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 80 章 害怕 ...
-
第一次碰到这种不贪钱财的人，三兄弟感激涕零，孙悟空说什么就给什么，简直把他们这伙人供作活菩萨。
尤其是替他们说活的顾枝，老三不仅把桃干递给她，还把随行的干粮果脯全给了躲在凶猴子身后怕生的小姑娘。
“这桃干，不是在糖罐里滚一圈的吗？”
他们家境贫苦，平时挂在身侧充饥的果干都是由自家老母亲手晒制。
顾枝一直以为桃干上沾着的糖屑应该是像自己那样小心地撒在外层，却被三个兄弟笑了一通。
“姑娘，你那可是富贵人家的做法，我们普通百姓摘了桃，削碎之后往盐水里面捞出来晒干就成了。”
虽然这袋桃干和自己小时候吃的很不一样，但顾枝还是轻轻咬了一口。
不甜，但是酸酸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咸味。
孙悟空看到原本还在惦记白糖的人忽然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一颗接着一颗，直到顾枝第六次向自己腰间伸手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将袋子封了口。
“午膳前不许吃了。”
这个时节的桃子还泛着酸，吃多了不仅填不住馋，胃里还容易泛酸水。
孙悟空不再让顾枝贪吃，反而给她剥了一颗梨膏糖。
原本刚要炸毛的人瞬间没了气焰，乖乖地由他牵着走。
现在一颗糖就能把人哄好。
想想之前就算并肩走，中间都要隔好几米的距离，孙悟空忽然生出一种满足感。
三兄弟挑着扁担与唐僧师徒走了一段路，行至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可惜唐僧一众西行的路与他们的茅屋方向相悖，便只能告诫他们，再往前几百里有一座狮驼城。
之前那城里还是人欢马叫、一片祥和，自从十年前来了一个妖怪，一口几乎吞下城中所有百姓之后，住在城郊幸免于难的人纷纷逃走，他们家也是从西边逃难来此的。
唐僧听到老大形容那妖怪的话，瞪大了眼睛。
“你说，那妖怪是怎么吃人的？”
“他就这样，”老大停下离去的脚步，回头张开嘴向唐僧演示了一下，“就这样张大嘴巴，一口能吞一座城呢！”
正在捣鼓梨膏糖的顾枝听到他的话，拿糖的手一颤，两颗糖全掉在了地上。
孙悟空弯下腰去捡，掸去表面沾上的灰尘，丢进自己嘴里吃。
“一口一座城？那妖怪该有多大啊？”
身旁的小姑娘似乎在臆想那妖怪的长相，孙悟空从糖罐里又拿了一颗糖喂给顾枝。
“听他哄你，他要是见过那妖的真面目，还能活到现在？”
八成就是人们以讹传讹，毕竟大家都怕妖怪，以前他去傲来国搜刮钱财凑嫁妆的时候，还有人说亲眼目睹是只九头巨身的食人兽，口水乱流的那种，他明明是隐身在云中的好吧！
他这样和顾枝说的时候，旁边猪八戒看自己的眼神就变了。
“我还以为猴哥你一向行事磊落，全靠自己本事娶的枝枝，原来也是个山里大盗。”
头一回被猪八戒光明正大地嘲讽，还是这样有理有据的，孙悟空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朝他呲咧一声，把他从身边唬开，自己耷拉下尾巴。
唐僧几人见孙悟空不出声了，互相之间也不说话。
其实他们几个在想什么孙悟空一点都不在乎，他唯一在意的是自己身边这个小姑娘在想什么，他只是想给她一场最体面、最盛大的婚礼。
他一直闷闷不乐地耷拉着尾巴，直到垂在身侧的手被人小心地牵住。
“谢谢夫君不惜锒铛入狱，也要给枝枝最好的。”
她的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都清晰地钻入孙悟空耳中。
他不屑地嗤笑道：“这天上地下，有谁敢抓老孙入狱？”
