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央赋》Y千山鸟

11、曼珠沙华

　　送走穆清，陈暮羽推了所有的会议就去黄泉找百里青。

　　“喝杯茶，不急。”百里青听了事情的经过，给出陈暮羽的第一句话。

　　陈暮羽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我说你这个人，司命刚整出那么一档子事，好不容易消停几天，穆雷倒好，他是怕司命不够疯还是怕他做事不够极端？他到底想干什么！”

　　百里青其实也并不知道事情的内情，可世事难料，尤其是这二人的感情之事最难将息。在百里青看来，司命与穆雷本就不是同路人，二人一路坎坷走到今日早已实属不易，怎能奢望求得个美满的结局？

　　“这事儿啊，你也别瞎操心，穆雷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百里青抿了口茶，没什么味道，“活了几百年的人了，有自己的苦衷吧。”

　　“他的苦衷最后谁来背锅？还不是我！”陈暮羽敲了敲桌子，“从遽央开始我就想尽了法子替你们黄泉把事情都瞒着压着，天天和三界司那帮老狐狸周旋我也就不说什么了，遽央的事......遽央的事我能压住那帮老狐狸，等到十安回来，我还能瞒得过他吗？！”

　　“有什么瞒不过的，瞒不过......就打一架。”百里青抿了口茶，眉尾轻轻挑了挑。

　　他当然是说笑的，遽央号称三界油尖嘴滑小王子，十殿阎王每天被他糊弄得妥妥的，可扪心自问，在易十安面前，十个遽央也圆不了一个谎言，更何况是陈暮羽。打一架？百里青猛地也怀疑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陈暮羽好一阵子没说话，八成是被气得气还没喘上来。

　　“你是怕十安的魂魄复苏之后知道当年的事来和遽央翻脸？”百里青也曾担心过这些问题，所以不难猜出陈暮羽的想法。

　　“当年确是遽央尚且年少，可那……那毕竟是……”

　　“你相信吗？”百里青打断道，“当年的事情，除了遽央，我们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他又不肯说，当时情形危急，你我都不可妄下定论，眼见不一定为实啊。”

　　陈暮羽轻叹了口气，垂下眸子，不再作声。

　　·

　　[胡亚天]：哥儿几个晚上哪儿吃，定个地方啊

　　讲台上李蕾正讲题讲得唾沫星子横飞，胡亚天悄悄摸出手机。

　　-是啊，我肚子都开始叫了。

　　刘婧很快回复道。

　　[秦大帅]：饿你个头，来前排感受一下李蕾的口水，明天我要带把伞来。

　　遽央看着几个人在群里讨论，悄悄地看了一眼易十安。

　　易十安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搭在桌沿上转笔，眼睛光明正大的发呆走神，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灵气。

　　“嘶，我说兄弟，”遽央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易十安，易十安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这上课走神可不是好习惯啊。”

　　易十安低头看了一眼遽央手中的手机，心中揣测着这人脸皮究竟有多厚，上课玩手机不说，还有脸谴责别人走神。

　　“诶，不过话说回来，”遽央也同样意识到了自己可耻的行径，收起手机，“你上课注意力这么不集中，成绩怎么还能这么好？”

　　易十安将头转向黑板，冷冷地扔出一句。“天生脑子好用，没办法。”

　　遽央内心：艹，可耻……

　　前桌胡亚天被这话一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趁李蕾面冲黑板写字时偷喝的水一下子全都喷涌而出。

　　“胡亚天！”李蕾猛地一转身，“我讲课太无聊你给大家伙表演个喷泉调节气氛是吧？！”

　　胡亚天愤愤恨地想要回头瞥一眼，目光刚对上易十安浅色的眸子便放弃了，转头对李蕾笑笑，“老师，晚秋空气干燥，我这是人工加湿器，就是没掌握好力度……”

　　话说到一半，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截粉笔头和李蕾的怒吼，“滚出去站着！”

　　胡亚天把手机揣兜里就往后门走，听到易十安轻咳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错觉，他竟觉得易十安没有刚开学时那么有距离感了。

　　胡亚天站着教师后门，往墙上一靠，想起第一次见易十安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靠在这儿。其实仔细想想，易十安这个人也没有特别不好相处，胡亚天突然觉得，只是易十安那张和普通人特别有距离感的脸导致同学们自己不太敢和易十安接触，甚至那些花痴少女们也只是给他写信还不敢署名。

　　可转念又一想，论说长相妖孽，遽央也不比易十安差啊，自从遽央转到这儿，来这个楼层打水、上厕所的女生又多了，简直门庭若市。

　　蓝颜祸水啊……

　　·

　　“殿下，轮回王来了。”宫女俯在穆雷耳旁怯声道。

　　“让他进来。”

