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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欢宴其八 ...

  •   顾无咎被她这番阴阳怪气弄得一头雾水,暗道猜不透女人心,上一刻笑嘻嘻这一刻便像个索命修罗要夺人命了,还不如自家娇娇可爱。

      他只当唐卿遥是因为自己不告而别而恼火,便想着开口唤她一声。

      他盈盈开口:“小友此番倒是与娇娇怄气时有三分相似。”

      “哦……娇娇?”唐卿遥一并也是做笑嘻嘻模样,好说话得极,“这又是道长见过的哪家姑娘,小字唤得好生亲切,殊不知她容色又比我艳几分?”

      她话语绵里藏针就在指责顾无咎风流成性误正事,他又怎么听不出来,只当喧嚣红尘拂耳过,不曾听闻罢了,折扇抵唇闷闷笑出声来,便道:“小友这可是误会贫道了。”

      “……哦?怎么误会你了?”

      “娇娇不过是在下家中的一只猫儿罢了,黄背白肚,好食淡水鱼。”顾无咎道,“那只猫娇贵得极,野性也未泯,稍一不顺心便会怄气,伸手去碰还要抓得满手是伤。”

      顾无咎这般说着便将一贯掩在袖袍间的左手递给她看,他的手骨节偏小,指腹带着细细薄茧,出落得是冷白如脂,却生出一种寻常人少有的精致感,然而掌心处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绷带,像在遮掩伤处。

      唐卿遥一把扼住他的腕骨,抓得他腕处隐隐泛红,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冷笑一声:“别跟我说你刚刚出去一趟就是为了逗猫?”

      “非也非也……”顾无咎仍是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只拍了拍她的手背,含笑道:“贫道刚刚顺道去了一趟唐家堡……”

      还未等他说完,唐卿遥眼底一沉,便出言打断了他,面逢霜降,消得满脸冷凝,语气更是冷了一度。

      “你去那处做什么?!”

      她近乎是贴在顾无咎耳畔咬着耳朵呢喃,一手紧扼住他的脉门,眼底饱含威胁意味:“别用旁的借口忽悠我,我不是傻子。”

      顾无咎自然明白她动了杀意,却不为所动,拍了拍她手背示意松开。

      唐卿遥后知后觉自己反应过度了,这才将扣着他脉门的手松了开来,顾无咎也将手收回,轻抚过被掐红的伤处。

      顾无咎双眼笑弯着一泓秋水,像是从不在意这些皮肉之苦:“还能如何?无非是找那把剑,只不过走慢了一步,还是被你那好青梅竹马带走了。”

      “只不过小友……你这副模样倒是有些奇怪。”他伸手搭在唐卿遥脉上,沉吟片刻,“惊悸过度……奇怪,你是看见了什么才会如此?”

      唐卿遥心一跳,欲盖弥彰一般将手收了回去,只道“无事”,让那道长免生疑心。

      “……你?”

      唐卿遥冷笑一声:“倘若你还把我当个朋友,就不要追问下去,否则对你我二人都不是好事。”

      顾无咎刚欲要开口便被她这话堵得噤了声,像是欲言又止,又像是被什么扼住喉嗓难以再继续说出什么漂亮话,只在那处望她许久,那双好看的眼睛间隔桃花流水,朦胧得让人看不清其中真正的感情。

      他的眼神实在是奇怪极了,像是原本在手心的东西脱离了掌控,连半点笑意也没有,更像是是惊蛰里的第一场雷雨,藏了整个春秋。

      唐卿遥莫名觉得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顾无咎问:“朋友?”

      唐卿遥微微愣住了,只见顾无咎忽然笑出声来,笑容有些奇怪,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迫切得想要从她骨肉里汲取什么东西一般。

      “算来算去……你倒是第一个同我这么说的人。”顾无咎笑了笑,“我在这红尘间独行,想想也有二十载,从来不需要朋友这种关键时候只会拖累我的东西。”

      “朋友啊……只会让人变得软弱不堪,那些誓言我从不当真,我更喜欢孑然一身、轻剑快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做一个纯纯粹粹的恶人。”顾无咎笑得极喜悦的模样,可她分辨不出其中真假有几分,“如果你想做我的朋友,你可得想好后果。”

      “……后果?”

      “因为我是这天底下最坏的人,蛇蝎心肠,睚眦必较,别人伤我一寸我十倍还之。”顾无咎像是在故作腔调,“你同我做朋友下场可不会好到哪里去,就算这样……你还想和我做朋友吗?”

