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方录》丸子温酒

5、第五章

　　自云渐雪被带回东宫已经月余，可是他和太子殿下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话本被没收，还不让他出门，后院也甚是荒芜，云渐雪无聊的快发霉了。

　　说到太子殿下，自那夜以后，他对太子的感觉愈发的微妙。

　　之前，太子殿下只是活在他人口中的残暴皇子，云渐雪对他的印象并不好。
　　后来太子殿下出手救了他，还帮他安葬了他的母亲，云渐雪对他心存感激，却又有些惧怕。

　　可那夜，他眼中的太子殿下，迷茫又脆弱，像离队的孤雁，寻不到归处。
　　他猜，周承炀的过去，也许并没有比他这个妓/女之子更让人痛苦与绝望，这样一想太子殿下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云渐雪心中恐惧被另一种名为好奇的情绪所替代，他想再多了解周承炀，想知道他的过去，想与他感同身受，想为他分担痛楚……

　　云渐雪窝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享受着冬日的暖阳并闭眼思考人生，此时突然听到院子的围墙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便传来砖瓦掉落的声音。
　　云渐雪立刻望去。
　　东宫莫不是进贼人了？！谁这么大胆，敢在东宫行窃？！

　　只见一黑衣少年身手利落的从高高的院墙翻了进来，落地后悠然自得的拍拍身上的灰土，然后一双眼睛就好奇的盯着云渐雪打量。

　　云渐雪一惊：“你是谁？！”

　　黑衣少年却没有回答，而是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定格在他的头顶，一脸兴奋的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朝墙头那边大笑道：“哈哈哈！十七你输啦！我终于不是这个院子里最矮的啦！快把你这个月的赏酬都交出来！”

　　云渐雪闻言炸毛，这个人怎么回事！好没礼貌！他才十一岁，他还会长的！
　　墙头上不知何时又坐了一个人，赫然是黑衣少年口中的十七。

　　十七挑眉看着黑衣少年，一脸坦然的摆摆手，丝毫没有输钱的沮丧：“很遗憾，廿四，我这个月没有接活，哪来的赏酬给你？”

　　名为廿四的黑衣少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顿时跳脚：“好你个十七！你没钱还和我打赌，原来是想骗我的钱，你可真没良心！”
　　十七大笑：“没办法，小廿四你好骗啊！”

　　廿四怒，立刻拔剑，二人就在他院子的墙头上，过起招来。
　　云渐雪是万万没想到二人就这么打起来了，刀光剑影，闪得他心一颤一颤的，连忙远远的躲了躲。
　　他是一脸懵逼，谁能给他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院外闻声又赶来一人，那人见此情景扶额，一脸无奈：“真是一会儿不看着你们，你们就要上房揭瓦。”

　　十八扫眼看见躲在一旁的云渐雪，也顾不得叫停打的正欢的二人，连忙上前安抚他：“小雪儿是吧？别怕，哥哥们闹着玩呢！”

　　云渐雪戒备的看着笑的和善十八，问：“你们是什么人？”
　　“嗯……该怎么解释我们的身份呢……”十八听到这个问题反而有些犹豫：“按照对外的说法，我们应该算太子殿下的男宠吧！”

　　十八笑得高深莫测：“实际上，东宫后院的二十四个‘男宠’都是太子殿下的暗卫，平时要出任务，都不住在这里。”

　　云渐雪突然被着巨大内幕消息砸晕了头脑，太子殿下居然假借豢养男宠之名，培养暗卫，而且瞧他们走路没声，定然个个武功高强，身怀绝技。

　　“我们都是以排位相称，你可以唤我十八。”十八突然一笑：“当然你若是叫我哥哥，我当然更高兴！”

　　云渐雪从他的口中得知，黑衣少年名为廿四，与他对打的少年是十七，他们三人平时负责监视各种异常人员的动向，据十八说那是个非常非常憋屈的工作，每天探听一堆京城八卦还不能和人分享，不是憋屈是什么。

　　“那你们怎么回来了？其他人呢？”
　　这时十七仗着自己经验丰富，已经将廿四打趴，他笑的一脸促狭朝云渐雪走来：“太子殿下命我们回来陪你过年，太子妃殿下！”

　　云渐雪闻言，赤色立刻爬上了耳根：“不要胡说！谁是太子妃！？”
　　十七笑的花枝招展，十八无奈：“十七，别胡闹！”
　　“就是！”方才还被打趴在地的廿四，此刻又生龙活虎了起来，他跑过来热切搂住云渐雪的肩：“哥哥告诉你，这个十七坏得很，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人，咱们不和他玩！”

　　廿四顺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又摸了摸他的肩，然后学着书里的老爷爷摇头晃脑：“小子，我看你骨骼清奇，实乃武学之奇才，跟着哥哥学武，日后必成大器。”
　　云渐雪有些好奇：“我可以学武吗？会不会年纪有点大了。”
　　听说学武的都是童子功。

　　“非也非也，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廿四小脑袋一摇，“想学吗，哥哥教你？”
　　云渐雪都还没有回应，十八就出言阻止：“廿四。”

　　十八皱眉，朝廿四摇了摇头。
　　廿四摸不着头脑：“有什么问题吗？雪儿不是我们的人吗？太子殿下让我们回来不就是教他习武的吗？”

　　十八真是服了他的榆木脑子，将他拉到一旁悄悄道：“雪儿是太子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他要习武还是要做其他的，得经过太子殿下的首肯！”
　　这话的意思就是云渐雪并不是暗卫，他们没有资格教他习武。

