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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管你有什么苦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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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青站在鬼门关外早已等候多时了,远远地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穿过血红色的花田,身后跟着一位鬼差。
那鬼差看见百里青,俯身跪地,“殿下。”
“交给我吧。”百里青接过那小孩子,转身走过鬼门关。
“叔叔。”那小孩子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我是死了吗?”
百里青这才回过头仔细打量那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模样,扎着个羊角辫。
“嗯。”他轻声回答道。
他本就想顺路渡个亡灵玩一玩,未曾想竟是个小娃娃。
百里青随手揪下一朵彼岸花递给那小孩,抬头便看到花田中央站着一人。
“哟,这不是轮回王吗,今日难得有空,怎么还来渡灵了?”司命朝着百里青走来。
“正准备去人界查唤灵符的下落呢,顺路。”百里青继续向前走着,“可惜啊,还是个孩子。”
司命蹲下来抚摸着那孩子的头,“小妹妹,想见妈妈吗?”
那孩子点了点头。
百里青闻言眉头一皱,“你想干什么?”
司命没有理会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簿子,那簿子被他扔上空中,瞬时间红焰四起,被烧成灰烬。
“走,哥哥带你去见妈妈。”司命牵起那孩子的手。
“司命,人类生死自有定数,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命运,你不可能永远逆天而行。还有……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百里青眉头紧锁着,只觉得喉咙干得说不出话来。
司命笑道:“呵,什么为了什么?”
“你不觉得对十安有愧么?那日穆雷在望乡台前对你说的话,看来你还真是没听懂啊……”百里青紧了紧拳头,沉声道,“算了,遽央会来找你的,十安的命算是保住了,自己想想怎么跟遽央交代吧。”
话音落下,人便化作一缕青烟离开了。
司命在原地顿了顿,冷笑道:“命运?逆天?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管生死,九重天管好人类的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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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亮的阳光刺痛了易十安还未来得及完全睁开的眼睛,他慢慢适应着光的强度,眼前人的影子也慢慢清晰起来,是遽央。
遽央靠着窗台,阳光从窗外打进来留下了他的剪影,浓密的睫毛低垂着,漆黑透亮的眸子倒映出易十安的影子。
易十安端详着这个人,回想起这人莫名的眼泪和声音,还有自己在昏迷前一秒心中对这人的那份难言的情感,一切的一切都让易十安捉摸不透。
我是谁?他是什么人?
聚魂者,记忆皆失,灵力皆无,唯所剩一,便是感情。
“遽央同学,麻烦你跟我出来一下。”李蕾忙了一天一夜,给班上同学们做了心理建设,这才找到易十安家里来,站在门口大着胆子望向遽央。
“嗯,好。”遽央点头给易十安倒了杯温水后,往门外走去。
“殿下。”
“李老师不必多礼,叫我遽央就行。”
李蕾笑了笑,“这人界安乐百年不曾见过仙神,我这短短的三十几年人生竟能赶上,不知是荣幸还是灾祸?”
未等遽央回答,李蕾便接着说道,“我知道,我就是一个凡人,既不是三界使者,也不是人界吏司,这事情什么情况,我本也不该知道。”
“事关三界,三界的人神理应都该知晓,只是……”
“其实我就是想告诉您,在人界,易十安同学的成绩十分优异,”李蕾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无论他与您有什么瓜葛,都恳请您能在高考完后再与他解决,他有很好的前程。”
遽央透过玻璃看向易十安。
这个人好像到哪里,都能这么优秀呢。
“好,您放心。”遽央说道。“现在事情还没查清,当年玄冥将军用生命守护的清平我们也不想轻易打破。只是几百年了,难免会有人起歹念……”
“殿下,在这个世界上,正因为有了黑暗,光明才能显得格外耀眼不是吗?”李蕾笑着看向遽央,“所以殿下不用自责。”
遽央看着眼前的李蕾,想起百年前的那个白衣少年。
“遽央,你喜欢人界吗?”那少年盛着星辰般的眸子看着远处的一线天,银白色的长发铺在红艳艳的花田中,说话时的神情俊美极了,只是声音有些冷。
“喜欢啊,当然喜欢。人界有数不清的好吃的和好玩的,怎么能不叫人欢喜?”少年遽央在花田里滚了一圈,“你呢?我知道你喜欢人界,一心想护着那片土地。”
易十安回头看着躺在花田里的少年,“当年我父亲战败陨落在人界,我还是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是个凡人救了我,丈夫战死儿子失踪的消息很快传到九重天,回到九重天的时候,我母亲已经殉情了。人类的一生非常短暂,是你我想象不到的,在他们短短几十年的生命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平安度过。”
“你没有想过为你父亲报仇吗?”
