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念》墨醨酝

3、章三

　　章三 山海相逢
　　“琨珸，琨珸。”第二天刚醒来的千绝正要呼唤，就被珷玦打断了，“哎呀，老大你就别叫了，琨珸日常巡行去了。”
　　“日常巡行？”千绝细细品味了一下这个词，“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警惕周全了？！”
　　“得了吧，他只是想走遍这道观罢了。”珷玦轻挑的说道，满是不相信他能办到的语气，“来，喝药。”
　　千绝接过药碗,“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谁知道，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得了。”
　　“你？”千绝挑眉，满是嫌弃。
　　“我，我怎么了!又不缺胳膊少腿的，还伺候不了你个瘫子了!”珷玦怒道。
　　“好小子，等着我好了，你等着。”
　　一番调侃嬉戏后，话题转正。
　　“你们给我编了个什么身份。”
　　“商人，”珷玦本想简洁一些，但肚子坏水又泛起，于是接着道“苦啦吧唧的去边境通商，就为了多纳个小情人，结果还给自己弄了个这么半身不遂的下场，哎，我这苦命的老大，我们的工钱可都还没发，你可就不能这样废了，废之前至少告诉我们你的钱财都藏在哪里了，好让我们抱着你的小娇妻们远走高飞呐！你说兄弟们穷困潦倒一生了，这还没来得及享享福，就因你…….”
　　千绝的嘴角僵在脸上，看来这小子真是几天不打上房揭瓦。
　　“那小道长呢。”千绝想想自己身体有恙，暂且先放过这小子一码。
　　“可能在前面接香火。”珷玦顿了顿，继续道：“说来也奇怪，道观居然也有人来参拜，这像修仙之地又不太像的…….老大，你知道这道观是怎么个回事吗？”
　　“都奇怪在哪里说来看看。”
　　“好勒，客官你细细听，若觉得好，便赏几个小钱。咳，咳。在这边陲之地，竹林深处，有一道观，前有匾额，有字题道‘玄天观’，那金字闪耀，一瞅便知气宇不凡，入内，直闻清香阵阵，却不知香从何来，放眼望去，观内屋檐重重，复道行空。桑榆翠竹，郁郁森森，层层叠嶂亦是掩映观后，观内设有一像，其材质不详，由三人共同构成，皆置于七彩莲上，中央一小女子，红衣明眸，甚是小巧玲珑，左右各一男子，右边神色冷漠严肃，一袭黑衣，手握长笛，左边温婉含蓄，白衣翩然，上有昙花细纹，手执一昙花，中有数颗玉莲子。据传，三人之眼，皆由宝石镶嵌而成，曾有贼人欲窃之，结果身体瞬间水分尽失，干枯殆尽，应是叫人吸尽精气……”嘭——珷玦一掌落下，“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过来。”千绝道。
　　“啊？干嘛。”
　　“赏你啊！”
　　“哈哈，老大，今儿全当给您老人家苏醒助兴了，小的不求赏，不求赏，哈。”
　　“你说的这可都是真的？”千绝若有所思。
　　“市井传言嘛！三分真，七分假吧。”珷玦倒了一杯水，接着说：“琨珸不是已经去巡行调查了吗。”
　　“扶我起来。”
　　“不敢从命，您可好好躺着吧，伤口未好，小心肠子露出来。”珷玦端着水杯，翘着二郎腿，瞥了千绝一眼，道。
　　“那你给我找个轮椅去。”
　　“哈？您老人家可真行，道观上哪儿弄轮椅。”
　　千绝可能是有些恼了，抄起枕头朝着珷玦一扔，什么话也没说。
　　珷玦道不是怕他发火，只是看他刚才那大幅度的动作，怕再扯住伤口，光叫人心疼。连忙满口答应：“好好好，我去给你做，你别动了。”说完放下杯子出去忙活了。
　　千绝能干嘛呢，好像什么也干不了了，和他插科打诨的人刚被他安排了出去，低头看了看那又渗了血的伤口，长叹一声，受伤什么的可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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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绝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来时琨珸正坐在对面的小桌上写写画画着什么，“琨珸。”
　　“您醒了。”琨珸闻声停下手中的笔，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听珷玦说您叫他给您做轮椅了，何必这么麻烦呢，以我们的体质，用不了两三天就痊愈了。”
　　“你呀你，就是太护着你这个弟弟了，两三天我都可以在屋子里长出蘑菇了，再说，这道观那么好。怎么也得转个遍才能好啊，没轮椅怎么装病。”千绝笑道。
　　琨珸笑着摇了摇头，他家的小殿下，还真是从头都没有变过。
　　“琨珸——我做好了，你快来夸夸我。”
　　“蠢石头，你做好了啊，拿进来然让我试试。”
　　“老、老大，你又醒了啊。”珷玦搬着他新出炉的轮椅进了屋。琨珸便扶着千绝坐了上去，说实话珷玦这小子的手艺是着实不错的，轮椅的大小刚刚好，靠背的弯曲程度也刚好与千绝的腰线吻合，竹面被打磨的光光亮亮，就这么小半天的功夫，珷玦居然还刻上了松柏竹子的花纹，靠背后面则是一副百鬼夜行的图案。
