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 红芍药》采梨东篱下

5、第 5 章

　　我捂着鼻子站起身，眼前人衣衫凌乱一件里衣不知穿了多久，又破又臭早已分不出颜色。长发散乱地盖着脸，一群苍蝇围着她飞来飞去，十分的恶心。
　　拖来的时候一路都是血渍，混着脓液招来一路苍蝇。
　　我上前朝着她的大腿狠踢两脚，她毫无反应，乱发遮了脸，不知死活。
　　管事儿的上来补了两脚骂道
　　“这女人就该死，仗着自己当过两天美人无法无天，听说还在殿上顶撞了您和唐妃娘娘，真是不知死活！”
　　我笑，从怀里掏出一袋金子递给她道
　　“浣衣局做的很好，我会在娘娘面前替你美言的！”
　　她眼中迸出精光欣喜道
　　“替您出气就是替唐妃娘娘解忧，这个我懂，这人您带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已经被我折磨的差不多剩一口气了！”
　　我从腕子上取下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镯子递给她
　　“这个是我个人送你的，若是外面传出了什么风声，我可保不了你！”
　　她收好镯子一脸了然地笑道
　　“姑娘放心，我做事儿一向严密。”
　　说完转身大喝一声，凌厉道
　　“宫女王清越今日午时跳浣洗池自杀而亡，你们可瞧见了！”
　　院内一声震破耳膜的回应
　　“奴婢亲眼所见！”
　　我点点头，两个小太监将人装进浣洗盆里送走了。
　　临走时无意中看见冲撞了我被管事儿的踢倒的小宫女，一脸惊恐地看着我，那慌乱的眼中，我看见了我自己，冷血，残酷，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魔
　　我冷笑，为了生存，就算做恶魔又怎样？

　　管事儿的送我到门口，似有些犹豫半响才试探下的说
　　“前些日子，您的小姐妹阿瑾姑娘来过，我跟她说了特意关照王清越的事儿，她脸色似乎不太好，您看我这没办错什么事儿吧！”
　　我心里一紧，突然明白，原来所有的症结在这里，她回去让我救人不过是想给我最后一次机会罢了。
　　可惜了，我没明白……

　　13
　　晚上的时候，唐妃留宿皇上寝宫，念我有伤便只留下焦公公在旁服侍。
　　我提着食盒独自一人往回走，
　　今日月黑风高，黑云压城，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我紧着步子在御花园僻静处疾走，浣洗局的管事儿的说，人给我扔在御花园南边与南苑接壤的乱石林里了。
　　我紧赶慢赶，总算在戌时以前找到了装人的木盆子。
　　我擦了一把汗，往里一瞧，盆还在，人没了。
　　心中一惊，正要起身，忽觉后背一阵阴冷之气划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提着心惊恐的回头
　　忽见一双眼猛地出现在眼前，贴着我的脸不到一指的地方，死死盯着我。我惊叫一声跌倒在地。
　　但见乱石上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满是鲜血的脸上，写满了仇恨，一双血手在空气中挣扎着，口中呜呜咽咽不知在骂些什么。
　　我打开火折子撞着胆子近前去，看见那蓬乱的头发下，瘦成骷髅状的脸，灯光下又暗又黄，像死人一般可怕。
　　我瞧见她愤怒的眼神，一颗心暂时放了下来，
　　还有力气恨，说明人没死。
　　我将火折子插进石缝里，转身打开食盒，里面有些米饭和小菜，许是闻到了饭香味，她眼神一松，少了几分警惕，焦躁地呜咽着从石头上往下滚，我上去扶了一把将她拖了下来，才发现她原本丰润的身板此刻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刮走。
