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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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瑾收养了一个在路边捡来的乞丐，那乞丐不过十五六岁，流落在京城的酒楼一带，有时候饿了，便到酒楼的厨房偷些吃的，偶尔酒楼的厨子看她可怜，也会给她一些吃的。
裴元瑾遇到她的时候，她正被人追着殴打，她偷吃了宝和楼要做给相国府的饭食，盘子里的肉被她用手抓走了一半，还打翻了其他几盘菜，宝和楼的下人们拿着棍子，一直追着她不放，到了繁华的街边抓住她，几个人围在一起用棍子狠狠的打着，嘴里还恶狠狠的咒骂。
“让你偷吃，看老子不打死你！”
“小崽子不要命了，敢偷东西，他娘的打完送官府去，关她个十天半个月的，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继续偷东西。”
“小崽子不要脸的很，给我打，往死里打，腿给我打折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的，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给那乞丐说情，偷了人家的东西，被人家追着打，人之常情了。
裴元瑾差着身边的人：“去，给他们赔些银子，莫要再打了。”
“是，大人。”
下人迅速走去那一堆人面前，给出一袋子钱来，宝和楼的食材昂贵，这一袋怎么也得好几十两：“这是我们大人让我给你们的，让你们莫要再打人了，这事就这么过了，多的算是人情，就不要惊动官府了。”
那些人气愤的也不过是那些被浪费掉的饭菜都是昂贵的食材做出的，被破坏后又要重做一份，这钱就得从他们几个管事的厨子工钱里扣。
“哦，是裴大人求情啊，好说好说，裴大人的面子小的们怎敢不给？兄弟们，我们走，今天看在有贵人相助，这次就饶过你。”为首的招呼一声，其余的人便跟着走了，那乞丐缓缓爬起身来，眼角还带着泪水，细若蚊语的对着前来的人说道：“谢谢。”
“不用谢我，要谢也是谢我们大人，是他差我来解围的。你在心里感谢就好了，不用再去见我们大人当面道谢。”下人说着便已经走远，追赶着已经走了有些远的一些人，五六个人，都跟在一个衣着整洁，气宇不凡的人身后。
想来那便是下人口中说的大人了，小乞丐不顾身上的疼，快速跑去拦住了那位大人的去路，“扑通”一声跪下来，说道：“小禾谢过大人的救命之恩，但小禾与大人素未谋面，却得大人如此相助，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所以请求大人带小禾回您府上，小禾愿为大人为奴为婢，以报大人恩情。”
裴元瑾没说话，倒是刚才送银子的下人怒了：“不是说了叫你不用当面来谢的吗？还不快走！”
小禾不听，直直的看着裴元瑾，坚定的神色没有一丝动摇。
“你……”下人还想说什么，裴元瑾挥手让他退下，亲自走到小禾面前，问道：“你是怎么沦落至此的？”
“回大人，小禾家里人看不起女孩子，所以把小禾抛弃了。”
裴元瑾淡淡道：“那便送你回家好了，若敢不要你，我要他们好看。”
“小禾不回去，小禾要跟着大人！小禾在家里也经常被欺负，娘还在的时候小禾还能有口饭吃，娘死了以后大娘就收了我好多娘亲给我做的衣服，不给小禾饭吃，还叫小禾去干活，洗全府上下的衣服。”
“那你跟着我又有什么好？来我府上，也一样要干活，干不完也没饭吃，有什么区别？”
“小禾不去大人府上当洗衣婆，小禾是来报答大人的，就给大人做贴身丫鬟，一直陪在大人左右。”
“一直陪着我吗……”裴元瑾看着对方，还这般小，自己却是已经快三十有二了，突然发觉这提议这小乞丐哪里都不亏，便笑了一声，“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好，可我真的不缺人伺候，这样，我再给你些银子，你便不要再来找我了可好？”
“不好，我想去你府上，大人竟这般小气，连个下人都养不起吗？我吃的又不多，我就想有个落脚的地方睡觉罢了，还有可以吃饭的活儿干。”小禾连银子都不要了，她就要跟这位大人回去。
裴元瑾扯出一抹笑：“想来就来吧，我叫人替你安排。”
“大人愿意收留小禾了？”
“裴国公府养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养的起的。”裴元瑾站起身，往后走了几步，对着下边的人说道，“去给她安排安排，不要太辛苦了，我怕她受不了。”
“是，大人。”
裴元瑾点点头，对着小禾说道：“起来吧，莫要再跪着了，会伤着膝盖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禾，锄禾日当午的禾。”小禾立马站起来，语气很欢快，“谢大人收留。”
