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 红芍药》采梨东篱下

21、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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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房门时，小柚子在门口等我，脸皮黑黑的，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跟在他身后，一路沉默着去往阿瑾的住处。
　　今夜月凉风淡，除了有些冷，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远处传来几声狼叫，狩猎场到了。闷了一路的小柚子终于转过身，月光下一脸阴沉地看向我，质问道
　　“姐姐可是跟五王爷好上了？”
　　我心中一滞，尴尬道
　　“你哪里听得谣言？”
　　“不是听得，是我看见的！”
　　看着他认真的眉眼，我忍不住拍他的脑袋，却不想被他侧身躲过，手下扑了个空，只能拍着一旁的小树干笑道
　　“你看错了，我与他是……是酒友，酒友罢了！”
　　小柚子瘪嘴，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我，我定睛一看，吓得差点叫出声，他手里拿的正是我从李辞发髻上卸下的玉簪子，那日醉酒逃得狼狈，回去才发现，发髻上竟簪着他的玉簪子！
　　我一把将它抢过来惊道
　　“我明明记得锁起来的，这东西怎么在你这？”
　　小柚子摇头，一脸看破我的模样
　　“这是我早起从姐姐梳妆台上捡的，亏得是我拾了，若是被别人看到你留有男子之物，定是要给你治罪的！”
　　我将那簪子仔细收起，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小柚子随手指了指阿瑾住的小院子，轻道
　　“王爷在哪里等你，姐姐快去吧，”
　　他转身进了院子，默了片刻，我也跟了进去。
　　东宫地势庞大，西偏殿是一处大园子，院内花木茂盛，景致优美，因靠近狩猎场，平日里极少有人来，我沿着小溪一路走到一处假山下，李辞站在溪边，身披着毛绒的斗篷，月光下身影潇洒桀骜，带着淡淡的疏离感，令人无端生畏。
　　流水叮咚，夜风微凉，恍惚间觉得这情景有些似曾相识。
　　很久以前，某个夏日里我站在溪边擦洗伤口，他也是这般骄傲的模样。
　　时间真快，那时，我们还是彼此的仇人。不过过了一个夏秋，竟变成了可以喝酒聊天的朋友……
　　失神间，他忽然转身，想起几日前的醉酒，我脸颊微红，干笑道
　　“王爷，找我可是有事儿？”
　　他从那高石上跳下来，不过片刻已经跃到我面前，借着月光，我竟看到他眼中焦躁的关切之色
　　“快给本王看看，你的脸怎么样了？”
　　也不给我机会细说，他直接抱了我的脸，毫不顾忌地盯着我一番细细打量，盯得我脸颊烧红，心生遁意。尴尬道
　　“王爷莫要担心，那水不烫，不过烘热了脸颊罢了！”
　　他眼中一片忧色，片刻后竟是一把抱住了我，我瞪了眼，僵硬地被他裹在怀中，脑子一片空白，头顶传来他满是担忧的声音
　　“你怎么这么傻？老是爱多管闲事儿，万一是滚水怎么办啊？”
　　片刻后，我听到了自己慌乱的声音
　　“我，我没事了，真的……”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啊！”
　　“不，不会的……”
　　“答应我，你以后不要犯傻了了好不好？”
　　“好，我都听你的！”
　　不知怎的，此刻脑子一片混沌，听着他温暖的声音，我竟不知不觉陷了进去，忘记了思考，没有了知觉。
　　“阿诺”
　　“嗯”
　　“你以后，经常来看看我好不好？”
　　“好”
　　……
　　“阿诺”
　　“嗯”
　　“我好像，爱上你了……”
　　“好！……”
　　我心中一滞，脑子瞬间清醒，瞪了眼惊慌地看着他，月光下，他眉眼温柔，眼中汪着一片星辰，那是我见过最温暖的眸色。恍惚间，他俯下身亲上了我的唇。呼吸相触间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再清醒时，已经是坐在石上看月亮了。
　　有风吹来，他解了身上的斗篷裹在我身上。月光下他眸光温柔，声音温暖
　　“这衣服沾了你的气息，我一直没舍得扔，现在将它送给你了。”
　　心中一暖，我揉着那温暖的绒毛低头浅笑，心中感慨
　　“还记得第一次相见时你看我的眼神，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们俩会这般亲密。”