　　百里青躲开脚下散落一地的酒杯，无视掉酒池子里的穆雷，直接开始收拾屋子。

　　穆雷也没管他，自己接着喝酒。

　　“人界都喜欢借酒消愁，”百里青很平静，“前两天在遽央的课本上看见了完整的话。”

　　“什么话？”穆雷满身的酒气。

　　“借酒消愁愁更愁。”百里青终于把满地狼藉都收拾得差不多。

　　“换做人界，我真的想跟你说求你做个人吧，”百里青笑笑，“可是穆雷，你是人神。”

　　“人神和鬼神，人界的人信奉神明，因为每一个神身上都有自己的缺点，人们能在这其中看到神身上的人性，只有这样，人们才能从自己身上看到神性。”百里青找了个地方坐下，“无论是人还是神，作践自己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酒池中的穆雷此时早已朦胧了眼睛，不知是雾气还是什么。

　　“我给不了他，”良久，穆雷沙哑着声音说道，“我什么都给不了他。”

　　百里青没想到穆雷会和他说话，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天帝的位子，一坐就是一生，永生永世不能离开九重天，”穆雷从酒池中起身，目光所及之处满是悲戚，“阿青……我没得选。”

　　良久，百里青从穆雷的宫中出来，他知道穆雷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在天门外踌躇了许久，百里青决定去易十安府上看一眼。

　　很远的地方，百里青就闻到了不属于九重天的味道，是曼珠沙华。

　　“大人，”易玄看到百里青，有些错愕，“大人您怎么来了。”

　　百里青微微一笑，是啊，这府邸多久没有人拜访过了。

　　“我来看看，你在干什么？”百里青看见易玄手中握着一株曼珠沙华，正往瓶子里放。

　　易玄顿了顿，有些难为情，“以前将军在时，遽央大人每天都会送新鲜的花儿来，我家将军喜欢。”

　　“这样啊。”百里青点点头，“怎么就你自己，其他人呢？”

　　“都去训练场了，您放心，将军不在，我们也和往常一样。”易玄换下新的花，“大人，将士们……都等着将军回来呢。”

　　“就快了，就快了......”

　　·

　　“哟，加湿器您还在这儿站着呢？”秦天宇从班里出来，看见胡亚天在门口打游戏正入迷。

　　“这么快，下课了？”胡亚天收起手机，“走吧，哪儿吃啊？”

　　“门口那家羊肉泡馍吧，遽央刚来，还没去过呢。”秦天宇回头望了望还在收拾东西的易十安。

　　“我说遽央，”刘婧一条腿搭在椅子上，“上次同学聚会加你好友，你怎么到现在还没通过啊？”

　　遽央猛地想起自己把手机扔进大堂垃圾桶那一幕，太阳穴不禁跳动了一下，“嗨，别提了，那天从饭店出来我手机就丢了。”

　　周围悄悄听着对话的姑娘都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这人不和易十安一样冰山。

　　胡亚天可等不及，“大哥们走不走了，要留下上晚自习吗？”

　　“来了来了。”遽央应和着，随手抓起椅子上的易十安往外跑。

　　羊肉泡馍的店面不小，桌椅都是木制的，古典气息扑面而来。

　　“来来来，咱们热烈庆祝明天起的军训之旅，”胡亚天撬开一瓶啤酒。

　　“你可算了吧，就你那酒量，走平地都得摔得连你亲妈都认不出，一会儿没人背你回去。”秦天宇一边看菜单一边说道。

　　胡亚天撇撇嘴，在秦天宇的酒量面前，他的确没法反驳。

　　“好啦好啦，你们别闹了，赶紧吃，回去还要收拾东西。”刘婧拿下胡亚天手中的啤酒。

　　胡亚天脸“唰”一下红到了脖子，坐下闷头吃饭。

　　易十安全程没抬头。

　　“本来以为下次军训一定是在大学里，谁想到……哎！人生苦短啊！”秦天宇端起桌上的可乐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突然想看看遽央在干什么，而此时此刻，遽央正偏头悄悄端详着易十安——这人实在太好看了，好看到看不够。

　　胡亚天以相同但略显猥琐的姿态悄悄打量着刘婧，没人理会秦天宇。

　　易十安放下筷子起身要去结账，过道快速走过一个人朝着易十安猛地一撞，易十安一个踉跄扶住桌子。

　　“喂你走路不带眼睛吗！”遽央下意识伸手扶住易十安，冲那人吼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压低帽檐，轻声说完就转头在了门口。

　　“这人怎么这样！十安你没……”话没说完，秦天宇隐约看见易十安太阳穴处闪过一缕红光，“诶十安你怎么……会亮啊。”

　　这话说得易十安一愣，紧接着一种莫名的虚弱感油然而生，险些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