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隐殇

1、佛珠

　　李云静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边地摊黑色亚麻布上躺着的一串佛珠突然吸引住了她的视线，她慢慢地蹲了下来，有一股力量，似将她拉向那佛珠的方向，她开始细细打量那串佛珠，凝脂般的底色上，散布着纤细的输密不匀的纹路，那纹路呈现浓淡不一的红色，仿佛是嘴角的一丝鲜血将珠子缠绕，云静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掂起那串佛珠，径直带到了右手腕上，指间与珠子接触的一刻，她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她从口袋里摸出两张一百元递到了对面，对面也伸过来一只手，用枯枝般的手指夹走了钱。从刚刚开始，她的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一串佛珠，她不以为意地缩回手，又突然像触了电，浑身一颤，“那只手！”云静心里想着，“对，就是那只手。”虽然刚才云静一直在抚弄手腕间的那串佛珠，但她眼角的余光还是瞟到了那只伸过来夹钱的手，她从未看见过那样可怕的手，也许用爪子来形容更恰当一些。她好奇地抬高了一点视线，目光正落在对面那人摆弄着钱的爪子上，暗灰色的皮，包裹了短小的手掌和四根细长扭曲的手指，四个指甲几乎都剥落了，指端露出的肉象鱼鳞一样层叠着，凹沟处残留着少许的紫红色液体，关节处覆盖着厚厚的茧，还散布着几处伤口，几条幼蛆正舔噬着溃烂的肉，云静看了，不禁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她捂着胸口勉强站起来，想要离开，就在抬头的那一刹那，对面那人的脸，猛然映入云静的眼眶，应该说是整个脑袋，那看上去似乎只靠着骨架来支撑的一堆烂物，好象随时都会掉下来，特别是那两颗布满血丝，昏暗无神的眼珠子，仿佛立刻就会不耐烦肮脏的眼眶的束缚，滚落出来，那两只眼珠此时也死死地盯着云静，右边的一只眼珠突然咕溜溜转了一圈，云静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太可怕了”，云静吓了个半死，除了可怕二字，她的脑子已经装不下别的任何东西。
　　几乎有两秒钟的时间，那黑色的洞穴里只剩下一团白灰色的粘稠的东西。而云静直感到仿佛从佛珠中不断地溢出一丝丝冰冷的气，冻结了全身的神经，一时间，云静僵在了那里，丝毫动弹不得。

　　云静跌坐进放满了黑色丝绒垫子的沙发里，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街上走回家的，那一段记忆模糊不清，仿佛经过了擦拭。但她想，既然回到了家，应该是没什么的，刚刚的也许只是错觉。她拥进沙发里，眯着眼，睡了一回儿，朦礞胧胧间，她听见厕所里有断断续续的水声，云静站了起来，一边懒懒地挪动脚步向厕所走去，一边还纳闷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听见水声啊，难道是楼上人家漏水拉。
　　她走近厕所，一股腥味扑鼻而来，她推开门，只见洗手池中已经积了大半盆的水，上方的水龙头还不住地往下滴着水，她伸手想要关掉龙头，却惊异地发现水龙头是拧紧的，她扶在盆边缘的左手现在已经能感受到水流的孱动，而她的右手仿佛接受了某种命令，不由自主地朝盆底伸去，云静本能地想将右手往外抽，但是那只是让她看上去像在抽搐一样。没过多长时间，云静就感到精疲力竭了，她闭上眼坐倒在洗手池下，一只右手臂悬在空中，右手已经浸没在盆底，“也许是我这几天太紧张了，搞得自己神经兮兮的吧。”她这样想着，但又感到厕所和刚进来的时候好像不太一样了，她睁开眼，视野所及是铺天盖地的红色的液体，她闻见更浓烈的腥味，是血，她恍然大悟，那是血的味道。鲜红的新鲜的血液铺满了地面，墙上白色的瓷砖此时也批上了一层令人作呕的红装，她抬起头向上方的洗手池望去，只见血不断地顺着洗手池向外溢着，云静惊恐地跳了起来，向池底望去，原本一盆透明的水现在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的粘稠的液体，而自己的右手竟然毫无知觉地在血液中游曳。她用左手使劲地将右手从池子里拖了出来，“啊！”她惊讶地大叫起来，她看见血液正从那串佛珠鲜红色的纹路里面不断的向外喷泻出来。她冲出厕所，一屁股撞进沙发里，“那是一场噩梦吧”，她想，也许出了厕所她就可以逃开这个噩梦，可是她太天真了，当她缓过气来，才猛然发现黑色的丝绒靠垫已经成了被血包裹的粘块，她慌忙间伸了左手就想去扯下那串佛珠。“啊！”她又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佛珠紧紧地绕住了她的手腕，她在拉扯之时，直感到自己的神经也被剧烈地扯动，钻心的痛，逼得她不得不停下手来，正在她缓气时，一只手冷不妨地从沙发的背后伸出来，掐住了云静的脖子，云静能感觉到那双手的手指特别长，似乎……
　　云静已经渐渐感到呼吸的困难，脖颈后一丝丝的冷风连绵不绝，“你感受到痛苦了吧，哼，可是那怎及我的万分之一。”身后的人缓缓开口说道，语气中满是怨恨。“你……你到底是……谁？”云静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身后的阴气愈加地重了，“看看那个和你流着同样血液的人对我做了什么吧。”一团白灰色的东西从云静的眼前落了下来，落在她的腿上，那竟然是……竟然是一只人的眼珠，云静全身颤抖起来，身后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在屋子里面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是他，就是他！他欠我的你要替他还。”他一边用恶狠狠的声音吼叫着，一边将云静的身体向书架甩了过去，云静的头撞在了木架上，摊了下去，书架顶层的族谱由于撞击掉了下来，翻开的那一页记载着李颐，于商，掌管刑责，政绩不详。

　　第二天的晚报登载了这样一条新闻，一白领于家中奇怪死亡，据悉尸体被施以酷刑，剜去了双目，两手手指各被截去一根，手掌上插满了竹签……但屋内并无闯入痕迹，无搏斗痕迹，也查不出任何血迹。具某位市民说，曾于前一日下午见此女子蹲在大街上对着空气似在做什么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