裴元瑾笑而不语，领着人回去了。
小禾第一次来裴国公府，以为会比寻常有钱人家的宅邸要富丽堂皇得多，谁知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宅子，有些地方都有些破旧了，府里下人也少，整个宅院都显得异常冷清。
吼她的那个下人叫旭东，现在就负责带着她，其实他也不是和这小姑娘过不去，只是他们大人素来喜静，不喜欢他人叨扰，想来这小姑娘如此身世，竟也可怜，于是对她的语气也好了些：“其实裴国公府真的不缺仆人，你留在这里，就负责给大人伺奉茶水好了，大人早中晚间，都有饮茶的习惯，你要准备好，不能让大人久等，大人收留你，自会待你极好，裴国府没什么苛刻的规矩，你万不可以懒散怠慢，明白了吗？”
小禾点点头：“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
“我要不要沏两壶茶，大人的夫人……”
“不用，大人并未娶妻。”
“啊？大人看着也不年轻了啊？怎么会还没有婚配呢？”
“嘿你管大人那么多做什么，做好你分内之事就好。”旭东不耐烦的说道。
“哦。”
小禾被安排好差事后，就被一个年纪看起了稍大一些的丫鬟带去梳洗了，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便随着厨房里的人学习，怎么给裴元瑾泡茶。
裴元瑾当真像旭东说的那样，早中晚间都要喝上一杯茶，当小禾给他端过去的时候，裴元瑾一饮而尽，说道：“略显苦涩。”
小禾低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不打紧，凡事都有个过程，不要过于自责。”
奉了茶后，小禾没急着走，随着裴元瑾一起坐在府中的院子里，看着前面的一些花花草草发呆。
“看的这样认真，你可认得那些花？”
小禾回过神来，低下头：“不认识。”
“那你认不认得字？”
“只认得一点点，家里人不让学。”
裴元瑾站起身来：“想不想学？”
小禾点点头。
“那我教你吧，来，随我到书房里去。”
小禾乖乖跟着他去了书房。
裴元瑾应是个简约朴素又热爱读书的人，书房里面的书多得能开个店铺，只是桌案上却有些乱。裴元瑾理出一块空地，翻开一本书，又铺好纸笔，对她说道：“过来，我教你认字，再教你写字。”
小禾乖乖走过去，拿起笔，裴元瑾从后面包住她握笔的手，半俯在她的身子上，淡淡说道：“我教你怎样拿笔，教你它们该怎么读，你每日都要在这书房里练习写字，尽量多读书，不懂的便来问我。这世间女子也是可以读书的，诗书并不是只有男子才有的特权，就连当今的皇后，自小也是饱读诗书才华满溢。”
小禾忽的乱了心神，裴元瑾的呼吸就在她耳边，温温的，打在脖子上还有些酥麻，她软了耳朵，脸色泛红，低声道：“怎可拿皇后来比拟？”
裴元瑾还是握着她的手，缓慢写着：“皇后又如何？不过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过个几十年也是一捧黄土，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小禾无话可说，裴元瑾握着她的手专心写着字，可她却一直盯着裴元瑾的侧脸，裴元瑾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可他的眉眼依旧还是那样神采飞扬，透着一抹超然的淡泊，眉毛细长，皮肤白皙，唇红齿白。
“啪”小禾感到手上一阵疼痛，她惊叫一声。
“不专心写字，老看我做甚？”裴元瑾不知何时，拿了一把戒尺，打了她的手背一下。
小禾摸摸被打红的手，嘟囔道：“还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才走神的。”
“好看不好看的，皮相而已，过十年就皱巴巴的了。”
“大人老了也好看的！”小禾反驳道，“大人这样的容貌和气质，定是耽误了不少黄花大闺女，大人你罪很深哦。”
裴元瑾轻轻笑了笑：“嘴倒是很贫，我教你这一段，你会读了以后就多抄写几遍，再背下来，明日我便给你讲解它的寓意。”
“什么嘴贫，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嘛……”
“你说什么？”
“没什么，大人你快来教我啦。”
裴元瑾不仅捡回来个小乞丐，还成了他的学生，其实裴元瑾日子过得极其无聊寡淡，教小禾读书识字便成了他的乐趣，每每看见罚抄的小禾撅着嘴哀怨的看他时，他便觉得有趣的紧。
“大人，真的不能再抄了，手都快要废了……”
“那我给你用药膏揉一揉？”
“啊？使不得使不得！怎么能让大人你亲自来给我擦药呢！”
“那你继续抄吧，抄不完不许吃晚饭，这《春秋》明天要背与我听，背不出来就罚你扫厕所一个月。”
“啊？！”
“还不快点？不想吃晚饭了吗？”
“啊！！大人你多大年纪了你欺负我一个小姑娘！”
裴元瑾仍是笑，转身离开书房。
