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Smoke Clouds》寻谦泠

16、第 16 章

　　这是一个不解之谜。

　　也是目前你心中，在你面前跨越百年的吸血鬼身上最大的谜团。

　　究竟是什么样的仇……能害得他对JOJO如此……厌恶、轻蔑，说不上憎恨却也有几分类似。可Joestar一家与他的家族原本素不相识，若非他父亲当年弄拙成巧，他们自然不会有这样的相遇，他那嗜酒如命的亲生父亲懦弱无能倒也诡计多端，虽在做好事上不见得有什么能耐，但肯定也看得出来自己儿子大概有什么本事，把他送去Joestar那边，多半也只想到让他“继承财产”，却没想过能发展成“夺取财产”。

　　但实际上，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仇恨，完全都是Dio一人强加上的，而JOJO——他待Dio依旧随和，如你所想：他真是个圣人。

　　还在大学时期，Dio和JOJO之间的相处表现从表面上看起来总是和善且重情义的。伪装、谎言、诡计……只看回忆的你，的确没法直接看出Dio对他的“宿主”或者说是踏上某种巅峰的“第一个脚踏板”Joestar家的JOJO，已经到了想要他去死的地步。

　　是因为他那段时间的伪装对他人而言太完美，所以你也没法将那时候与现在直接联系起来吗？

　　JOJO的死……“他已经过世很久了。”你犹豫着说道。为什么还要特地去追究他自以为是“敌人”的这种事情？

　　这未免有些残忍，还有些不可理喻。而且他知道了JOJO的死法又怎样呢，要像谈论Arthur的悲惨一样笑话JOJO的死吗？

　　想到这，不知为何你感到脊骨有些发冷。

　　他扭过头，那双映着灯光而红得更加艳丽的眼睛锁在你脸上，像是要从你表情中捉住什么，很快他眨了下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想错开与他交汇的视线，但那笑容实在是令你不解……又或者说，实在是迷人。说到底，他现在也不过是一位20岁左右，为了理想而去努力的学生罢了。

　　尽管具体理想和努力的方式好像都有不小的问题。

　　你再次思考他现在笑容的魅力有没有吸血鬼的那部分加成。

　　哦拜托……那就该是“迷死人”了。

　　终于，你不争气的垂下头，刚刚短暂发冷的脊背早就不冷了，只是有些僵硬，你用双手捂了一下温热的脸颊，觉得这悄无声息的环境倒像是个架在火堆上扣盖的蒸锅。

　　你听见他又笑了声，似是无所谓的态度：“是啊，反正他死很久了……”他将手从肩头放下，“现在可真的没有什么能妨碍我了，是不是？”

　　“是吧。”你稍微抬起头瞄了他一眼，“除了太阳。”

　　他轻轻拍拍手：“那不成问题。”

　　确实不成问题，你毫不觉得太阳对他而言真是什么问题：当他说刚刚的话时，那种自信与自傲明显流露出来。

　　早在他以11岁的状态得知自己是个吸血鬼，并且也知道阳光是他致命弱点的时候，他很快就没觉得这是什么非常重要的问题，也没觉得是什么“灾难”，更没表现出过对阳光的畏惧和惊慌失措。

　　他好像什么都不怕，记忆中他似乎从来没怕过，也可能是你“巧妙”错过了类似的片段，也可能是他真的没有害怕过什么。

　　从不害怕。任何对他不利的意图与举动，他都会想办法报复回去，他不在意报复的后果如何——反而是想对他不利的人要事先衡量好事后的代价。

　　在睚眦必报这方面，你也早就体会到了。

　　他转过头，“当然，如果我现在能恢复全部的记忆，那就更好了。”像是自言自语，重新翻开小说，“我想知道的有些多，尤其还是我本就知道现在却丢失的，这难免让我无法安心。”

　　你看向他，捕捉到一个略显独特的词语。

　　安心。

　　几天的接触你自然知晓记忆的倒退为他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言行举止许多时候都体现出了他的不适与烦躁，但亲口袒露？这是头一次。

　　你用手摆弄一下床上的信，然后悄悄叹口气站起身来。

　　“去哪？”他头都没回，却这样问道。

　　好吧。

　　“水。”你觉得多少有些尴尬，抬起手迟疑一下接着说，“我去……喝点水。需不需要帮你也……”

