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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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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深山,人迹罕至,唯有花木鸟兽,河湖虫鱼。烈日炎炎,参天巨树遮天蔽日,那林荫之中感觉不到半分炎热。
半旧的素色粗布麻衣,腰间别着个虎皮小袋子,背上一个小竹篓子,脚下是一双深灰色的千层底鞋子,如瀑青丝只用一根不知打哪扯下来的布条扎着,一看就是贫苦之人。但整个人都是干干净净的,有条不紊,五官清丽,布裙荆钗也掩不住的绝美容颜。穗禾行走在这片深山之中,周边时不时传来异响,她也习以为常,这片深山就是她的家。
在她七岁已经记事的年纪,她被人遗弃在这荒无人烟的珈蓝山中,一只碧眼饿狼围在她身边转悠许久,险些成为它口中美食。也不知道那时她哪来的勇气,抓起一块尖利的石头,将那狼杀死,鲜血淋漓,沾了她一身。
打那时起,她便在这珈蓝山中安定下来,鲜少出门,只偶尔打了些猎物,去山下小镇换些蔽体衣物一类的生活必须罢了。幼时阴影,让她讨厌身处人群之中,那样的感觉,让她害怕。
这样的平平淡淡的日子,没有半分不好。可这样的平淡,却被一个人给打乱了。
密林深处,有一清潭。潭顶是遮天巨树,几缕阳光穿过树叶投射在那水面,波光粼粼。潭水清澈可见底,潭底游鱼几许,水底鹅卵石上漂浮着绿色的小青苔。小潭四周开满鲜花,密不见路,一看就是鲜有人踏足。这是绝佳的沐浴之地,正好她行路许久,身上有些黏糊糊的。
穗禾解下衣物,玉足轻点水面,凉丝丝的,很舒服。解开束发布条,青丝四散,她穿着贴身亵衣,慢慢滑进水中,靠在潭边,闭目养神,好不快活。
还未享受一会,突然头顶传来巨大声响,紧接着巨树的枝叶被因撞击落下来许多树叶,穗禾抬头看着头顶巨树,紧接着一个白色的东西“噗通”一声,就落进水中,紧跟着,掉下来一只洁白如雪的麋鹿。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穗禾一大跳,她摸了摸溅在她脸上的水,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掉进水里的白色东西从水中爬了起来,原是一个人,还是个男人。
他从水中起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那束发的冠不知何时早已丢失,三千青丝尽数散。面如冠玉,双目如潭,清澈明亮,他站在水中,一身洁白似雪的香云纱衣裳,沾水之后有些透,阳光下,穗禾可以瞧见男子洁白衣衫下若隐若现结实躯体。
君子如玉,不染尘埃。胸中墨水无几的穗禾脑中突然就蹦出这八个字,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男子亦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突然他的脸上爬上红晕,指了指穗禾,而后飞快的转过身去,溅起好大水花。穗禾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肤若凝脂,湿透的亵衣紧紧的贴在身上,当真一片大好春色。她慌忙爬上岸,穿上自己的衣物。
待再回头时,那男子也已经爬上了岸,那雪白的麋鹿蹦蹦跳跳的跑到了他跟前。
看着麋鹿,穗禾又想,以她多年来捕食野兽的经验来看,这麋鹿虽然看着瘦弱,实则都是精肉,口感定然很好。想着眼睛都冒出精光,情不自禁的就靠近麋鹿。
那麋鹿远远见着她,就躲到了男子身后,看向她的眼神是止不住的害怕,还有憎恶?一个动物,憎恶什么?穗禾真是不懂了。
“姑娘,实在抱歉,适才多有冒犯,望姑娘见谅。”那男子还拖着湿漉漉的衣物朝穗禾致歉。
此刻穗禾一心扑在那麋鹿上,自然没多理会他,美男可比不过美食,她笑嘻嘻道:“公子这鹿养得真不错,吃起来口感一定很好,我把全部家当给你,你便把这麋鹿舍于我吧?”说罢还一直盯着麋鹿,手往腰间去,将那虎皮袋子撤了下来,就往男子手中塞去。
男子愣了一会,而后笑道:“此乃魇兽,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的玩伴,不是畜养来吃的。”
“啊!”穗禾听言无不失望,“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的肉,不让吃。”穗禾将目光从魇兽身上拉回来,这才细细打量着男子。
白衣翩翩,温润如玉。她从未见过他,可看着他的眉眼形容,却似曾相识。男子看着穗禾,眉目如画,布裙荆钗也掩不住的佳人倾国,一样的似曾相识。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穗禾问道。
“我…”男子一开口,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可你刚刚还说那麋鹿是魇兽,自小和你一起长大呀?”穗禾吃惊的问道。穗禾这时候才觉得奇怪,这附近又没有悬崖峭壁,他是从哪落下来的?从天而降?那麋鹿也一样,他们居然都毫发无损,太过奇怪,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吧。想着,穗禾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
