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 红芍药》采梨东篱下

3、第 3 章

　　07

　　我回去就病了，大夏天的，浑身冷的跟冰块一样。

　　焦公公带着小柚子来看了我，小柚子躲在焦公公身后，防贼一样防着我。

　　焦公公让他把唐妃赐给我的药端上来，他哆哆嗦嗦的走到我床边，扔下装着汤药的食盒就跑，汤药洒了满盒子，眼看是喝不成了。

　　焦公公愤怒，提着我房里的鸡毛掸子就打，他鬼哭狼嚎满屋子躲，我抱着汤药盒子冷眼看着他们，并不准备劝阻。

　　最后，焦公公打累了一边给我道歉，一边骂他，他缩着脑袋哭丧着脸蹲在地上，脸上留下两条血红的印字，那是鸡毛掸子抽出来的。一左一右十分对称，像极了戏里的花脸，看起来很滑稽，哭喊声招来了好多还未睡去的小宫女，围在门口瞧热闹，嘻嘻哈哈的很开心，

　　我皱了皱眉，觉得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小柚子本来就怕我，当我的面毒打他，如此一来以后就更恨我了。

　　第二天一大早

　　和喜宫上上下下跪满了院子，皇上身边的喜公公提着一道圣旨耀武扬威地走了进来。

　　皇上念着我家主儿受了委屈，送了大把的金银首饰前来安慰，各色金银玉器铺满了桌子，唐妃满面春风，喜气洋洋。

　　我也跟着沾了光得了个翡翠镯子，唐妃亲自给我戴上的，那是极为珍贵的紫翡，戴在手上，称的肌肤洁白莹润。

　　我感激涕零，说了些感恩的话，唐妃执着我的手，我第一次那么近直视她，她肌肤莹润，双目含春，一颦一笑皆是数不尽的风流，她说

　　“你以后，就是我的妹妹，你好好跟着我，以后这后宫就是我们姐妹俩的天下！”

　　我有些受宠若惊，与主子做姐妹，这是我这辈子都没想过的，忙道

　　“此生得遇娘娘，已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奴婢粗鄙，又怎能妄想与娘娘攀亲戚。”

　　她面露不悦，故作生气姿态

　　“你是看不上本娘娘了？”

　　“奴婢不敢！”

　　“那就是允了！”

　　我慌张，还未想好如何推辞，她便牵了我的手径直走到门外去。

　　月色温润，夏风温和，她指着明月立下誓言

　　“我唐阮阮今日在月下立誓，要与轻诺做姐妹，以后在这深宫内互相帮助，相互扶持，若有背叛天打五雷轰，曝尸乱葬岗，永世不得超生！”

　　我惶恐，自己何德何能，遇上这种良主，当下心中一暖，眼泪就下来了，糊里糊涂跟着她起了誓。

　　她留我吃了晚饭，在所有丫鬟太监面前重新介绍了我。

　　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我真的成了这和喜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一夕之间，身份转换太快，连我自己都有些无法相信。

　　08

　　我自是不敢叫她姐姐的，只能唤她主儿。她拗不过我，也勉强应允了。

　　托了她的福。

　　这几天，陆续收到好些礼物，大多数都是各司的主管太监送的，都是些只能看不能吃的古玩玉器和银两，还有少部分是品阶低微的采女，宝林，才人和美人送的。

　　我知道她们的意图，可有些事儿我无能为力，命人一一退回去了。

　　这几日异常炎热，好不容易下了场雨，下午就停了，空气湿湿的，微风惬意而舒适。

　　主儿陪着皇上在御花园赏花，我们家主儿骨像极佳，身材曼妙，一曲霓裳舞跳的艳惊四座，皇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她，魂儿都没了。

　　远远的看见皇后娘娘带着一群嫔妃赏花，瞧见亭子里的皇上，一群人脸上乐开了花，一群莺莺燕燕呼呼啦啦飞奔过来，我很有眼力见的往后退了几步。

　　主儿舞跳了一半，瞧见皇上身边围满了人，气得柳眉倒竖，当下扔了披帛坐到栏杆旁，撅着小嘴怒道

　　“不跳了不跳了！”

　　我熟知她的习性，跳完舞定是要净手擦汗的，赶紧端了盆提前备好的水送上前去。

　　她心中正烦，随意洗了一把，擦了手，将毛巾砰地砸回水盆里。

　　我正端着水盆没注意，被那洗手水溅了一脸一身。

　　她回过神来，赶紧给我道歉。我擦了擦脸上的水笑道

　　“无妨无妨，主子莫要生气，伤了身子可不好。”

　　她心不在焉的挥挥手，

　　“你瞧瞧那群苍蝇，我怎能不气？”

　　我回头看去，皇上被十几个美人包围着，捏腰捶腿，好不快活。

　　皇后娘娘坐在桌旁气定神闲，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一般。

　　无意中，我看见皇贵妃朝着其中一个嫔妃使眼色，那眼中满是得逞的笑，唐妃也看见了，气得咬牙切齿，摇着我的手臂愤怒地说

　　“我就知道她们合起伙来整我！”

　　自古帝王多薄情，我看着年老色衰的皇后，突然觉得这话十分的有道理。

　　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战场，作为失败那方，我端着一盆水准备出去，还未走几步，只觉得脚下一滑，身子向前倾去，在众妃的尖叫声中，一盆冷水泼向了桌子上，不偏不倚正中皇后和皇贵妃。

　　我惶恐，赶忙从地上爬跪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我滑到的地方湿漉漉的一片，那是唐妃姐姐扔毛巾时溅落的水花。