　　她焦躁地扑倒在食盒前，用满是鲜血的手大把大把抓着食物往嘴里填，甚至未曾嚼一下就直接吞了下去。
　　那狼狈的吃东西模样，像极了阿瑾，我眼眶有些酸，站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真讨厌自己的矫情。
　　她终于吃完了，那盒子里装了两天的量，被她一顿吞下了。
　　她躺在石头上满脸的满足，我上前拉她的袖子，她也不反抗，任我折腾，仿佛死了一般宁静。
　　石堆旁有条小溪，我借着灯光给她洗了脸擦了身子，顺手包扎了伤口。
　　她浑身都是伤，鞭伤，棍伤，烫的，掐的，还有扎的，大大小小千疮百孔，浑身上下竟无一处完好。
　　我包扎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伤口，她咬着牙一动也不动。
　　我突然有点佩服她，她屁股上被打的伤那么久了还没好，伤口溃脓流血，发出腐臭的味道，我揭开一块破布差点呕了出去，那流着白脓的肉皮上竟有一窝细小的蛆虫在蠕动！
　　我忍着恶臭为她清洗了伤口，递给她一条毛巾道
　　“你若相信我，便咬着它。”
　　她没说话，闭了眼接过了那条毛巾。
　　我拿过一瓶酒将刀子放进去消毒，看着头顶渐渐消散的乌云静道
　　“其实，我家祖上世代都是行医的，虽然到我这一辈儿给家里丢人了，但是底子还是有的，我带了足够的药，一定能救活你！”
　　她不说话，咬着毛巾闭着眼，死一般沉默。
　　月亮终于从乌云中剥出，整个世界都亮堂了起来，我松了口气，今晚看来是不会下雨，从酒瓶中抽出刀子，她闷哼一声，浑身的都在颤抖。我轻道
　　“别怕，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也不知忙活了多久，那些腐烂的肉都被我刮去了，给她敷上了药，我虚脱地跌坐在地上。她脸色惨白浑身冷汗淋漓，已经昏死过去了。
　　我歇息了许久才坐起身，发现天已经快亮了
　　给她盖上薄被，用乱石掩饰好，着急忙慌的就往回跑。
　　其实，我哪里懂什么医术，只是小时候见过大夫给牲口刮骨疗毒罢了。
　　14
　　等我着急忙慌用冷水洗了澡，刚将那身臭烘烘的衣服塞进床底下，就有人在门口敲门
　　“轻姐姐，您起了吗？娘娘要醒了，焦公公吩咐让您早点去呢！”
　　我慌忙应允，那衣服沾了腐肉又腥又臭，我只好又从床底捞出来，用油布，裹了又裹，直到闻不出味道来，才将它塞进箱子里锁了起来。心里念着，晚上回来处理它。
　　今日立秋恰逢七夕，皇上要举行家宴，借着这个由头把一个普通的节日闹得异常热闹，宫里到处张灯结彩，红绸彩灯挂满了御花园。
　　唐妃陪皇上吃了早餐，就赶往了御花园，
　　据焦公公说，皇上的十个皇子，除了太子已经娶妻以外，六个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此次家宴，皇上请了各位王公大臣的家眷一起前来，就是为了给皇子们选亲。
　　据说此次来了不少俊美公子和漂亮小姐，宫里的人都很激动，我却没兴趣，一夜未眠浑身又软又累，太阳一晒，脚下直打颤颤。偏生今儿是个大场合，不能丢了主儿的脸，我只能掐掐大腿，强装精神。
　　还未到午时，御花园长华庭内已是聚了大量的人，远远看去乌泱泱一片，南边草坪的长桌是女子席位，北面则为男子席位，中间栽种着几丛鸳鸯花，细碎的花叶间隐隐能看见对面破碎的影子。
　　唐妃跟着皇后与一众嫔妃在女眷席，不知为何没见着皇贵妃，我暗自猜度，大概是觉得少了一块头发有些丢人吧。
　　打眼看去，此次夫人加小姐足有二三十人之多，小姐们各个容貌不凡，行为端庄优雅，颇有大家风范，
　　两桌长席的正前方是一处戏台子，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唱着我听不懂的曲儿。
　　皇上在长华庭外的百花园布置了许多灯谜，和各种小游戏，意在让年轻人好好聚聚。