　　“嗯，麻烦了。”他不待你问完就给了回答。

　　你点点头，出去的路上又呼出一口气。

　　稍微思考一下，一直给吸血鬼喂水喝，某种角度而言与饿着谁不让吃饭是同样道理——虽然看起来不太可能，但他真的不会被饿死吗？

　　想到这你不由得笑起来：遇到真实存在的吸血鬼就已经够奇妙了，还有机会了解这位吸血鬼的过去，甚至还一直饿着他……

　　若必须坦然承认，你得说现在的他很不错。

　　——没有对待JOJO的那种伪装，也没有过于激烈的行事作风。

　　他从小就明白怎么吸引别人，同时也足够优秀，不需要高调行事便能收获一票“朋友”。这两天里你更多的感受就是他确实容易亲近许多，一些角度来讲，他也的确“驯从”许多。

　　说真的，最开始你没想到能如此成功的将他就这么留在家里。

　　只要他想，晚上趁着你熟睡的时候离开这里有何不可？从窗户跳出去，或是开门离开，既然他翻过屋子里的东西，肯定也发现了你习惯随手丢在衣橱旁矮柜上家里大门的钥匙，所以出去转一圈再回来并不是件麻烦事，但他没有这么做过。

　　他好像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比起了解现代环境，他更倾向于了解自己和他的“敌人”。

　　可是……现在的他与前天比起来，倒是有些过于平静了。好似两场时间相近的狂风暴雨，上一场结束后的宁静实则在为下一场的接踵而至做铺垫。

　　你并无明确的证据，你只知道他不可能让JOJO一直这样好过下去，同时这些年的和平相处也够长了，你有预感有什么新的事情要发生。

　　为什么我无法做到让谁一直停留在某一阶段呢？你在心底不觉间滋生一种失落之情，对待好的记忆上，难免会让人叹息“若是能将时间停留在这就好了”。

　　说不定，以后的事情会有所好转，昨天怎么想得到他今天要写日记呢？你胡思乱想着，把水杯递过去。

　　他没去接水杯，视线未从书纸上移开，头也没抬，倒是简单点了头，不太清晰的说了句“谢谢”。没办法，你只好将水杯摆到桌子上。

　　你忽然觉得自己端茶送水的举动就如同Joestar家的家仆，不曾怠慢还毫无怨言。在他身边傻站了一会儿，你终于将不知第几次想到“我不应该才是这家的主人吗？”的疑问给暂时清理出头脑，稍微往前凑凑，试图看看这本小说具体被他读到哪里了。

　　身边的吸血鬼浅浅的叹了口气。

　　你听到，向后退开直起腰板，睁大眼睛看着他——那双睨视你的眼里多少有些迷惑不解，“怎么了？”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乖乖摇头：“嗯嗯，没有。”

　　他皱起眉首：“有什么事吗？”

　　“哎……”你眨巴两下眼睛，半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他倒是蛮知道问别人问题若是得不到答案就不如多问几遍的道理，这第二次问得你觉得不说点什么都不行了。

　　至于说什么吗……你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些记忆碎片，因为早上到现在的一些突发情况和在记忆中发生的错乱导致你也没能及时思考记忆的梦中其他细节之处。

　　他昨天还比较好奇“女朋友”相关的事情呢，今天……

　　你说道：“我只是想到……你昨天晚上问我关于你女朋友……们？”

　　他像是觉得没趣的转头看着书：“怎么？”

　　“就是……”你看他这般反应，欲言又止。

　　大概是觉得你在这说一半就停的行为的确挺尴尬的，他接过话题：“你知道什么了？”

　　显然，他对此其实不感兴趣。

　　“好吧。和我昨天说的那样，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我当然不可能知道什么。”你犹豫一下，“我就是有点好奇……昨天你还像是比较想知道她们有关的事情。”

　　虽然事实和你想的一样：这家伙根本就没拿什么感情当回事。

　　他听后笑了声，缓缓开口道：“我也只是好奇罢了。但时间的运作太快，现在让我再思考这件事只是觉得很无聊。”好在他的语气中没有反感的意味，“我Dio自身值得提问的事情有太多了，对不对？”

　　你略显迟疑，点头应了声。

　　“可既然我都会想起来，又有什么值得着急和纠结的。”他抬起右手，应该无意识间想摸摸自己的脸，却突然停下动作，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