　　“好啊，小子，干的挺不错。”
　　“琨珸，快夸我。”
　　“啧，我不是已经夸了你了吗！”千绝不满道。
　　“哼。”
　　“走走走，推我出去玩玩。”
　　“好啊！”珷玦正要上前，却被琨珸抢了个先，说：“我来吧，你推，怕不会成了车祸现场，再说，你认识路吗？”珷玦只好悻悻地躲到了一边。
　　…….
　　就这样，三人慢慢走走停停，参观着这巨大的道观。
　　行至神像处千绝忽道：“这左边的不就是那个小道长么。”
　　“是他。”琨珸淡淡回道。
　　“哦，有意思。走，我们去会会他。”
　　“可这里这么大，我们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啊！”珷玦道。
　　“在他自己的房间。”琨珸又淡淡加了一句“应该在看书。”
　　你连这个都调查的这么清楚，不去当个探子真是屈才了，千绝心想，我这都是收了一批什么人，自打上来之后，没了那群老东西的监视，千绝都不知道是该说更了解他们了，还是不认识他们了，以前那个可爱的只会说是的爱哭包珷玦小石头不见了，那个端端君子的琨珸也不见了，偷窥这事都干得出来。
　　“走，好歹让我这个做主人的去答谢答谢人家。”
　　“好吧，就是有点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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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空屋前。
　　“路呢，他天天划船过去啊！”
　　“呃，这些叶子就是路。”琨珸小声说道。
　　“咳咳，我知道，我就是考考你们。”
　　琨珸：您开心就好。
　　“你，抱我。”千绝作为堂堂一介七尺男儿，倒没一丝害臊 ，琨珸也不惊讶，像是久违了这句话。
　　就这样，三人踏着王莲叶片，行步水上，走近司空居处。
　　“小道长在吗？阎某人来致谢。”
　　“进来吧。”这声音是从里屋传出的，到千绝这边听起来便是飘飘然即要随风消逝的样子。
　　进了屋内，金丝楠木的清香便迎面扑来。
　　“先生可是好些了，这么急便下床。”
　　“不碍事不碍事。”千绝抿嘴扬起一个笑。
　　“先扶到我床上吧。”司空温声道。
　　“这怎么使得。”话虽这么说，千绝却暗地里扭了琨珸胳膊内侧一把，示意他该怎样做。
　　当然，千绝如意地躺上了着位“小道长”的床。
　　“珷玦你看看，这屋里随便一件都比你年纪大。”千绝有意说道。
　　珷玦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谁让他家主子就是爱把他当做靶子呢。
　　“阎先生说笑了，不过是友人送的一些小物件而已，不值钱，若是先生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尽管拿去。”司空轻笑。
　　“是鄙人唐突了，还望道长不要见怪。”千绝客气道。
　　“这是今天采下的莲子，先生收好，早日养好伤，莫让家中妻子过多担心，”司空又顿了顿，说：“昙某人多嘴一句，先生还是如一一些好。”
　　千绝：呵呵，珷玦这个混蛋，话本要不要述说地这么详细。
　　“道长见笑了，那好，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其实，我是个将军。”
　　琨珸：……
　　珷玦：……
　　“还有，我没有妻妾，骗了道长，还请见谅。”
　　司空只是微笑。
　　琨珸，珷玦：你就这样把自己的马甲扔了吗！活生生的见色忘友啊！
　　司空：“先生言重了，先生想说的，鄙人会认真聆听，不想说的，鄙人也不会逾越过问。”
　　“那我想问的，道长会如实回答我吗？”
　　“如若所知，自如实言之。”司空脸上依然是那温婉的笑容，望着，便叫人心安。
　　“今天天色不早了，明日麻烦道长来拜访我了。”千绝露出一个很开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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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想怎样，请君入瓮？”
　　“不，我只是单纯的相信他，多好的一个人，不是吗？”千绝甜甜的笑道。
　　“您又这样，这世上可是没有什么纯粹的善良。”
　　“不也是没有纯粹的恶吗？我相信他。”千绝的表情就像吃了蜜的小孩，琨珸不知道对他家这位小朋友，该如何是好，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倒白白教别人心疼，他不想用那段伤心的过往来做提醒，揭人伤疤，总归太痛，算了，由他去吧，现在不是有我了嘛，琨珸想。
　　千绝依旧在喃喃自语“多好的一个人啊，山海相逢，来之不易......”