近日似乎朝中有什么大事，裴元瑾每次入宫，都要好晚才会回来，裴元瑾吩咐下人不必等他回来了，都各自去休息，眼看着入了冬，夜里的气温冷的紧。
可小禾非不听，就要坐在大门口等裴元瑾回来，有一天终于等得裴元瑾回来，她却受了寒，发了高烧。
小禾再不能活蹦乱跳的在裴元瑾面前叽叽喳喳的了，这让裴元瑾有些不适，他没再去上朝，而是留在裴国府，照顾小禾。
昏昏沉沉的小禾看见裴元瑾用布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咳嗽几声后喃喃道：“怎么会是大人呢，大人现在，应该上早朝去了，怎么会来照顾我？”
裴元瑾失笑的摇摇头：“在你心里我竟是这般吗？”
小禾浑然不知，继续抱怨着：“大人太坏了，都不督促小禾写字，也不听小禾背书了，有时候一天都见不到大人，还不让小禾去大门口等，要是不去大门口等，第二天大人肯定又出去了，小禾只能趁着那个时候见到大人。”
裴元瑾捏捏她的鼻子，失神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好？”
小禾皱着眉，呼呼了几声，裴元瑾收回了手。
后几日，裴元瑾便很早回来了，小禾康复后裴元瑾叫她到书房来，要抽查她的功课。
“啊？大人怎么突然要来检查小禾的功课了……我……我……大人你打小禾吧，小禾没做。”小禾哭丧着脸。
裴元瑾“噗呲”笑出声来：“怎么在你心里我竟如此严苛可怕？没做就没做，怕什么，今晚就留在书房，我正好也有很多事要处理，我们可以一起。”
“哦，那大人你等我会。”小禾说完便跑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件大衣，披在裴元瑾身上，“夜里冷，大人莫要冻坏了身子。”
裴元瑾却拿下身上的大衣，披在小禾身上：“我不要紧，倒是你，才恢复过来，莫要再冻坏了。”
“大人……”
“好了，别说话了，好好做事。”
小禾点点头：“嗯。”
半个月后，大梁大举进攻安庆国，安庆国前线失手，节节败退，大梁穷追不舍直逼京城，却被突然从后面包抄的安庆国精兵包抄，京城内源源不断的出兵，几乎将大梁的大军，全部包围，一网打尽。同时京城一处大梁的细作窝点也被抄，十几个人锒铛入狱。
一名黑衣女子被单独关在一件牢房里，外面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她抬头去看，却失了心神：“大人……”
裴元瑾秉退了跟着的下人，表情冷淡：“京城的所有人口都是有登记记录的，即使是流浪汉或是乞丐，朝廷也会一并统计起来以后好做补贴，想要进入京城也必须有户籍才可进入，你说你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为何没有户籍，也没有朝廷发布的补贴文书？而且在宝和楼，你被那些厨子打的时候你的保护姿势，是军队里才会教的，你知道我以前也是大户人家受尽冷落的妾室之子，所以故意把身世说成和我一样的，以此更加接近我，我说的可有错？”
小禾讽刺的笑了笑：“原来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从一开始，你就算计着怎么将计就计，反将我们一军。裴国公府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肯定有很多暗卫是不是？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的监视。”
裴元瑾仍然淡淡的：“书房并不是所有人想进就能进的，若是那天你拒绝了我，我便不会怀疑你。”
小禾不再说话，她知道自己一定就是在那个时候暴露的，可她自从见了裴元瑾第一眼，和裴元瑾平淡的相处了几日后，便开始逐渐贪心，她想要和裴元瑾有更多接触的时间，她一点不后悔和裴元瑾相处的那些日子，哪怕是身边这个人在做戏也好。
“我想你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来盗安庆国的军事布局图的，是来杀我的对不对？为什么不杀我，你有很多机会的，虽然会被我察觉，但你的机会还是很大，为什么不杀我？”这也是裴元瑾一直未能想通的地方。
小禾却背过身去，冷淡的说道：“大人请回吧，我不想再同大人说话。”
裴元瑾差人进来，端了一杯酒进来，说道：“我本来也不是单纯来看你的，这是皇上赐的毒酒，让你走的干脆一切，免受刑罚之苦。”
小禾浑身都颤抖了一下，眼泪无声无息的留下来，这个人来看自己，竟也是为了亲自来确认自己的死亡。
“大人，死之前我想问你一句，在裴国公府的日子，你可是真心待我的？”
裴元瑾依旧不悲不喜：“这些都不重要了。”
闻言，小禾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流出的血不及她心里一半的痛，她端起酒杯，惨淡的笑了一声：“其实，那件大衣的下面我是藏了一把匕首的，可我不后悔没杀你。”