　　“是这样的，更何况每次恢复记忆的时间跨度也不小。”你忍不住说道，看到他几乎是在听到你开始说话的瞬间将右手握拳放了下去——他这一串动作就好像在藏什么一样，若非如此明显和奇怪，你也不一定会一直注意他这样的举动。

　　你抖了一下眉头，想问什么，却转眼瞧见他回过头，那双绯红的眼眸直直盯着你，便让你将原本想说的话都吞回去了。

　　仅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他将那审视一般的视线收敛起来，弯起眼眉柔和的微笑道：“而且你说的没错。关注她们，一百年前的事情我知道了又怎样，根本就毫无意义，完全没用。”

　　你愣了下，然后试着笑笑点点头。

　　他左手拿来书，随意翻了翻：“不过……”像是有些苦恼，“我今天醒来后一直在想一件前些天我没怎么想过的事情。”

　　站的时间有点久，你动动脚坐到床上，这期间他的视线一直跟在你身上，你伸手请他继续：“是什么？”

　　他侧过身，右臂搭在椅背上，低头看着手里的书：“我很少看日记、书信形式的作品，但这本确实很有趣，文体或是题材之类……”他停顿一下，“大部分第一人称的作品都会固定在一个主要人物身上，但这本不一样，每一个人物的思想和动态都能被描写出来。”

　　“是呀。”你不禁扬起嘴角，“第一人称就很有代入感了，不同人物的日记书信交错汇集在一起，整个故事就会更引人入胜。”

　　他点点头：“不得不说，我比较受感染的是这些人之间的联系和关系。”话语中带着愉快，“说实话，我不觉得他们每个人之间有什么明确的利益关系，却因为某种‘友情’而站在一起。”

　　你伸手托着下巴，不知他是打算讲什么道理。

　　友情？他说的是“友情”？你回过神，猛然感到有种类似于“震惊”的情绪冲荡在头脑里。“嗯……Mina和Lucy确实是友情，其他人倒是……”

　　“主要是指Lucy死后。”他立刻抬起头，神情认真解释道，然后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确有疑问，又思索一下，“我不太了解，他们之间的情谊确实不是一个词语一句话就概括得来的，我主要是在想——像他们之间这种情谊，现实中也可能有吗？”

　　你睁大眼睛听他的话，愈加感到困惑不已。简单思考后，你说道：“有的……我觉得。”

　　他看着你，似是笑了笑：“我不觉得身边的人有什么有趣的。”他看着你脸上不解和惊讶的神色，嘴角扬得更高，那许久不见的酒窝浮现出来，“并不是所有人，虽然按现在来看，极少的几位能让我稍微看得起的人也早就死光了，但也确实有几个聊得来的。可我还是会觉得厌烦。”

　　“所以……”他手指点了点书本发出“嗒嗒”轻响，“看到小说中人物之间的情谊，不由得想到我会不会也有……或许仅有也仅需要一个类似的‘友人’。”

　　要是你的头脑犹如机械般运作，现在肯定是有某个齿轮卡了一下。

　　要看这位“友人”具体是指什么类型的了……

　　他好像看出你的疑问，继续说道：“相互了解，无话不谈，或者至少也能分享大部分的事情。”

　　你眯起眼睛。与其讨论他有没有一位“友人”，不如问问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真正愿意与他成为互相分享和理解的“友人”。

　　八成也是那种……“什么样的人让你觉得他能成为你的‘朋友’？”你问道，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惹人烦。

　　“我怎么知道。”他摊开手，“毕竟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不在意是‘他’还是‘她’。”

　　他与你对上视线，你微微抬了抬头，觉得胸腹中的内脏仿佛瞬间沉了一下，喉咙处涌起一种特殊的不适感。“这样啊……”

　　“既然你觉得小说中的情谊在现实中也一样可以存在。”他笑起来露出尖牙，但是，当然，那反而为他的笑容更增添了魅力，“我也就能相信，像Mina那样的好女孩不仅是一位优秀的女伴，也必定能成为一位优秀的朋友。”

　　难道他……

　　你觉得有点不妙，或者说是有一种模糊却类似于尴尬的情绪阻在心头。你不知该怎么继续这话题，大脑还在艰难思考的时候，嘴巴却先说道：“Mina身为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是只对于Jonathan而言。”

