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独拙

4、正文·三

　　正午，阳光透过窗帘照耀进了房间。

　　杜心云懒懒翻了个身，缓缓睁开了眼睛。

　　今日，杜心云应杜月笙之邀与陆耀原去参加他举办的派对。上层人士的生活里，这种应酬总是少不了的。

　　所有的不堪和不幸，都仅限于在这栋公馆里存在。出了公馆大门，杜心云和陆耀原依然是众人眼里般配的典范。

　　陆耀原早早准备好了一切，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喝茶等待杜心云。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分裂的生活，这是她与她之间的默契。

　　杜心云一身盛装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是悄悄在心里惊艳了一番。

　　无疑，杜心云是她所见过的名媛小姐里，最为出挑迷人的。婀娜的身段，冷酷又带着点易受伤的忧郁的眼神，足以秒杀那些或天真或世故的女人。

　　同样的，杜心云也在打量陆耀原。今日她配了一副金丝边圆框眼镜，系着深蓝色领结，加上她原本的干净气质，斯文极了。若不是见过她开枪打斗的样子，谁都会以为她是个温润书生。

　　「你今天真美。」
　　陆耀原上前接过杜心云手里的包包，递给她一杯热牛奶，「天冷，喝一杯热奶再出门吧。」

　　「谢谢。」

　　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一直到进入杜月笙的大别墅，二人都不再说过一句话。

　　派对已经开始了。杜心云和陆耀原刚进去就被众人推搡着，进入到狂欢舞动的人群中。杜心云因为重心不稳，身子微微往陆耀原怀里靠。

　　四目相望，彼此的慌乱与尴尬在对方眼里一览无遗。
　　幸好大厅灯光昏暗，众人皆沉溺于狂欢里，无人关注到她俩。

　　看出了杜心云的兴味索然，陆耀原轻轻松开了臂膀。

　　「先去吃点东西吧。」言罢，她牵着杜心云拨开人群，找了个地方坐下。

　　杜心云从未像今天这样温驯，往常一直是她在占据主导位置，陆耀原默不作声地配合。

　　「永和斋的糕点，父亲说你从小就好这口。趁热吃吧。」

　　杜心云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她何故会知道自己的喜好？若只为了配合自己做戏，完全不必如此。她究竟图什么？对了，她一定是希望自己放过她的家人。

　　思及于此，杜心云无聊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了。

　　她摆了摆手，拒绝了陆耀原递过来的糕点，「我早就不再爱吃甜食了，荣姐，给我来一杯威士忌。」

　　荣姐正纳闷大小姐为何会突然不爱吃甜食，毕竟前几天她回来还吃了不少。但也不曾细想，心道她或许是在为追求完美而减肥吧。

　　「好的大小姐。」

　　陆耀原从不勉强别人，也就作罢。正巧这时杜月笙招呼她过去。

　　「小陆啊，这是我朋友从美利坚带回来的洋烟，你也拿一条回去尝尝鲜。男人嘛，压力大，抽抽烟对身体反而有益。」

　　杜月笙很是满意这个女婿，自己没读过几年书，却有了一个文采卓绝的女婿，也算满足了他附庸风雅的虚荣心。而且，这个女婿不仅能文，武也能玩得转，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就算不是自己的女婿，他也会重用她。

　　唯一让他有点担心的是，小两口成婚将近2年，至今也没有个外孙让自己抱。

　　「我说小陆啊，」杜月笙吸了口烟，「你跟心云也要抓紧咯，赶快让我抱个外孙才是。」

　　到底是到了这一天了。杜月笙一直很在意她们夫妻间的事，新婚初夜，竟然要求佣人在她们的婚床上铺上白绸。到底是生在前清的人，骨子里的一些观念很难与时俱进。

　　「这……」陆耀原很是为难。「父亲，我觉得……」

　　「爸爸，二弟不是刚给你生了一个孙子吗？您要抱就抱他去，我和耀原接受的都是西方教育，对子嗣真的没什么观念。您就别逼她了，是女儿也不想的。」

　　宝贝女儿都出来替女婿解围了，杜月笙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接过女儿递来的酒，杜月笙摇头笑道「瞧瞧我这女儿，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也罢也罢，只要你们开心，我也就放心了。要我说这算命之说也不能盲信，人的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说完，就去一边招呼客人去了。

　　陆耀原正要说些什么，杜心云头也不回地就跟着杜月笙走了，徒留她在原地默然。

　　这晚，杜心云因着应酬喝了很多酒。喝到杜月笙亦觉不妥，叫来陆耀原将她带走。

　　醉眼朦胧之中，杜心云把陆耀原拉进了舞池。她轻轻搂着陆耀原的肩膀，将头靠进她的颈窝。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陆耀原的肌肤上，勾起了耳畔一片红色。

　　陆耀原颤抖着双手，踌躇自己该不该抱住怀里的人。

　　「抱紧我。别忘了现在是在何种场合。」杜心云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命令她。

　　她分不清自己此刻是否清醒，她只知道，她喜欢闻眼前人身上的味道，也眷恋她怀抱的温度。

　　好可悲啊，这一切她都无法光明正大地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