　　饭后，我领着姑娘们前去，临走前唐妃拉住我的手悄声说
　　“待会儿你也跟着去瞅瞅，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姐姐替你讨了。”
　　我脸一红，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百花园里仿照民间搭了好多卖东西的小摊子，有各种玩意儿，河边的树枝上挂了各色灯笼，灯笼下坠着写有灯谜的彩带，相隔不远就有一处小摊子，摊子前坐着一位小太监，专门替前来问询的人解灯谜。
　　我对此没有兴趣，倒是瞧着路边摊子上摆的竹鸟颇有兴趣。可惜了要得到这鸟需得猜中两只灯谜，我斗大的字不识，哪能猜的着，只好放弃，心里寻思着宴会结束还早，干脆找个地儿眯上眼睡一会儿算了。
　　一个长得水灵灵的小姑娘围了上来，笑说
　　“姐姐喜欢这鸟儿？”
　　我笑
　　“不喜欢，只是看看罢了！”
　　那姑娘皮肤白净，小脸圆润，一双水灵灵的圆眼睛十分的单纯可爱，一身嫩黄色衣衫，头上简单簪着几朵珠花，在这群盛装出席的小姐们里，算得上是清流了，我瞧见这舒服的打扮，心生喜欢，见着她娇俏可爱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不知小姐是哪家府上的？”
　　她笑，
　　“我叫蓉婼，我爷爷可是个将军哦！我爹他……”
　　话未说完，就见周身的姑娘们开始往花园深处走，她黝黑的眼珠子一转，拉着我就跟着往里走，边走边歪着脑袋俏皮地说
　　“这里无聊，我们也去凑热闹吧！”
　　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群公子哥们在比射箭。
　　蓉婼一见十分欢喜，拉着我往人群里凑。
　　几个衣着华贵的公子正拉弓射箭，有一男子，身穿银色常服，背像看去身姿潇洒，在场中几乎百发百中，那五只靶子的把心几乎都叫他扎了个遍，现场一阵欢呼。小姑娘抱着我的胳膊激动地说
　　“姐姐，这位公子好生厉害，我以后一定要嫁给他。”
　　我心下一惊，转头看了看过度兴奋的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爽快的姑娘。
　　场内，有人开始挑战他，可是轮换了几次都败下阵来。
　　我们站在背后，看不清脸，蓉婼拉着我往前面凑，她身子娇小行动利落拉着我一路挤开人群往前凑，混乱中忽觉感被人一脚踢在了小腿肚上，腿一软，整个人压着蓉婼跌了进了赛场里。
　　我回头，愕然看见两只离弦之箭携风而来，顾不得多想我抱着蓉婼的脑袋身子往下一沉，将她压在了地面上，而我自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尖叫声中，那剑贴着我的肩膀飞了出去，速度太快生生剃掉我一缕尾发。
　　我们俩跌倒在地，我立即坐起查看她的情况。
　　好在她安然无恙，我松了口气，正要起身，突然发现身边多了道影子，像极了台上射箭的公子，我欣喜，一抬头，那一瞬如遭棒喝，瞬间僵住了脸
　　“是你！”
　　熟悉的冷笑，熟悉的嘲讽，熟悉的鄙夷，只是略带着几丝惊讶
　　“你还活着呢？”
　　我的手抖得厉害，从地上爬起来笑道
　　“多谢惦记，我还活着，不过，你就要倒霉了。”
　　这些时日，我已经想好了太多种折磨他的办法，这一次，我定不会放过他！
　　他自然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出言嘲讽
　　“遇见你确是一件不幸的事儿！”
　　眼神对峙间，他身后有人大喊
　　“五皇兄，到底还比不比了！”
　　我错愕，脚下一软，几近颤抖地问
　　“你不是林小酒？”
　　蓉婼惊道
　　“林小酒！我哥哥就叫林小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