一旁听墙角的猪八戒：猴哥你完了，谁都听得出枝枝那句话的重点在后半句。
可前面走着的小姑娘还笑着应和他，好看的杏眼里亮晶晶的，只差在头顶拉一条“天上地下，我夫君最厉害！”的横幅。
这两人还真是一家人，一个爱吹，一个爱捧。
“不过，我们枝枝就是值得最好的。”
原本还在自己身边冒星星眼的人突然脸红起来，之前主动拉自己的手似乎要松脱，孙悟空先一步紧紧反握住。
“甜甜还要吗？”
掌心里的小手忽然不乱动了。
该死，忘记把糖罐藏在自己身上了。
顾枝瞄了一眼孙悟空腰带上系着的四五只糖袋，正在琢磨要不要和猪八戒一起偷一只下来。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行不通，不说猪八戒对甜食不是特别感兴趣，就算他肯帮自己，他们两个也不是自己夫君的对手啊。
被人威胁的顾枝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发现他们的注意都不在自己这里。
猪八戒在望着路边哼口哨，沙僧正在问唐僧什么事，唐僧则骑在马上低头回答他。
大家好像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人关注他们有没有牵着手，但当顾枝一转回头，一直视若无睹的四双眼睛纷纷落到她的身上。
想想真是不公平，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找到个这么宠的丈夫，他们像她这样的大的时候，不是在苦苦修炼，就是在坐禅诵经。
在孙悟空的眼刀之下，众人又重新开始东张西，一直到午膳时间的到来。
*
午斋之后，其他人有小憩的习惯，只有顾枝一个人枕在孙悟空的大腿上睡不着。
太阳一天比一天毒辣，她的胳膊稍稍超出树荫的遮蔽就被晒得发烫。
顾枝悄悄抬起脑袋，见闭目养神的孙悟空并没有任何反应，但她发现他脚上的布鞋又磨出了三个破洞。
她见过他的脚，长得很奇怪，比人的脚掌要费鞋。
等什么时候条件允许，她一定要给他做一双单独适合他的鞋子。
顾枝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去沙僧的行囊里翻找针线，听到白龙马在一旁的动静，便向那边望了一眼。
自从沙僧和猪八戒两人轮番喂养他之后，他瘦了好多。
敖烈虽然被贬作马身，但一直有龙的傲骨在，从来不会像马一样任人顺毛，除了面前这个小姑娘。
顾枝不止一次见过孙悟空因为敖烈而自己生闷气的样子，他总是不让她与白马亲近，说他对她有非分之想。
但她的心很小很小，眼界很浅很浅，一个孙悟空足以将她整个人占满，不会再有其他人能走进她的世界。
敖烈不知道顾枝在发什么呆，见她一直盯着地面在出神，正想跺一跺马蹄靠近，却从灌木中猛地蹿出一个黑影。
“啊！”
敖烈一腿踢中要扑向顾枝的野兽，趁它还未爬起来的功夫，微微俯下前蹄，让顾枝能爬到自己背上。
孙悟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说起和顾枝的婚宴的缘故，连着好几个午后总是会做梦，梦见穿着嫁衣的小姑娘。
今天从梦境中陡然惊醒，不止是听到了顾枝的叫声，还听到一声野兽的嘶吼。
顾枝虽然趴在马背上，但白马被拴在树上，能躲避的范围很小，而且从林间蹦出的那只凶兽对她一直有要攻击的意图。
她还没伸手去解开马脖子上的绳索，地上的黑影就扑了过来，敖烈似乎要尥蹶子和它干一架，顾枝只能紧紧抱住马脖子，不让自己从背上摔下去。
突然有一道大力扑在自己身上，顾枝不知道自己怎么摔在地上的，有几滴腥臭的口水滴在自己脸上。
一片混乱中，她听到猪八戒他们的惊呼声，还有牙齿与金属的碰撞声，顾枝微微睁开眼睛，发现是孙悟空挡在他们身前，用金箍棒抵住那野兽大张的嘴巴。
一颗利牙掉落下来，划过顾枝的脸侧，随后她身上的这只野兽被人一棍打飞，撞在一旁的树桩上。