　　他没想到你会突然这样说，笑容褪去了大半，但还是在说话的时候重新扬起唇角：“那是因为Mina早就与Harker订婚了。”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但我Dio觉得，这位‘朋友’她目前当然不会有明确的伴侣。”

　　果然……？

　　这话题着实令你感到不安与不解，话已谈到现在，不如说听起来只是套了小说话题的壳子而已，实际上你们在讨论什么，傻子都能听出来了。

　　只是……难道要用“可惜”来形容吗。现在他所期待的与现在你所考量的，几乎无从交汇。

　　“Dio……”你不再试图躲避他的视线，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红色珠宝般的眼瞳，声音不大却有力：“那你有没有想过，她知道的越多，反而更喜欢的是……Jonathan。”

　　他刚刚装饰在脸上的笑容眨眼间又消散殆尽：“Jonathan？”

　　你摇摇头，已经不打算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引发什么后果：“听着，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许多矛盾，也因为我不愿将许多事实告诉你，所以自然也有不少误会……但是，我也说些真话吧——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你所想的那种荒唐的‘友人’情谊，一点、半点也没有。”

　　他抓在椅背上的手骨节泛白，稍稍转头看向地面，随后缓缓叹息着，声音却无比低沉地说道：“Jonathan·Joestar？”

　　大概是要激怒他了。你抿了下嘴唇，咽口唾沫。老实说，你今天原本就没准备再接触发火的吸血鬼，可你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他刚刚的话题，更何况，比起他，的确是……

　　“那个JOJO？”雷鸣般低沉的声音在他喉中滚动，他大睁眼瞳红色仿佛更加浓重，“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

　　你构思着如果现在从床上跳起来，距离与时间够不够赶在吸血鬼彻底发怒前逃跑。

　　沉默不语并不是最好的方法，但却是你现在唯一想做到的对他的对策——你也厌倦了争吵，更别说你早就表示过对待他和对待JOJO的态度上的差别，他也应该清楚才是……

　　他没有看你，眯起眼睛皱起眉头，伸手将书用力扣到桌上，站起来转身的时候手掌扫到了装水的杯子。

　　“咚”的轻响。你看到他手臂上瞬间分出那另一条金黄色半透明的手臂，在水杯被扫倒之前精准地将其稳在桌面，半滴水都没有洒出来。

　　你怔了怔，绷住身体，却因为紧张，肩胛处的皮肉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

　　那只摆正水杯的手在完成它的任务后，便转眼消散掉。他将视线挪到你身上，仿佛冬季的云层遮住了本就淡薄的阳光。

　　绯红的眼瞳中，不同于前天昨天发怒时的火热，反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的怒意。

　　他也没有像前些天发怒时那样大动干戈，只是冷着脸，盯着你朝你走来，带着那冰冷慢慢俯下身：“还是得说，‘你果然是这样想的’？”

　　你不禁弓起腰背，仰头看着他。

　　以前天的方法故技重施没有用。你忽然有种后悔的心情，假如现在你试着说几句好话，他又怎么可能信你呢？而且，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说说看。”话语携了冰冷的气息掠过那锋利的牙尖，抚上你的眼角，“我Dio究竟是那里比不上那个废物……那有钱的小窝囊废究竟是哪里够吸引你，让你觉得，你更喜欢他。”

　　太冷了——仿佛是冰冷的火焰在舔舐你的脸。他呼出的冷气吹拂得你眨了眨眼，低下头去。

　　耳朵捕捉到他似乎有些颤抖的吸气声。

　　突然间，肩头的疼痛迫使你忍不住惊叫一声抬起头，吸血鬼那双遒劲的手紧紧掐着你的肩膀，犹如钳制住猎物的苍鹰，几乎要钳碎你的骨头。

　　“回答我。”他那双眼眸在背光下变得如血般殷红，荧着寒光的獠牙从他咧开的唇间猖狂暴露出来，“给我……说话。”

　　只是过眼云烟。你透过涌起的泪雾看向他的脸，模糊地想到：他今天如此，明天就又是一个模样了，何必让自己看起来这么在乎呢？

　　“……太多了。”你闭上眼睛向上挑起嘴角，“JOJO他……从不需要像你一样通过伪装和做戏来博得别人喜欢。”

　　从不。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