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将离》仨鱼

5、肚子里有枣的鱼

　　将言从外面抱进来一堆干柴，坐在火堆旁翻了翻架子上的烤鱼，似乎是觉得火候不够，便又添了些干树枝进去。

　　上面的叶离已经被烤鱼的香味儿迷的七荤八素，从小到大，他最喜欢吃的就是烤鱼了，尤其是在鱼肚子里填满红枣的烤鱼。因为在烧烤的过程中，鱼皮表面很快就会形成一层干干的表皮，所以于肚子里的材料只会在鱼身上发酵，不会跑出来。一口咬下的时候，鱼肚子里的味道才会露出来。

　　将言一边翻着烤鱼，一边道：“上面的朋友，既然来了，那就下来吧！就当是尝尝我这手艺如何？”

　　叶离闻言一愣，心道：“这将言才过来坐下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期间自己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是怎么晓得梁上有人的？”

　　不过既然被发现了，叶离也不再躲躲藏藏，索性大大方方跳了下来。

　　脚一沾地，叶离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将言，你是怎么知道有人在上面的？”

　　“我并不知道有人。”将言抬头看了叶离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摆弄自己的烤鱼，“我瞎猜的。这破庙里能藏人的地方就只有梁上了，若是有人的话，用刚才那番话一诈就能诈出来。”

　　说完，将言还若有深意的用眼角瞥了叶离一眼。在叶离看来，将言那眼神仿佛在说：“喏，你看看，这不是诈出来一个二傻子吗？”

　　叶离心里有些不痛快，从来都是他戏耍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诈骗自己了？所以，叶离决定找将言扳回一局。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将言低头摆弄着自己的烤鱼，叶离则专心致志地盯着将言摆弄烤鱼。终于，将言察觉到了叶离目光中的一丝敌意。

　　将言抬头，四目相对，火光摇曳间映照着叶离俊美的容颜，将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

　　一时被盯得不自在，将言忍不住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叶离不说话，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将言看。

　　将言试探着问道：“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闻言，叶离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见状，将言果然上当，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之后继续问叶离：“还有吗？”

　　这下，叶离又不搭话了，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两个肩膀的抖动出卖了叶离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将言也感觉到了叶离的不对劲，赶紧放下手里的烤鱼，过来查看叶离的情况。

　　“你怎么了？”将言一脸关切地问道：“可是昨晚受了刑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将言一脸严肃又一本正经的样子，叶离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你上当了！”

　　这个时候，将言也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自己脸上哪里有什么东西，不过是叶离的小把戏罢了。于是，将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像个长辈宠溺孩子般地叹了口气，不再理会叶离，回自己的位子坐好，继续小心翼翼地摆弄烤鱼。

　　叶离看将言脸色不好看，强行为自己的整蛊解释道：“谁叫你刚才诈我的？那我也骗你一次，这样才公平嘛！”

　　将言不说话，叶离心里也没了底，于是坐过去轻轻推了一下将言的手臂，道：“喂，真生气了？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大个人了，不会连玩笑都开不起吧？”

　　这时，将言突然抬头，眼神中似乎隐含着什么情绪。叶离被将言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以为又要开打。结果，将言只是将烤好的一条鱼递给叶离，道：“尝尝我的手艺。”

　　虽然叶离从昨天晚上嗑了一把瓜子之后就没怎么吃过东西，但是——无功不受禄，更何况将言之前还设计抓了他，所以，叶离拒绝接受他的烤鱼。

　　叶离：“我不饿。”

　　叶离的肚子：“咕噜咕噜……”

　　将言：“……”

　　叶离：“……”

　　即使叶离再怎么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可是肚子饿的“咕咕”叫，还是瞬间出卖了他早已经快要恶疯了的事实。

　　叶离尴尬的冲着将言笑了笑，强行解释道：“我只是吃多了不消化，所以肚子才会抗议的。”

　　见叶离不肯吃，将言只能宽慰道：“就当是我给你赔罪。”

　　“赔罪？”叶离眨巴了眨巴蝴蝶般的睫毛，道：“你为什么要给我赔罪？”

　　“昨天晚上设计抓你，害你遭罪，是我不对。我没有事先打听清楚状况，所以，我给你赔罪。”

　　“这样啊，那你这个赔罪，我就勉强接受了。”说完，叶离便接过了将言手里的烤鱼，凑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心中叹了声：“没想到将言这人不怎么样，烤出来的鱼闻起来还是不错的。”

　　既然觉得可能是美味，那么叶离自然是要下口了。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将言很不合时宜的开口道：“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偷东西终归是不好的，你以后不要再去偷了。”

　　“还你。”叶离到手的烤鱼还没有吃上一口，就递还给了将言。

　　将言没有接，但也似乎意识到是自己说错话了。

　　叶离道：“你若是来找我说教的，那就免了。你的鱼，我也不吃。”

　　“我不是与你说教，我只是想你明白什么是黑白对错。”

　　听了这话，叶离猛地一下子站起来,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什么是黑白对错喽？”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说着，叶离把手里的烤鱼扔在地上，怒道：“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有几个真正明白人间疾苦？整天满嘴的仁义道德，黑白对错，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就真的明白人间是非了吗？”

　　说完，叶离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破庙。烤鱼被叶离扔在地上，摔破了肚皮，几颗红彤彤的干枣从里面滚了出来，映着火光，看起来十分可口，也十分孤单。

　　将言默默地看着叶离离开的背景，没有阻拦，也没有说话，倒是真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嘴里喃喃着些什么，情绪很是黯淡。