大概动物也是欺软怕硬的，之前看到顾枝就直流口水，现在被孙悟空瞪视，加上又被金箍棒磕掉了三颗尖牙，地上那大团夹紧了身后的尾巴。
“呜——”
“闭嘴！”
孙悟空正要把地上的小姑娘抱起来，发现她脖子上被它抓出了三道血痕，把衣领染得血红。
唐僧躲在猪八戒和沙僧身后不敢靠近，也不知道地上那团是什么东西。
“师父，那是一只小獒。”
小獒？这体型还叫小吗？
地上这头黑獒体大如驴，眼前的黑毛一缕一缕地黏在一起，挡住了眼睛，现在因为被一群陌生人包围，时不时发出几声低吠。
孙悟空发现它的脖侧挂有一块木牌，应该是家畜。
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字，但已经脏得认不出了。
顾枝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家里护院的猎狗，但她作为苏府里的小主人，再凶的大犬也不会吼她一个小孩，现在这只被自己夫君打伤的黑獒还没溜走，一直在朝自己低吼。
她以前听家里的老仆说过，犬类能看到人眼看不见的东西。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现在已经死了，不再是阳世间的正常人，所以地上的黑獒才会狂吠不止？
顾枝愣神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脖上一疼，是孙悟空的掌心蹭着她的伤口。
猪八戒大骂着把角落里的大獒给赶跑了，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块小木牌，他不认识字，立马递给唐僧看。
孙悟空还在安慰被吓得一脸哭样的小姑娘，原本想训斥她到处乱跑的话咽了回去，想牵着顾枝往树荫下走去。
刚抬起脚步，孙悟空总觉得自己的脚下有些奇怪，低头发现自己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给脱了，现在一脚穿着布鞋，一脚光着踏在地上。
“我本来想给你缝补一下的……”
“嗯，以后别随便跑出我的视线范围。”
其他三个人互相对视之后都不说话，这要是搁在他们身上，早就要挨一通乱骂。
偏偏顾枝每次惹出麻烦之后都是一副“我知道错了，你再骂我就哭了”的表情，不知道让那只脾气暴躁的猴子憋了多少气。
被人重新拉到树下坐着的孙悟空看到小姑娘拿着细线在穿针。
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空隙照在针身上，有刺眼的反光，盘腿坐着的那丫头来回好几次都没成功，孙悟空便悄悄施了个法，这次果然成功了。
因为刚才的事，几人的困意全消，沙僧去将白龙马的缰绳新换一根，唐僧还在琢磨木牌上的三个字。
“狮……驼，驼……”
“师父你在念叨什么呢？”
帮人举着芭蕉叶挡太阳的孙悟空回头问话，下一秒就被猪八戒扔来一块破旧的木牌。
“这是刚才那家伙项上的木牌，上面应该写的是它主人的府邸？”
“没想到它那副邋遢的样子，还有主人打理？”孙悟空前后翻看了一下，又接着说道，“狮驼府？狮驼庄？左不过就这些名称。”
说着，他转眼就在手中燃起火焰，把它烧得一干二净。
*
再次启程之后，没走几步路就能瞧见一块山石上刻着方才那几个字。
此处不像是有村庄、也不像是有人家的样子，孙悟空第一反应就是那是妖怪养的家畜，将唐僧他们安顿好之后，便要去前面探探情况。
谁知才走几步路，身后就传来一串脚步声，自己的衣袖被人紧紧攥住了。
是顾枝追着自己跑了过来，离唐僧三人有一段距离。
“怎么了？”
“你之前答应我，不管去哪儿都会带着我的。”
大概是这丫头在怕又从林间蹿出来一只凶兽才会黏着自己。
孙悟空在顾枝的额心点了一下，将她变作小貂的样子从地上抱起。
“还真是，把我们枝枝给忘了。”
