释放出来，“他就算是在拳击比赛上挨了打，也还是想跟我当好朋友呢。”

　　你皱了皱眉，连着鼻梁也跟着皱了起来。

　　他周身带着染了血腥的狂妄之气，这让就在床的另一侧的你觉得不舒服。

　　更何况，他说的这些情况你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回忆的梦将那些印象深刻的东西或是场面都如实呈现给了你，那些记忆……

　　恐怕只有他自己能感到自豪。

　　可你也没想到他能炫耀似的再说给你听。

　　“你就这么把这些事情讲给我听？”你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没关系？”

　　他轻笑：“有什么关系？反正对你而言这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说完，他垂了垂眼帘，但你依然从他那双盯着你的眼里看出了难以掩饰的狡黠，“怎么，这些事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如此确信你知晓他所说的事情的，你开始怀疑吸血鬼是不是真的会读心。“我知道，但我又不可能是全都知道。”你说着，在心底劝自己：他不会读心，他不会和我玩那些低级的心理游戏。

　　他像一只大猫，懒洋洋地爬上床，在你身边单手托起下巴趴下。你瞧见他向左扬起的唇角上方出现了个浅浅的酒窝，不过很快又因为他开口说话而消失不见：“我不觉得我讨厌你，这两天看你的言行，我差点就以为你真是无所不知了。”

　　“那太可惜了，我还真有不少不知道的事情。”你故意别开视线，双臂环膝坐在床上，望向门外露出的客厅中鱼缸一角。

　　不觉间，你似乎想通了他这些举动的真正原因——他与他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时就是这样，说的些闲话，那些话题都不怎么能让平常人开心起来，他的心智的确相较同龄人要成熟也阴暗不少，但这时候的他也还有青少年专有的不恭态度，还有此刻暴露在你眼前显然本就没打算藏起来的远超他人的狂妄与自大。

　　好嘛，这才是他本性。

　　要说他现在这样的原因——只要不是和JOJO有关系，就万事大吉？

　　他大概是以为，既然他在你家中做客，你或许本就是他的某种狐朋狗友了。

　　“我真好奇……”他刚说一半，忽然没了后面的话。

　　好奇什么？他迟迟没有声响，引得你忍不住重新看看他，而他只是盯在书本上的那步枪的图画上。

　　“好奇什么？”你打断他这不知是发呆还是沉思的举动。

　　“……我想了不少办法让JOJO那个窝囊废变成一个真正的废物。”他迟疑一下说道，但他原本似乎不是想说这个。

　　你也不在乎他原本的什么想法，只是想到JOJO在他面前不论做什么都比不过这个外来的侵略者，不由得对JOJO心生同情。Dio的确在许多表现上比Jonathan强的不止一点，他在Joestar先生面前的礼仪和学习成绩简直称得上完美无缺，在男孩群体里犹如闪耀的新星备受追捧，原本生活在平民窟的他，可得多亏他那在记忆中已经模糊得根本看不清容貌的温柔母亲的教导，但更可惜的是，这位母亲的教导与期望，恐怕没在他灵魂上留下一星半点。

　　说什么他觉得他自己不讨厌你，你可是要跟他的想法反过来了。

　　只不过……

　　他的确天生有着惊人的吸引力，就算你再看不惯他所作所为，听不惯他的言论，也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他哼了声，似是不屑：“一百二十多年，他现在肯定死的连灰都不剩了。”

　　“而我Dio，现在可是身为吸血鬼，永生不死。”

　　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这时头脑一片空白。

　　这就是无话可说的感觉吗？你想，他真是个能让人无语的家伙。

　　你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记忆中他父亲的脸被刻意蒙上那种糟糕的线条了，他真是一点也不比他父亲差，真不知道他能不能登峰造极。

　　想到前天晚上他叩响你家的门扉，那模样倒是与他现在大不相同。

　　你眯起眼睛看向别处，也哼了声。

　　他把视线放在你脸上，缓缓开口：“怎么？”

　　“没怎么。”你说道，但就连你自己也知道这回答有多别扭。

　　跟他讲话，无非都是听他自说自话，若是跟他说点什么你的想法，他听得进去吗？

　　“你该不会同情JOJO那废物吧？”他坐起身，靠在床头。

　　“同情？”你摊开一只手，“就算我同情又有什么用，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Dio。”