      “你不是说为善为恶本就没有界限,仅一念之间,都是好事者要归成正邪两立,弄个泾渭分明才如此吗?”唐卿遥迟疑片刻,“而且……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顾无咎只是笑。

      “从来没有人说我是好人过,至现在也仅有你一人罢了。”

      语罢他摇了摇头便不欲多说,顺手将怀中包袱遥遥丢给唐卿遥,揶揄道:“赶快换上吧,现在此地仅有你我二人,你穿这般也尚且可以解释,但若是要这样出去,岂不是要所有人见你衣冠不整的模样。”

      说完他就笑着背过身去,唐卿遥愣神片刻低头将包袱拆了开来,里头是一件洗干净的男性道袍,依稀可以嗅闻到皂角的清香气。

      像是依着顾无咎体型裁的,有些宽大,像是放在包袱里备用的,她心下忽然一暖,往下望见自己破烂不堪的深红劲装满是尘灰气,心下就不禁发笑。

      即使她一贯大大咧咧,但想着自己在这道长面前一贯是这副模样就觉得臊得慌,索性被人提醒,否则不知道要丢人丢到哪里去呢。

      顾无咎听见后头衣物摩挲声消失了,料想她已经换好了衣裳,便回头看去,那姑娘一身利落的披雪白道袍,顶着满头乱草般的短发在那处乌溜溜地转着眼,不知道在盘算什么,见他转过身来便冲他发笑。

      他不由得叹气几分,从包袱里将梳子拿出来,唤她过来。

      顾无咎失笑,调侃她:“你个姑娘家怎么连头发也不好好打理?你若是这般出去,可不丢了我纵横花丛顾道长的名声?”

      他说话间动作确实轻柔得很,像是怕弄疼她,手指插入柔软发丝间,另一只手用梳子极力想要将杂乱的发丝捋顺,却也真的是不疼,他像是在给细密的琴弦轻柔搓上香料,将弦音一遍又一遍重复调试。

      偏长的发丝被他用食指挑起,并于一处,他接过唐卿遥手中的串着红豆的发绳,便将发丝半束成一个小啾啾,然后正对着她摆弄了好几下才满意地笑了下。

      唐卿遥惊愕间呐呐开口:“……贤良淑德啊……”

      她临水窥着自己,便望见水中人一袭空落落的白道袍,双手叉着腰间,偏生挑起一侧眉宇,在水中也在暗自窥着她。

      她想这道长真的有点人.妻的贤良淑德,她发现自己这般想顿时惊着后退两步,只觉得这头发比惯给自己梳头的侍童还要伺候得好。

      她情不自禁看着顾无咎,便看见他唇角忍不住上翘,很高兴的模样,尽是一副自傲笑意,像是对娴熟的手法颇有几分满意般。

      唐卿遥突然感觉自己这十八年白活了,然后她左右看看顾无咎,怎么看都比刚才看要顺眼许多。

      “小友。”顾无咎笑吟吟道,“哄你这可真是难极了,你这般总得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惊悸过度吧?”

      唐卿遥冷哼一声,声音拖得长长的:“道长你这么关心我做甚?你不是说不需要朋友吗?”

      “原来你又因为这个记恨上了。”顾无咎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笑了下,“的确世上少有长久朋友,但至少此时此刻我们是同路人不是吗?”

      唐卿遥才不信这个言不由衷的道长,但她本就因为那个钟皇预示的场景而发愁,倘若没人为她解答怕是想到明年也想不出来,于是她琢磨着那个场景,也学着顾道长一般半真半假,谎称是梦告诉他。

      “你是说你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许多零碎片段?”顾无咎沉吟片刻,便静静看着她,“小友可知易子而食?”

      唐卿遥答:“你尽数告诉我便好。”

      “至灾荒年间天降大难,田地无收,民生疾苦,而朝中不放粮,更有人因此病死饿死,因此有穷人便互换未长成的幼子当做口粮,以人肉为食度过荒年。”顾无咎顿了顿,像是有所顾忌,但是片刻后仍然继续说了下去,“你梦中的那碗羊汤在荒年中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那晚羊汤极有可能是……”

      唐卿遥惊呼出声:“人肉?!”

      顾无咎轻轻颔首,神色略有凝重,阖起眼似乎在思虑少年,满面阴云:“十有八.九就是。”

      “……贫道方才为你卜了一卦,你前行未卜,连我都难以完全算清是福是祸,恐有大难即将来临。”顾无咎继续道,“这梦应该不知是梦,怕是某处灾祸来临先者予你的预警,不得不重视。”

      唐卿遥闻他所言和事实差离不了多少便心下一跳,只觉得背部出了一阵寒意,她望见道长的双目尽是凛冽寒意,像是刀尖雪光,看透了什么又没看透什么。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顾无咎。

      “前段时日一处突遭大旱,横尸遍野,哀鸿遍地。”顾无咎注意到唐卿遥的目光,略微收敛了几分眼中忖度,面色如常继续道,“你梦中那众生疾苦之处,怕便是扬州骆家庄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稳中带皮?盛世美颜?贤良淑德?顾无咎:(冷漠)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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