　　叶离一口气奔出城外，这时候，肚子仿佛更饿了些。叶离暗骂了一句：“都怪那个该死的家伙，好端端地引诱我吃烤鱼，烤好了又不让人痛痛快快的吃，真是气死人了！将言，你大爷的！别让我逮着机会收拾你……”

　　叽里咕噜骂了半天，叶离才觉得心里痛快许多。这个时候，肚子又传来了一阵无声的抗议。没办法，叶离只能先回城里找吃的。一回头，差点儿吓得叶离直接栽一个跟头。

　　将言竟然追了上来，而且就悄无声息地站在叶离背后！

　　这下，叶离又开始慌神了。将言到底是什么实力，叶离现在还不清楚，冒然起冲突的话，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所以……叶离果断开溜！

　　然而，并没有跑出去多远，叶离便觉得右脚腕一紧，步子一滞，紧接着狠狠地摔在地上，与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拥抱。就是被摔懵了的这个间隙，叶离的另一只脚也被缠了起来。叶离急忙爬起来想要解开缠着自己的东西，结果双手反被从背后缠上了。

　　此刻的叶离真是烦死了将言这些该死的腰带。任它是精钢还是铁锁，叶离只需要使内劲轻轻一挣就开了，而这些软趴趴的腰带，好像是专门用来对付他的一样，就算使上浑身解数也挣不开分毫，反而越是挣扎，腰带收的越紧。

　　叶离的判断是对的，对于将言这样的人，叶离确实没有胜算，不说别的，单是这腰带就够叶离喝上一壶的了。所以，方才在破庙里两人起了争执，叶离不是先动手，而是扭头就跑，也是这个道理。

　　“将言，你大爷的！这什么鬼玩意儿，赶紧放开我！我……唔唔……”趁着叶离开口骂人的空档，将言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在他嘴里，惹得叶离又是一阵大骂：“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将言，没想到你是这么卑鄙的人，竟然使出下毒这样的伎俩，我真是看错你了！”

　　“放心吧，不是毒药，只是希望你以后能乖乖的，不要再闯祸了。”说着，将言又是将叶离打横抱起，看这方向，竟然是要回破庙里。

　　“将言！你大爷的，你凭什么管我？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就那么喜欢把人捆起来抱走吗？你今天都抱我两回了，我……唔唔……”又是不肯让人把话说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布条封住了叶离的嘴巴。

　　不能畅快地骂人之后，叶离只能恶狠狠地腹议一番，继而瞪着将言，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此刻的将言恐怕已经死了一万次了。叶离虽盯着将言，奈何将言一路上都没有低头看叶离一眼。叶离瞪的眼睛累了酸了，便开始闭目养神了。

　　路上，将言道：“我要去个地方，有点儿远，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便只能带着你一起了。”

　　叶离内心：“谁要你带了？你不嫌累赘，我还嫌麻烦呢！你爱去哪儿便去哪儿，非得拖着我干嘛？”

　　再次回到破庙之后，将言让叶离靠着柱子坐好，然后重新烤了一条鱼。烤完后，便拿过来给叶离吃，叶离嘴巴上的布条也在这时候松开了他。

　　叶离盯着将言手里的烤鱼看了半天，然后赌气一般地道：“我不吃！”

　　闻言，将言也不强迫他，只是坐在叶离旁边一点点的挑鱼刺。

　　叶离眼巴巴的看着将言慢丝调理的挑着鱼刺，那肥美的鱼肉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咕噜咕噜……”这时候，叶离的肚子又开始叫唤了。叶离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你这个不争气的胃啊，就不能等会儿再叫唤吗？”

　　听到叶离的肚子叫，将言眸色深沉的看了叶离一眼，问道：“你确定真的不吃吗？”

　　“不吃！”叶离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将言不再理他，挑完一条鱼的鱼刺之后，又烤了一条鱼，而且还多加了几味香料。

　　香气弥漫间，叶离恶狠狠地盯着将言烤鱼的动作，心道：“他分明就是故意的，这简直比昨天晚上的酷刑还让人难熬！”

　　叶离别过头去，不再看将言和烤鱼，可是烤鱼的香味不会避开叶离的鼻子和嗅觉。

　　终于，叶离妥协了，很没骨气地道：“哎，那个，要不我吃一点吧，反正你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

　　“好。”说着，将言便拿着刚才挑完鱼刺的烤鱼靠了过来。

　　叶离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身子，道：“不用你喂我，你把我解开，我这次保证不跑了。”

　　上过一次当的将言可不吃他这一套了，“你早上的时候也跟我保证过不会跑路的。”

　　“……呵呵……”对此，叶离只能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乖乖接受了将言的喂食。

　　美味的烤鱼吃在嘴里，叶离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满足，而且还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一边吃着，叶离一边问道：“你怎么也会在鱼肚子塞红枣呢？”

　　“很久以前，一个人教我的。”将言道。

　　“那个人肯定跟我一样是个天才。”说起这往鱼肚子里塞红枣，那可是叶离意外发现的。

　　当时叶离觉得这样做烤鱼，可以中和很多鱼腥味儿，而且红枣的味道也能融进去一些，所以觉得十分美味，缠着阿姊给自己烤了好几次。毕竟论起厨艺，阿姊的手艺才算是数一数二的。可惜了，叶离后来发现，很少有人觉得这样烤鱼会很好吃，难得遇上同道中人啊！

　　听了叶离这话，将言似乎是淡淡地笑了一声，道：“可惜了，他怕是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