　　既已发生，无可修改。

　　你想不出他以后还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怕是没有最过分，只有更过分。

　　你想起那个到处都是腐臭气息的下雨天，那时他还多少记得些亲情，至少能为他母亲大动干戈，又想起一时忍不住朝他伸出手还问了需不需要帮忙。

　　真蠢。

　　这家伙根本不需要谁来搭把手。

　　他观察了你好一会儿，真该庆幸Dio品种的吸血鬼不会真正的读心术。他不知道你在闹什么脾气，就好似昨天你不知道他为什么因为得知他变成吸血鬼、情绪就像吞了火药一般暴躁一样，你们都不知道对方倒底是怎么回事。

　　他没再说话，又开始凝视《裸者与死者》上步枪的印画，突然的沉寂让他看上去倒像是忽然对其他事物都失去了兴趣，有些消沉。

　　你眨了下眼，听见自己身体里什么器官哀叫一声，才发觉胃里空空如也。

　　早上的两片果酱面包竟然能让你一直撑到下午，也是够厉害的了。

　　你舒展身体坐直了一下，又很快捂着腹部弯下腰。

　　“你饿了。”他说。

　　是啊，这儿可是个活生生的普通人类呢。你觉得牙根有点痒痒，话到了嘴边，却对他说：“你真是一点也不觉得饿？”

　　不过说完这话，你有点后悔：吸血鬼若是饿了，该吃点什么呢？

　　他笑起来，藏了许久的酒窝又出现在了他的嘴角：“我不饿。”或者他是在说谎，“我只是……”

　　他稍稍歪了一下头，朝你缓缓抬起手：“觉得有些渴……”

　　你怔住。

　　他那双绯红的眼眸睁的不是很大，红色的眼瞳嵌在他上挑的眼角处——他歪着头睨视你，伸手凑近你的脸颊——那只手明明还距离你有一小段距离，你却已经感受得到冷气的逼近。

　　“需要我再去为你倒杯水吗？”你深吸一口气，动手将他的手轻轻挥碰到一边，“我可是得……去给自己弄点东西吃。”他饱满的、正略微上扬的嘴唇就如同他一直以来异常白皙的肌肤，失了大半的血色。

　　上哪去给他弄他想喝的东西？你肯定不能将自己的血献给他。

　　尽管如此，匆匆下床的你连最后看他一眼都不敢——那是属于吸血鬼的魔力，还是说他生来就具有将他人牢牢吸引住的魅力，亦或是两者皆有？你看着他对你伸来的手，他根本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要求，竟让你无意间想去回应，即便你不知是要如何作回应。

　　你大概……不，是绝对称得上“逃过一劫”，才让这强大得令人畏惧的吸血鬼暂时安顿在你的屋檐下，但下一次呢？

　　你看着手里盛满水的水杯，有些乱了节拍的心跳牵动你的手有一点抖，几滴凉水从杯口流过你的指尖。

　　“我要出去吃饭，顺便买些东西。”你把水放在床头柜上，余光注意这重新拿起书的吸血鬼，“需要什么东西吗？能买到的话我帮你带回来？”

　　“不需要。”他这样说，“除非你带着我想知道的话回来。”

　　你什么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

　　——你对面具有兴趣吗？

　　“……没有。”

　　你看着墙上高高挂着的那副似乎是石制的面具，沉默不语。

　　这灰白的面具上片片的龟裂从各处向外延伸着，只是看着它就仿佛嗅到了它特殊的陈土气息。它似乎被人仔细刷洗过，但雕刻在面具上诡异的面孔，依旧能模糊辨认出某种液体溅落淋洒上的灰黑痕迹——像是早已浸入坚硬厚重的石头中，本就不可能被清刷干净。

　　你站远了一点，看着面具上奇怪的纹路、抠出的一对留给眼睛的空隙、上翘的不似人类的鼻子，还有最后雕刻了两颗长牙的嘴部。

　　好像是什么怪物。

　　这东西挂在家里，就不会觉得诡异吗？

　　可是Joestar先生看起来完全不在意——毕竟是曾经一家人出行带回的物品，虽是承载了痛苦回忆的纪念品，倒也的确好过挂他那位已经逝世多年的妻子的照片。

　　你盯着面具那双空洞洞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错觉。

　　面具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