　　“那时我对你真的是憎恨极了，我做禁卫军统领那么多年，宫中从未出现如此大的纰漏，先后14条命殒命皇宫，还死的神不知鬼不觉，我因此在父皇面前被太子多番羞辱，颜面扫地，恼羞成怒之下才对你如此……。”
　　他忽然停住了话，伸手抱住了我，我抬头看去，月光下，他眼中竟有些许的后怕，片刻后，他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眼睛直往我脖子里钻，拉着我的衣领子要去找那伤口，我一把护住了脖领子，红着脸呛他
　　“这些都是你伤我的佐证，我以后要拿他来换幸福的！”
　　他眼中一亮，惊喜道
　　“如何换？”
　　我捂着脖领子笑说
　　“还没想好！”
　　他将我往怀里裹了裹，温声说
　　“不急，你慢慢想，以后岁月漫长，我都陪你一起渡过。”
　　一颗心融化的一塌糊涂，我脸颊烧热，看着月光下他温柔的眼眸，心生错觉，这真的是那个平日里目中无人冷漠傲慢的五王爷吗？失神间他说
　　“这段时间父皇病重，太子独揽朝政，几个兄弟要么归顺与太子，要么如我一般被削弱职权，宫中局势瞬息万变，你切记万事不要强出头，能忍则忍，莫要得罪皇后和太子一干人等。”
　　我忽然想起唐妃的醉酒之言，立即清醒道
　　“唐妃曾说皇后给皇上下药，不知真假？”
　　他面上一冷，眼中冰色渐起，抱着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个我知道，他们母子一直在父皇的汤药里下手脚，初始时不过是偶尔在父皇吃的药膳里抽掉一两味药，削弱药性，因对父皇的病影响不大，我便没有干涉，到最后他们居然开始偷换汤药，导致父皇病情一度恶化。”
　　我震惊，想起皇后鬓角的白霜，难道都是演戏？心中莫名的难过，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皇上与皇后娘娘已经是30年的夫妻了，怎么下得去手？”
　　他冷笑
　　“在这皇宫里，有些人对于权利的渴望，足以泯灭他的良心！”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没有告发他？是因为没有证据吗？”
　　他微微一怔，低头看向我，许久才说
　　“证据我有，证人你也认识。”
　　我心中一滞，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谁？”
　　“你的姐妹，阿瑾！”
　　“不可能！”
　　我身子抖得厉害，惊恐地看向他。他将我裹在怀里，轻声道
　　“你记得那日和喜宫被人谋杀的两个女人吗？”
　　“记得，我因此在慎刑司住了三日。”
　　“当时我在水里捞上来凶手以后，就觉得事有蹊跷，仵作在检尸时发现，他根本就不是跳河自尽，而是被人掐死扔进水里的。后来经过暗里调查，发现死者生前与御膳房一个叫阿瑾的宫女十分熟络，而这个阿瑾，在他自尽的第三天，由一个御膳房小宫女，转身成了皇贵妃身边的首席大宫女，若说这事情没有关联，那夜未免太巧了。”
　　我心中慌作一团，想起我出狱时阿瑾投靠皇贵妃的那张狰狞的脸，打了个哆嗦赶紧否认
　　“不可能，她没有理由加害皇上！”
　　“可是皇后母子有啊！阿瑾尚在和喜宫之时便于太子好上了，她自降身价，从和喜宫一等宫女重回御膳房做三等煮饭丫鬟，后又从御膳房调到皇贵妃身边做一等宫女，你不觉得一路走来太蹊跷了吗？”
　　恍惚间想起这半年阿瑾的遭遇，从红芍药谣言起，她便跟我不在亲近，到后来对我失望离开，我对她的了解似乎越来越少了
　　歇了片刻他又说
　　“宫里都知道，皇贵妃一向与唐妃不睦，阿瑾搅乱和喜宫，在皇贵妃面前立功，顺利成为她的心腹，皇后顺利将这颗棋子钉在皇贵妃身边，由她对皇上的汤药动手，若是被人发现，罪名推在皇贵妃身上即可，中秋那日，换汤药之事被父皇发现，皇贵妃下狱，她身边的一干人等全部暗中处死，这个阿瑾应该是太子所救，算是漏网之鱼！”
　　我震惊，他口中的言论推翻了我对所有已经终结故事的印象
　　“不可能，皇贵妃下狱，明明是受他哥哥连累！”
　　“那不过是父皇为了平息此事寻得借口罢了！内有一国贵妃谋害皇上，外有陈将军弃城而逃，如此内忧外患，若是传出去，定会动摇民心，国将不稳！”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父皇如今病重，后宫权利牢牢锁在皇后手中，你家那唐妃又蠢又冲动，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那黄昭仪是皇后的姨妹妹，自然腰杆极硬，岂是她能得打得？再这样下去，莫说她活不长，怕是还要连累了你！”