钻进他怀里的顾枝听到孙悟空温柔的声音，抬头用毛茸茸的小脸碰了一下他的下巴。
不等他低头就又把头重新缩了回去，在孙悟空的视角，只能看到她的小鼻子还在到处乱嗅。
她又不是神仙鼻子，还能嗅出妖怪下落不成？
“乖乖藏起来，别被别人瞧见。”
怀里那小团听话的钻了进去，最后妖怪还没碰上，又碰见之前那只黑獒了。
顾枝一看到那团黑色就害怕，在孙悟空怀里嘤嘤乱叫，反而引起它的注意。
只是好像和之前那只不是同一只，它明显很喜欢猴子衣服里的那只小可爱，一直晃着自个儿尾巴。
“枝枝害怕吗？可它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
我不信！
顾枝闷头往孙悟空怀里钻进去，只露出一条白尾巴在外面，结果被人抱出来了。
坏，坏人！快把我塞回去！！
“汪！”
“嘤！”
一声狗叫把顾枝吓得尾巴僵硬，但孙悟空抱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过，她就大着胆子微微睁开一只紧闭的眼睛，小脸正好被它舔了个遍。
“我没骗你吧？”
“汪！”
它又吠了一声，这次顾枝没有发现它的敌意，朝它也挥了挥尾巴，自己的示好得到了回应，大獒用自己的大头兴奋地蹭了蹭顾枝的小脑袋，被孙悟空阻止了。
顾枝没有兽的本性，就算被孙悟空变成白貂的样子也不会给自己舔爪子。
所以虽然按照动物界的规矩，她应该咬友好地舔回去，但顾枝还是使劲蹬着腿要重新爬回孙悟空的衣服里去。
“你是妖怪养来看家的吗？”
孙悟空的话让原本蹦来蹦去的那一大团黑色停了下来，它似乎听得懂人话，歪着脑袋等待下文。
大黑就走在孙悟空身侧，他见这只大獒似乎很听他话的样子，蹲下了身子问道。
“那我能把她先托付给你吗？”
如果顾枝跟着自己，万一被发现，肯定会被人认作同伙，要是和这只大獒在一起的话，就算被小怪看到，大概会以为是它在山间找的小玩伴。
孙悟空是这样打算的，可是顾枝想粘着他，不肯离开他半步。
自己都还没真的不管她，被放在地上的小貂就咬紧了他的裤脚，嘴里嘤个不停。
顾枝的叫声招来了另一只黑獒，孙悟空看到丛间忽然蹦出一团黑影，还没捞起顾枝，眼前又蹿过一团黑影，两只凶兽撕咬扭打在一起。
后来的那一只体格相对较小，被咬得呜呜直叫，最后夹紧尾巴溜走了。
“有大黑看着你，我也放心一些。”
大黑？
自己夫君取名字的水平好像很一般。
原本还有抵触心理的顾枝从孙悟空手里落到地上，迈着小碎步跑到大黑身边，用小爪子轻轻摸了摸它被咬掉毛的地方，又被人用舌头舔了遍脑袋，白色的毛全沾了口水，一缕一缕地粘在脑袋顶上。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靠在一起，孙悟空忽然想起了什么，将那大兽翻过身子检查了一遍。
嗯，不错，是个只母的。
*
顾枝把孙悟空留给自己的一根猴毛好好的藏进自己胸前的白毛里，一旁的大黑默默看着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样子。
还不等顾枝在地上走几步，它一口叼起她的后颈毛，不管她的挣扎，将她带回自己的窝。
她是狮驼岭体格最大的一只獒，最受妖王的喜欢，住的窝也是最好的，同样被妖怪养着的其他几只小的都比不过她。
它们都想冲上去把被大黑叼着的小貂撕咬一顿，顾枝也能感受到来自周围的威胁。
一被大黑放在地上，就钻进她两条粗壮的前腿中间，将脑袋钻进她垂落下的绒毛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四条不停打颤的腿在外面。
大黑安慰地蹭蹭顾枝的小脑袋，转而朝一旁虎视眈眈的小弟们一声低吼，有几个偷偷摸摸还想上前的，被她一爪拍到了地上。
顾枝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大黑对自己这么好，不知不觉间都缩到了她的肚子下方。