“扑腾”一下，人倒下，仵作进来探了口鼻回道：“已经没气了。”
裴元瑾回过身：“快去向皇上禀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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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过来时，有还有些疼，身子被颠的厉害，她努力集中精神，终于知道自己在一辆马车上，而身边的人，正一脸淡然的看着自己。
“小禾已经死了，你现在不再是梁国的细作，和大梁不再有任何联系，马车会带你去安庆国的一个偏远地区，你在那里好好活着。”裴元瑾说道。
小禾再一次落了泪，呜咽着：“为什么要救我？”
裴元瑾不再那般冷淡，语气很柔和：“你泡的茶，很好喝，里面加了红枣，枸杞，蜂蜜和燕窝，都是补气血的补品，你知道我是女人。”
“可我有可能只是在讨好你。”
“那些不重要，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是一个人，我娘亲死的早，而我又一直深陷朝中的权位争夺，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很开心，骗我的也好，我心甘情愿被你骗。”
马车停了下来，裴元瑾说道：“我不便再进去了，你走吧，自此我们便不再见了。”
小禾跪在裴元瑾脚边：“我不走，让我留在你身边可好？”
“你这又是何苦，留在我身边很危险。”
“我不愿你一直孤身一人，你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喜欢熬夜，喜欢夜里只点一盏灯写奏本，不好好吃饭，光知道喝茶，还不听话，王妈说你总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不心疼自己的身子，该有一个人守在你身边。让我陪你好不好？让我守着你。”
裴元瑾皱了皱眉头：“你什么意思？”
“大人……元瑾，我，我喜欢你，想做你的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裴元瑾打断她。
“我知道，元瑾，你可以不回应我，没关系的，我愿意做你的丫鬟，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我做什么都愿意。”
“可你的身份，你的脸，裴国公府的人都见过，况且我已经三十二了，你还这样年轻，再过十年……我不想耽误你。”裴元瑾避开她的灼灼目光。
小禾起身：“这个我有办法的。”说完她掀开帘子，跳下马车，裴元瑾好奇她要做什么，也下了马车，结果看见那人捡了地上的石头，拿着石头锋利的一角划破了自己的脸颊。
“你干什么！你疯了！”裴元瑾跑过去，抓住她还要再继续划的手，“你没事拿石头划自己的脸做什么？”着急的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快捂着，别让血再流出来了!”
小禾嘴唇苍白，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颤抖道：“不过是皮相而已，划烂了就不会被人认出来了，十年后元瑾你要是变老变丑了，我就同你一起丑着，但是你若是嫌弃我，我便躲得远远的，让我看你过的好，我就满足了。”
裴元瑾呼出一口气：“你还记得你进裴国公府那天说过什么吗？”
小禾迷茫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你说你要一直陪在我左右，现下可是后悔了？”
“不后悔，我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的！”小禾连忙说道，扯到伤口，“嘶”的痛呼一声。
“你还知道疼，”裴元瑾瞪她一眼，“现在不后悔，以后都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你知道我一直孤身一人，多了一个你之后我会变得非常的依赖你，非常烦人，而且四十之后我还会变老变丑变得很啰嗦，到时候你想走我都不会放你走，不要怀疑我的能力，能坐上国公这个位置，说明我本事可不小，而且难缠的很，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抓回来，要是我比你先死的话你也不许再改嫁，不许再喜欢别人。知道后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小禾点点头：“我愿意。”
“那好，跟我回去，我娶你。”
“可是我的身份……”
“天大的事我都顶着，你别担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