　　皇后和皇贵妃被浇成了落汤鸡，妆容花了一脸，被洗去妆容的皇后看起来肤色暗沉，满脸疲惫，眼角隐隐出现了几条鱼尾纹。

　　我慌了，磕头求饶。

　　皇后自是不动，稳如泰山般静坐着，只是紧紧盯着我身后的唐妃神色复杂。

　　倒是她身旁的皇贵妃，拍着桌子就冲了上来，对我拳打脚踢，毫不客气。

　　唐妃上来劝阻，两人又打了起来。

　　皇贵妃祖上都是武将，自小习些防身之术，比一般女子要强壮些，我们家主儿骨架瘦弱，眼看着就落了下风，我愧疚不已，赶紧起身拉架，混乱中被皇贵妃踹了几脚小腹，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皇上早就没了兴致，怒气冲冲站起身吼停了我们。

　　主儿的扯发神功当真了得，硬生生薅掉了皇贵妃一大把头发，头顶生生缺了一块，头皮血淋淋的冒着血珠子，我看着都疼。

　　唐妃扔了那把头发拍着我的胳膊安慰我

　　“你放心，姐姐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09

　　那如果皇上欺负呢？

　　几天之内连累主子为我打了两架，在皇宫里也算是绝无仅有的了。皇上很是厌恶我，因着唐妃一再求情才收回赐死的命令，换成了30大板。

　　我听见的时候魂都快没了，早听宫里传言过，30大板能打断筋骨，不死也会丢了半条命。

　　皇贵妃听见刑罚，气得脸都绿了，狠狠朝我心窝子踹了一脚，捂着头皮转身回宫去了，我捂着心窝子疼的直冒冷汗。

　　众嫔妃白捡了一场热闹，眼神里写满了兴奋，眼见着皇后和皇贵妃走了，一个个觉得没趣也跟着散了。

　　唐妃哄着皇上最后走的，临走前给我使眼色，那意思我懂。

　　我趴在打板子的凳子上，左右两边站着四个侍卫，都是习武之人，体型魁梧健壮，瞧那架势，莫说打板子了，就是动动手指都能捏死我。

　　他们个个面色阴沉，不带丝毫感情冷眼看着我，如同地狱里阎王爷身边的鬼差般，看的我心中一阵发毛。

　　焦公公急急赶来了，给四人手里塞了些细软。我心里一松，瞬间放松了许多。焦公公说了些安慰的话又匆匆走了，这会儿是饭点，他得伺候主子吃饭了。

　　我趴在凳子上，夜风吹来，十分的舒爽。

　　一个提着板子的侍卫轻声说

　　“姑娘莫慌，娘娘有交代，我等定不会为难姑娘，且放心好了。”

　　我点头，闭了眼，心里一沉低声说

　　“开始吧！”

　　说也奇怪，眼见着板子裹挟着空气呼啸而下，落到身上时却极为轻松，如同按摩一般，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一颗沉重的心瞬间放了下来，我趴在凳子上有些悠闲地听着报数的太监数数

　　“7”

　　“8”

　　“9”

　　晚风吹来惬意而又轻松，我享受这这种按摩式的服务，突然，一旁报数的小太监突然蹲下身附在我耳边说

　　“姑娘麻烦配合一下，院门口有人监视，您莫要让小的为难。”

　　我立即抬头看去，门口的竹林后露出半个身子，那衣服我下午见过，正是皇贵妃身边的丫鬟小竹，我心中了然，当下开始大声呻吟

　　随着板子一声声落下，我的呻吟声更加的凄惨可怕，连打板子的侍卫都有些不知所措，以为弄疼了我，连忙给我道歉，我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

　　门口的小竹大概是被我的惨叫声吓到了，听到一半人就跑了。

　　侍卫们松懈下来，我捏着几乎沙哑的嗓子，磕着眼准备小睡一会儿、

　　“22”

　　“23”

　　“24”

　　板子似乎停顿了一下，我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它落下来，正要回头问问。

　　只听身后一阵熟悉的板子裹风而下的声音，砰地一声砸在我的屁股上，我惊叫一声差点从板子上掉下去。

　　几个侍卫上前摁住了我，剧烈的痛感从屁股蔓延至全身，我疼的冷汗直冒，回过头去，愕然发现一张熟悉的脸！

　　灯光下那张脸裹着傲气，冷笑着看着我。

　　我心里一惊，慌张道

　　“怎么是你？”

　　我早该想到，他能在皇宫大内行走，必定不是普通侍卫，看着那四个替我作弊的行刑官一脸惊恐的样子，我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笑，满是嘲讽地看向我一字一顿地说

　　“送你去死的人！”

　　话音刚落，一板子高举重落，我尖叫一声几乎昏死。

　　仅是打了三板，我就已经皮开肉绽，尾椎骨几乎要碎了一般，疼顺着血液蔓延到每一寸皮肤，我被人强按着趴在凳子上，嘴里塞了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一瞬突然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

　　那是痛到骨髓里的无奈啊。

　　侍卫响亮的报数

　　“29！”

　　我意识模糊，迷迷糊糊中听到他冷笑的声音，如同地狱深处伸出的鬼手，揪住了我的心脏，下一刻我听见他说

　　“拿桶水来，把她浇醒！”

　　那一刻我浑身一颤，脑中一片模糊，最后一板重重砸下，我听见了血滴掉进石板的声音，空气里传来微微的腥甜，那是我身上流出的血。

　　侍卫们放开了钳住我的手，身子一颤，我摔倒在地。

　　便是那一刻，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我猛地一颤，惊叫一声在地上猛烈打滚，疯癫的如同一条野狗。

　　那哪里是一盆冷水，分明是撒了浓盐的炼狱之水！

　　眼前开始模糊，昏睡前，我看见一张满是厌恶的脸上，一双冷漠的眼正死死盯着我。

　　那一刻，我突然清醒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

　　这仇，这辈子定要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