鼻尖飘来一阵甜甜的奶香味。
顾枝疑惑地抬起头，发现大黑并不是一只普通的母犬。
她应该不久前才生育过孩子，但胸脯下早没有喂养的痕迹，之前孙悟空翻查她性别的时候还没有异样。
现在，原本早就干枯的地方却淌出了新鲜的母汁。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她把自己当作了她那些夭折的孩子，才会出现再次哺乳的假象。
这群黑獒本来就是妖王养来看家护院的，谁长得最健壮就是老大。
即使骨子里的欺软情绪一直在怂恿它们上前欺负顾枝那一小团东西，但看在大黑的面子上，都忍着没扑上去。
到后来顾枝都可以大摇大摆地趴在大黑背上，直到山间传来妖王的召唤声，自己被她给背进了山洞里。
“大黑，到我这里来。”
嗯？她还真的叫大黑啊？
再大的獒在主人面前都是温驯的小犬，虽然顾枝一直在害怕地倒退，却还是被一只兽面妖怪提住了后颈毛。
“嘤！”
“咦？这是哪里来的小家伙？”
“是大黑在山间寻到的新朋友？”
被人提在手上，听这两个长相奇怪的妖怪在议论自己，顾枝没见过狮子，也没见过大象，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这小家伙你也能看上眼啊？都不够你塞牙缝的！”
大妖王拎着顾枝在大黑面前晃了晃，一向温顺的她居然对着自己狂吠了两声。
“不对啊大哥，这小貂的额心上有仙家印记。”
“嗯？”
忽然被人拎到面前仔细打探，顾枝也好奇地伸爪子轻轻戳了戳自己的额头，她都不知道那上面什么时候会有个印记，还是仙家的？！
“不过，这印符的样子……大哥，你记得是哪位上神的吗？”
“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难道是哪位连你我都没资格面见的尊者？”
一时间，忽然觉得自己手上这只小家伙好像有点烫手。
大妖王小心翼翼地将顾枝放在桌面上，即使那上面还摆着他们的菜肴，他却毫不在意，还主动帮人把乱翘的毛全理了一番。
二妖王比大妖王圆滑，立马从之前摆的酒菜里挑了几样点心推到顾枝面前。
“你说你这小家伙，毛色一般，体格也做不了什么坐骑，到底是入了哪位大神的法眼？”
入了谁的法眼？除了自己夫君，好像也没入谁的眼。
这两妖王来历不凡，不像之前的蜘蛛精道行修为那么浅，一眼能识出孙悟空在顾枝身上盖下的印记。
只不过花果山的图腾被人误以为是什么上古神符，连带着顾枝的身价都增了不知道多少。
之前还看不上自己的两个妖王，正在费心讨好她，仗着他们把自己当作来历不凡的神兽，打量了一下洞府内的地形，以便自己掉马的时候，可以找路逃跑。
她这几年见过许多妖怪的府邸，但这两个妖王本来就是坐骑出身，洞内比其他妖怪多了几架书架。
看到桌上的小家伙一直盯着他们的藏书阁，看得眼睛都直了。
大妖王还没抱起顾枝往那边走，二妖王的彩虹屁已经在一旁吹了。
“这小家伙还挺有灵气的，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养着你啊？”
既然都被当作身份尊贵的灵兽了，顾枝干脆狐假虎威起来，被人小心供着总比提心吊胆强。
见手中的小团子不理人，两个妖王在讨好之余，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
之前与顾枝分开后，孙悟空不仅骗了山间的一帮小妖怪，还变作小钻风的样子混进了妖王洞府。
但他大意了，被人用捆仙绳捆了正着，还被扔进阴阳二气瓶中。
阴阳二气之宝，内有七宝八卦，二十四气，要三十六人，按天罡之数，方抬得动。
人在其中，若不言不语，瓶内极是阴凉，一旦说话，就有火烧来，一时三刻，化为脓血。
孙悟空不知道这法宝的机窍，想起头一回和顾枝被银角大王装在紫金红葫芦内的情形。