　　但是珷玦是个死脑筋，对他家老大戳破他亲设的马甲一事十分不满，非得揪着问个缘由。千绝只好无奈的回答他“其一，他的床上没有鬼魔之气；其二，一般人祭了他的神像也没什么问题出现，不是邪神；其三，看他屋内的摆设以及他所读的书，他肯定不是道士啥的；其四，你们都没看出来伤口有毒，他有那么傻被你们骗？”当然，其五，他长得好看啊，不像坏人。千绝悄咪咪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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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司空如约来拜访了千绝。
　　“阎先生。”
　　“你来啦！不必叫先生先生的，怪生疏的，叫我千绝就好。”
　　“好。”司空回答后，却没有再听到千绝继续讲话，抬头望去，只见千绝正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兀地笑了，“好，千绝。”
　　真是幼稚啊。
　　真是容易幸福啊。
　　“你听过能使人变成妖魔一样怪物似的方法吗？”千绝开门见山道。
　　“修仙者有，那修魔者为何不能有呢？”
　　“也是啊。”千绝点点头。
　　“这些年边境有没有生事呢？朝廷那边天高皇帝远，得到的消息真真假假，谁说的准呢。”
　　“以前倒是没什么是非，这年倒是突然多了起来，也不知为何，然后就是将军您来镇边，还有……”司空突然停住了，不知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出口。
　　“还有什么，你快说呀！”千绝急道。
　　“将军败后，东夷却没急着进攻，朝廷那边也没援军来到，说是东夷良心发现，请求和解。”司空低着头，偷偷瞅着千绝的表情。
　　“呵。”千绝冷笑一声，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这又是皇帝老儿的故计重施，随即脸色变得深沉。
　　司空急忙道：“你别生气，身体要紧。”
　　生气么？他不是生气，他只是感到可惜，可惜这世人不知生命金贵，可惜那些将士为这么一个计谋白白送了死，可惜他没想到最原先那场战役，可惜那孤魂，可惜那家亡。
　　“算了，不说这个了。道长既然惹我生气了，那你可要负责啊！”
　　……“怎、怎么负责…….”司空无措道。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啊，哄我开心。”
　　…….审讯么…….
　　“道长是道长么。”
　　“不、不是。”
　　“那你是什么人呢？”
　　“我也不记得了。”
　　“你怎么来到这儿的。”
　　“我醒来便在这里了，有一封信，说这里是我们三个的家，让我哪里都不要去，等他们回家。”
　　“你就信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事我不大记得了，但是我的心记得，读那封信的时候，不觉得，哭了。”司空耳朵一红，把头扭向一边。
　　千绝见了便觉得这小道长更是可爱，喃喃道“我在哪里见过你呢……怎么这么叫人心安……”
　　“什么？”
　　“没事。”
　　“也许见过吧，也许没见过，我不记得了，还请你原谅。”
　　听到了啊，千绝耳尖一红，“哈哈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也不记得，那就是没见过啊。”
　　司空微微一笑，“山海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