看穗禾这个样子,男子似猜到了她的想法,道:“我只记得那些,别的都不记得了。你看我,身无长物,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姑娘不必太过害怕。若真有什么,姑娘大可以用你袖中的刀结果了我。”
他居然看出来自己手中已经暗暗握着刀了,此人不简单。穗禾大大方方的拿出了刀:“是呀,你要敢做什么,我一刀结果了你,反正深山老林死一个人,连尸身可是都难找的。”
“是了,是了。”男子笑道,“不知姑娘作何称呼?”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是一人独行,还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这林子,况且,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有烈火焚烧之感,应该是身受重伤,他需要眼前这个人的帮助。
“穗禾。”穗禾左右看着男子,面色苍白,刚刚他走了几步,步履虚浮,白衣袖口有淡淡血迹,看样子是与人搏斗受了重伤,才会失去记忆吧。看在他这么好看,自己又觉得似曾相识的份上,穗禾决定帮他。
这个名字好生耳熟,可他死活想不起来。他只笑道:“穗禾,穗禾,一禾九穗,是个好名字。”
听到这话,穗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公子胸中墨水多,穗禾比不过。”穗禾吐槽完,继续说到,“公子忘记自己的名字,倒是让穗禾不知如何称呼你才好,总不能一直公子公子喊,甚是麻烦。”这文邹邹的叫法,实在是不习惯。
“一时半会,倒是没想出什么好名字。”
“我倒是想到一个。”穗禾跳到男子跟前,拿起一根树枝,写下了三个字:君如玉。“常言,君子如玉,君如玉,这名字好吧?”君子如玉来形容眼前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君如玉凑到她跟前看了一眼,道:“名字是好名字,就是这字太丑了。”说罢拿过穗禾手中的树枝,在君如玉的边上写下了“穗禾”两个字,不同于“君如玉”的潦草,“穗禾”二字行云流水,矫若惊龙。其实连君如玉自己都有些惊讶,虽无记忆,可他感觉自己应当是个不苟言笑之人,突然就一反常态的开起了玩笑,实在是奇怪。
“你…”穗禾气呼呼的别过脸去,他说的是实话,自己的字确实不能见人。
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君如玉心情大好,身边的魇兽看他对着穗禾的背影发笑,极为不悦的用角蹭了蹭君如玉。君如玉只笑着,轻轻摸了摸魇兽的头。
突然,心口一阵剧痛,口中泛起甜腥,一大口鲜血从君如玉口中涌出。他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穗禾见状,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果真是清瘦,穗禾也没花费多少力气,轻轻松松的接住了他。看他这四肢无力,口吐鲜血的模样,是受了内伤。
抬头看着天,日暮西斜,再不回去,她天黑之前就赶不回家了,暮色四合的深林里头可是什么都有的。穗禾想了想,她与这人不过初见,他也不知是得罪什么人身受重伤,没必要救吧,想着便将君如玉放在大青石上头,转身离去,他身侧那魇兽见她离去,冲了过来,刚刚还一脸害怕她的模样,现在拼了命似的凑到她跟前,拽着她的衣服不让走。
“松嘴,快松嘴,我和你们非亲非故的,没义务救他。”穗禾往前走着,魇兽叼着她的衣服角不放,穗禾又不敢大力扯,毕竟这可是她唯一一件看得过去的衣裳。
无论穗禾怎么软硬兼施,魇兽就是不松口,大青石上的君如玉又一声清咳,血留了出来,再不救治恐凶多吉少,穗禾看了看死不松口的魇兽,又看了看半死不活的君如玉。唉,谁让我看你眼熟,你家小宠物又这么死缠烂打的,算了算了,就当我日行一善了。
想着,穗禾走到了君如玉跟前,拿出一方洁白素帕,为他擦了擦嘴角脸颊的鲜血,自那虎皮袋子里掏出来一枚药丸,就给君如玉喂了。
药效还不错,本来呼吸急促紊乱,此刻已经安稳下来,只这人还昏迷不醒,她就算力气再大也没精力将这么个活人拖回自己的家,既然救了他,自然救到底,不可能留他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在这深山之中。
君如玉掉进潭水里,浑身湿透,穗禾纠结了一会,还是将他的外衣中衣解了下来,她拾了些干柴,生了一堆火,将他的衣物放在火边烤,便席地而坐。
天色愈发的暗,不见月华,不露星辰,黑压压的一片。魇兽靠在昏迷的君如玉身边,通体发着淡淡的白光,煞是好看,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特的麋鹿呢。穗禾自小就怕黑,夜间睡觉都是彻夜点灯,因而不自觉的向昏迷不醒的君如玉边靠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深山密林黑漆漆的本就可怕,还好巧不巧的开始下起了雨,越下越大,再密的林子也挡不住瓢泼的大雨,况且君如玉本就身受重伤,若是淋了雨,定然会更糟糕的。穗禾不得不去找个避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