　　“你是让我劝唐妃投靠皇后？”
　　“不，我是来劝你远离她，到我身边来。”
　　有风吹来，寒意四起，心中却是莫名的温暖。宫中岁月漫长，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有人可依是什么感觉了。
　　我靠在他肩上，看着远处掩映在月光里的黄墙红瓦，忽然想起了唐妃，苏月尔，还有素日里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的嫔妃们，国将易主，权利颠覆后，他们的依靠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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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有疑虑，回去之前，我特意去看了阿瑾，她身子早已康复，精神却不复过往。
　　总是恹恹的坐在窗前，看着秋风起，看着寒雨落，偶尔冲我微笑，眼中却再也没了星光。
　　我给她带去她最爱吃的点心，也不过是浅尝两口就停了筷子。
　　她说
　　“我还是忘不掉他，很不起他！”
　　小柚子愤怒，眼底烧着火焰，腾地跳起来骂她
　　“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想他，你是不是犯贱啊！”
　　我沉默，从未见过皮实耐打，又机智可爱的小柚子这般愤怒过。
　　阿瑾开始掉眼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撞在地上，砰砰砰，磕出令人心碎的声响。
　　小柚子眼泪汪汪，指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竟是跳着脚摔门跑了。
　　我跪坐在地上，扶起发了疯的阿瑾。
　　碎发下，她的额头渗出点点血丝，那里的皮肤一片淤青，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作践自己了。
　　她泪眼迷茫，靠在我怀里发抖
　　“姐姐，你信我，他说过会娶我的，他不会骗我的！”
　　我心里碎成一片片，强压哭腔问她
　　“你就这么相信他？”
　　她急躁地爬起身，抓着我的手解释
　　“你不知道，那日我与你争吵过后，负气往外跑，路过九曲桥，却不小心撞进他怀里，那是我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那双温柔的眼嵌进了我的脑海里，那是我此生都无法忘掉的。”
　　“可他伤害了你啊！”
　　“不是的，他是为了救我，如果不是他，我就死了！”
　　我心中一颤，忽然想起李辞的话，一把拉住她追问
　　“你为什么会死？他怎么救你了！”
　　“因为皇上发现……”
　　她忽然闭了嘴，眼中有了防备之意，一双手迅速抽回，面上的慌乱之色也减少许多。有些躲闪地说
　　“因为皇贵妃下狱，我也是要跟着遭殃的。”
　　我心中了然，李辞或许说的不错，阿瑾果然是有问题的。
　　回去时，已经很晚了。颇为意外的是，李辞正在狩猎场外等我。
　　穿着小侍卫的衣裳，冷的在门口跺脚，发丝上挂着几缕秋霜，看起来有些狼狈。
　　我走上前去，将披风解给他，他却连同衣服和我一起裹在了怀里。
　　我心中一暖，缓缓伸手抱住了他
　　“你怎么还不回去啊！”
　　“我忘了告诉你，我叫李辞，不要在梦里都念错我的名字！”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听着耳畔令人安心的呼吸声，我无奈道
　　“你今天怎么了？”
　　他塞给我一张纸，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之色说道
　　“这个是我的名字，拿回去好好临摹，明日我要检查的！”
　　一旁锦里不知何时跳了出来，红着脸左顾右盼地说
　　“王爷快走吧，待会儿被人发现了，少不了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面对这突然出现的第三者，我尴尬地将斗篷帽檐往下压了压，李辞放开了我，转身走了，临行前一再交代
　　“你好生练习，莫要再记错了！”
　　我抖开那张纸，借着月光，看见上面两个规规整整的大字，李辞！
　　笑容僵在脸上，恍惚间记起，我曾经在梦里骂过无数次的林小狗，这是仅有我一人懂得的秘密，不知他是如何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