那时她被自己变作小虫，最后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他还替她渡了气，那是他们重逢之后，自己第一次双唇相触。
坐在阴凉的瓶内，孙悟空一想起她温软的唇瓣，便不由地轻言出声。
“这回竟然不在老孙身边。”
此话还未曾说完，顿时满瓶燃起火焰。
孙悟空面色一凛，捻着避火诀，耐过半个时辰，四周围钻出四十条蛇来咬，被他轮开手，抓将过来，尽力气一揝，揝做八十段。
少时间，又有三条火龙出来，上下盘绕。
饶是孙悟空这样的铜头铁臂都困顿其中，挺不住瓶内的阴阳之气，即便是了变身法，也挣不脱这只法器。
混沌之中，他竟然还生出几分庆幸。
自己都捱不过去，要是那丫头也在里头，他得要心急死。
“枝枝，夫君今天要成一只烤猴了，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
原本就火热难耐，孙悟空这句自言自语让他喉头瞬间像是燃起了万重火焰。
逃不出，捱不过。
脚踝骨被火烧软了，孙悟空一个踉跄跌坐在火中，身上的猴毛全都熟软，只有脑后还有三根坚硬的毫毛。
他这才终于记起那是观音菩萨在蛇盘山赠予的三根救命毫毛。
要是他是茕茕孑立的一个人，在天地间无牵无挂，或许今日就要在这里放弃了。
但他心里有个放不下的人，有个要自己照顾的人，有一个临死都要再见一眼的人。
孙悟空浑身都在刺疼打颤，手上却将那三根毛一根即变作金钢钻，一根变作竹片，一根变作绵绳。扳张篾片弓儿，牵着那钻，照瓶底下钻出一个眼孔来。
瓶里的阴阳之气乍泄，孙悟空瞬时变作细虫飞出，本想快点飞离这个是非之地，却看到自己一直惦记的小家伙竟然被那两个魔头举在手里。
“你们给我放开她！”
顾枝听到孙悟空嘶哑的声音，看到他突然在空中现出身形，挥棒打退她身旁的二妖王，要从大妖王手里夺过自己。
他双眼血红，面上的毛多有烧焦。
两个妖王显然没料到孙悟空能逃出宝瓶，来不及反应，就任由他抓走了顾枝。
被人搂在怀里，顾枝眼看他带自己飞出洞门后，落在山间地上。
他的脚骨被火烧软还没恢复，落地的时候，整个身子明显一歪，但他即时用手撑着树干站稳。
顾枝在他怀里担心地叽叽叫，下一秒就被孙悟空变回了人身，他的手臂紧紧揽住她，将她揽进怀里。
她的手顺势搂上他的后背，发现他背上的衣服也有被烧破的痕迹。
“你身上这些伤……”
“枝枝。”
顾枝的话被孙悟空打断，他原本弯下的身子重新直了起来，靠在她肩膀上的脑袋也抬了起来。
他一直以为只有他护不好她的时候，今天差一点先她一步离开，突然很担心万一有一天他不在了，留她一个人能不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这人我第一次知道害怕。”
一向气焰嚣张的人狼狈地在自己面前低下头，顾枝小心地伸出手，温柔地揩去他脸上的焦灰，剥开一张糖纸，将糖喂进他的口中。
孙悟空脸侧的毛被烧得粘成一片，顾枝不敢轻易分开，一点一点地帮他解开粘缕，怕不小心把他给弄疼了。
等她打理好他脸边的乱毛，孙悟空的腿骨也终于恢复正常，顾枝见面前这人终于稳当地站直了身子，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其实她也害怕，不过是后怕，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出“害怕”这两个字。
嘴里的甜意一直没散，孙悟空的目光落在一直担心地望着自己的小姑娘身上。
他早就发觉了她眼眶中慢慢凝聚起来的湿漉，缓缓垂下脑袋，与她鼻尖相触。
“没事了，有你在，以后都不敢大意轻敌了。”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第 80 章 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