“想过。”易十安看着遽央,“但是,既然我父亲选择了战争,那么他在选择战争的同时就舍弃了生存,我经历的痛苦。没道理非要让别人再经历一次。”
“将无贪生之意,士有必死之心,”易十安转身走向花田的尽头,声音逐渐变得缥缈,“我也一样。”
“殿下,我就先告辞了。”李蕾的声音将遽央的追忆打破,转身下了楼。
遽央刚推开门回到易十安的屋子,看见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
“我们以前……认识吗?”几乎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易十安转头问道。
窗外的风吹起落叶沙沙作响。
屋内二人沉默良久。
“给你看样东西。”遽央伸出手,一朵暗红色的彼岸花在他手心燃烧,火焰光彩夺目像是一只凤凰浴火重生,一层火红的薄雾四散开来,如同闪烁的夕阳照向大地的最后一缕阳光。
易十安竟觉得这样的场景非常的熟悉,他猛地抬起头,红色的火焰映进他冰川般地眸子,“你是……摄政王?”
摄政王,这是易十安第一次这样叫他。
“十安,离你十八岁生日还有多久?”红色的火光消失在遽央的手心。
“七八个月吧。”易十安似乎并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遽央抓住易十安的手,易十安竟也没有反应,任由他抓着,墨色的眸子就这样盯着他的眼睛,星辰大海一般让人安心。
“相信我,平平淡淡地度过十八岁,好吗?”遽央的眼睛实在是无法让人拒绝,就如同施了咒一般,易十安轻轻点了点头。
遽央将被子给他盖好,他便又睡了。
百里青敲了敲门,遽央回头出了门。
“你怎么能对十安施法?!”百里青有一种虎落平阳被遽央欺的悲凉感。
“不是迫不得已,我想让他再清静几日。”遽央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你在这儿看着点十安,我回黄泉。”
百里青点了点头,不需要问,他知道遽央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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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事情想必大家也都了解了,”陈暮羽站在私人会馆的高台上,台下是三界司所有的三界使者,“我不求大家做什么,但在座的各位得明白,当年玄冥将军交了命,可这一战也绝不是能一劳永逸……”
“陈姑娘,”一位老者打断了陈暮羽,“你的意思我都明白,这几百年来有人心生歹念那是再正常不过,只是这冷不丁地就是唤灵符丢失,未免大家惊慌,我张修年虽然是个老头子了,但是也绝不怕事!”
“张老说得对,在座的各位任命三界使者已有百年,倘若如此关头我们这些老骨头在窝里横,传出去不是让三界笑话!”
“陈姑娘你放心,有事你尽管吩咐。”人群中纷纷有人附和道。
“不知这谋害玄冥将军的凶手可有下落?”台下又有人问道。
“别又是黄泉的人!”有一老者咂咂嘴说道,“毕竟当年出了个摄政王……”
“您可不要胡说,当年之事有待查证,如今也不好妄下定论啊!”
“妄下定论?说的比唱的好听,当年三界司都贴出罪令了,还有什么可查证的!背后里你也没少说吧!有本事你去黄泉当着那摄政王的面说啊!”
陈暮羽轻叹口气,清了清嗓子,“各位安静!行凶之人……还在调查,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黄泉不能再出事了,如今司命这般,倘若再有什么事,只能遽央一个人扛着,陈暮羽只能将此事先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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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像往常一样坐在司命府上核对生死簿,忽然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厚重的大殿门粉碎,身前的案台掀飞在半空折成两半。
遽央越过落地的案台抓起司命的衣领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右手成拳狠狠地落在司命的脸上,门外追进来的鬼差见到遽央泛着红光的双眼,吓得不敢上前阻拦,只得任凭遽央一下又一下地把拳头砸在司命的脸上。
“我告诉你,无论你想干什么,偷唤灵符也好,抢镇天剑也罢,我都可以姑且认为你是有苦衷的,可是你对十安下手,”遽央将司命拎起来砸到墙上,“他妈的老子管你有什么苦衷!”
司命重重地撞在墙上,还没掉到地上,又被遽央一把揪住领子,咬紧牙关道:“我若因此落得个弑兄的罪名,十安知道了怕也会内疚,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从今以后夹起尾巴做鬼,倘若再敢靠近十安,我一定杀了你,我一定杀了你。”
说完,遽央松开手,司命便倏地倒在地上,遽央头也没回,越过他离开了。
司命躺在地上,挥了挥手示意想要上前来扶他的鬼差退下,自己却兀自地笑了,“是啊,到底图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