　　廿四这才听懂了，但他还是有些失望：“我还以为可以多个徒弟呢……”
　　十七闻言嘲笑：“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着教别人，别误人子弟了！”
　　廿四闻言瞪他，眼看着又要打架，十八连忙拉住：“忘了我们今天来干嘛的了吗？”
　　廿四如梦初醒，立刻转头朝云渐雪道：“今天初次见面，哥哥们没带见面礼，就请你吃顿大餐！”

　　云渐雪本来还在为不能习武沮丧，闻此言立刻来了兴趣：“是什么呀！”
　　廿四一脸神秘，告诉他去了就知道了，这让他越来越好奇。

　　于是三人带着云渐雪就来到了东宫后院的镜星湖。
　　云渐雪看着他们一人在湖边砍柴生火，一人在湖上兴风作浪，一人拿着刚削的树枝，穿着刚被惊得越出湖面的鱼彻底傻了眼！

　　！！！
　　这就是他们说的大餐吗？吃东宫湖里的鱼？！

　　廿四让他坐在一边，只管吃就行了。
　　“这样吃，太子殿下不会发现吗？”
　　十七一脸淡定的将穿好的鱼架在火上炙烤：“放心，湖里鱼多的是，不会被发现的。”

　　连颇为谨慎的十八也兴奋的参与其中，云渐雪无力，太子殿下的暗卫都这般不靠谱吗？！
　　没过一会儿，烤鱼的香味就直冲云渐雪的鼻子去，惹得他蠢蠢欲动。

　　他原地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蹲到火边问道：“这是什么鱼啊？好香啊！”
　　十七一手里翻转着鱼，一手握着短刀，上下飞舞，不一会儿，鱼片就像雪花一样脱落，落到盘子里，这熟练的手法一看就是惯犯。

　　一旁的廿四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可是御赐赤鳞鱼，肉质极其鲜美，百试不腻。别光看呀！快尝尝，十七的手艺可好了！”

　　云渐雪端着十七片下的肉，一阵无语，御赐给太子的鱼是用来观赏的吧，他们居然就想着吃了，太子殿下真的不会砍了他们的脑袋吗？！

　　不过闻着是真的好香，尝一片应该不会怎么样吧，云渐雪被香味蛊惑，伸出了罪恶的手。
　　鱼肉鲜嫩的汁液在舌尖化开，伴随着烈火炙烤的焦香，唇齿留香。
　　云渐雪热泪盈眶，真的好好吃！
　　什么太子殿下砍脑袋统统无所谓了，能得这一口吃的，他死而无憾了！

　　廿四看他一脸陶醉：“看吧，没骗你吧！”
　　说完他便伸手准备拿走十七新烤出来的鱼，结果十七手一转，鱼便落到十八手里，幸灾乐祸的朝廿四笑：“这鱼没你的份。”
　　廿四气：“为什么？”
　　十七闻言白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呵，也不知道方才是谁说我又坏又没良心。”
　　廿四道：“好你个小心眼十七，不给吃就不给吃，我还不稀罕！”

　　云渐雪看廿四嘴馋但又倔强的样子，将盘子递给他道：“要不吃我的，我这里还多。”
　　廿四顿时高兴，正准备尝一口，又听十七道：“和新来的弟弟抢吃的，你也不害臊！”
　　廿四怒：“十七，你到底要怎样？”
　　十七拿着一条烤好的鱼在他面前晃悠，笑着道：“叫声爷，这条鱼就归你。”
　　廿四：“士可杀不可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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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廿四便屈服于烤鱼的香味之下：“十七爷，你最好了！天下第一大善人，救救廿四吧，没有你烤的鱼我就要死了！”

　　云渐雪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才还一副宁死不屈模样的廿四，转头就为了一条鱼抱着十七撒娇。十八倒是淡定，早已见惯不惯了。
　　十七听廿四撒了会儿娇，大发善心的给他烤了一条鱼。

　　廿四拿到鱼后，立刻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带着云渐雪远离十七。
　　“大丈夫能屈能伸！”廿四恶狠狠的撕着鱼，仿佛那就是十七本人：“雪儿啊，看见没，十七性格就是如此恶劣，我们不和他玩！”

　　云渐雪觉得有趣，他们明明关系很好，却整天相互看不顺眼的样子。

　　“算了，不说十七那个坏人，我给你讲讲京城的八卦吧！憋的我难受！”廿四换了个话题。
　　云渐雪也来了兴趣，乖巧做了他的听众。

　　从将门虎女爬了隔壁翰林学士嫡子的墙，到京城贵女和穷书生私奔被发现，一怒之下在家对面开了家酒楼，一路说到驸马爷养的牡丹花一夜之间全被秃噜光，发动大理寺帮忙找凶手，哪不知是公主吃了牡丹花的醋，指使自家养的猫干的云云。

　　云渐雪津津有味的听着，突然想起那晚的太子殿下，他便悄悄的问廿四：“你知道关于太子殿下的事吗？”

　　廿四挠了挠头：“太子殿下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随侍太子是渊哥，他更清楚一些。”
　　云渐雪：“哦！”

　　廿四看他一脸失望，便悄悄的附在他耳边说：“我倒是听到一些有关于他的传言。”
　　云渐雪顿时打起来精神。

　　廿四看到十七和十八没有注意他们这边，他便小声道:“宫里有人说，太子殿下其实不是皇上的骨肉。”
　　云渐雪震惊:“真的假的？”

　　廿四摇摇头:“不知道了，这个说法在宫里传了好久了，甚至有人连带着说六殿下也不是，后来被皇后禁止传谣，但他只禁了六殿下的谣言，没有管太子殿下，于是就一直传着了。”

　　云渐雪:“那皇上知不知道啊？”
　　廿四想了想:“应该不知道吧，不然皇上怎么会放任谣言。”

　　云渐雪一番思索，加之那夜太子殿下的样子，他觉得传言可能有那么几分真。

　　太子殿下的身世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