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冤阁随笔》琦点

2、沉冤初开

　　早朝，李世民坐在龙椅上，下方是已经慷慨激昂了小半个时辰的魏征和完全插不上话的官员们。
　　又过良久，魏征终于在诸位同僚期待的目光中结束了他的谏言，宦官王彻忙不迭地喊退朝，在场官员纷纷松了一口气，三三两两地从大殿离开。
　　大理寺卿周志清及少卿陆隐刚要离开大殿便被等在一旁的王彻喊住，两人便跟着王彻来到了御书房，正巧在书房目前遇到了长孙无忌。
　　书房里，李世民正对着隐太子李建成的画像发愣，见他们来了，便随手放下画像说：“蒲州太平巷有一户王姓人家，当家人王全曾是隐太子的部下，当年在玄武门事发前，王全突然辞官，并且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京都。
　　前不久，蒲州突然传来消息说王家满门都死于大火之中，无一活口。事发之时是深夜，这火来的蹊跷，还是你们大理寺去查查吧。”周志清闻言，便请旨亲自前往，紧接着，看到了能不用被魏征魔音穿耳的希望的大理寺少卿陆隐以他平生未有的速度，附议。
　　“陛下”，长孙无忌突然开口，“这王家的案子远在蒲州，大理寺的人贸然前往太过引人注目。”
　　李世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高深莫测地说道：“朕自有办法。”紧接着赵国公长孙无忌请旨于大理寺一同前往。
　　看到请旨的长孙无忌，又想到御书房里那漫天飞舞的奏章，李世民便是一阵头晕目眩，但是见长孙无忌坚持，也只能咬牙准奏。
　　午间，李世民照例来到了长孙皇后的宫中。偏殿里，长孙皇后站在桌边给太宗盛汤，年仅三岁的长乐公主乖巧地趴在太宗怀中捏着小拳头替他捶着肩膀，难得的悠闲时光仿佛将漫天奏章带来的悲愤散去不少。
　　这时，太宗身边的侍卫长高延入内称永康伯长孙无竞求见，温馨的气氛凝固了，皇后盛汤的手忽然顿住了，太宗的身子僵硬了，年幼的小公主抬起头，好奇地看着自家父母。
　　很快太宗召来宫女将小公主带了下去，抬起头不确定地问道“皇后，你说如果朕让高延告诉你三弟说我们都不在他会信吗？”
　　长孙皇后不语，只是默默回了一个得体的微笑。
　　不怪乎这两位这么大反应，只是这位永安伯太过于非同一般。这长孙无竞是长孙皇后和赵国公同父同母的弟弟，但却比长兄和姐姐小上许多，在父亲去世时才不过两岁，所以由长孙皇后带大，姐弟感情极好，在太宗登基后不久便领了一个永安伯的爵位，原本，长孙家姐弟希望自家幼弟能入朝为官，奈何此人却有着非同一般的追求，小时候最爱追着自家大哥听刑部破案的故事，长大些就总是溜进衙门跟着刑部老仵作老王探讨验尸之道，及冠之后更是无视兄姐多年来到阻拦立志成为大唐最好的仵作，如此种种，不胜枚举，与相识多年同样出生权贵之家但自幼饱读诗书，入仕后更是深受李世民信任年纪轻轻便官拜大理寺少卿的陆隐可谓是截然不同，为此，每每面对自家三弟长孙家兄妹两总是头痛不已。
　　不过多时，永安伯便进了内殿，规规矩矩的给皇上皇后行了个大礼，抬头见殿中没有旁人便迫不及待地扑到了自己姐姐身边，姐弟两亲亲热热地说着最近的新鲜事。此时皇后宫中的侍女突然前来禀报说长乐公主哭着要找母亲，长孙皇后便匆匆离开了。长孙无竞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确认姐姐已经走远了，长孙无竞便挪到李世民身边，又是行礼。
　　“陛下，微臣自幼长在长安，虽在书中读过我大唐的万般风采，但从未真正去过长安之外的地方。请陛下准微臣出长安去往各地游历一番。”
　　李世民不为所动，长孙无竞又厚脸皮地凑上去，
　　“您看我在都城不是每天撩猫逗狗就是赖在我姐这不走，您把我派出去多好啊，以后不就没人烦我姐了吗。而且，我研究仵作验尸之道那么多年，连刑部老仵作都对我的肯定有加，您放我去各地游历，说不定我还能帮您破破地方上的陈年旧案呢。”
　　说完，又是一阵熟悉的死缠烂打，李世民对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舅子又是一阵头疼，突然间，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李世民扒拉开拽着他袖子的手，坐直身子道： “既然如此，大理寺要去蒲州查案子，你便和大理寺的人一起去吧，不过切记不要冒进。”
　　达到目的的长孙无竞，欣喜若狂的谢恩，一转身，就见抱着小公主走进来的长孙皇后面带笑容地站在门边看着殿中的两人。
　　“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说刑部老仵作对你肯定有加的时候。”
　　看着长孙皇后的笑容，长孙无竞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刚满十二岁的小无竞从书斋翻墙去刑部看仵作验尸被抓时，长孙皇后也是这样笑着，手持藤条向自己走来。多年沉浸在姐姐淫威之下形成的本能促使他在瞬间夺路而逃，留下无辜的李世民看着含笑走来的皇后背后阵阵发寒。

　　大理寺，沉冤阁
　　往日人迹罕至的小院突然热闹起来，一大群提着水桶拿着抹布和鸡毛掸子的大理寺官员进进出出，大理寺卿周大人和少卿陆大人各带三个差役在翻阅各个卷宗，其余人就在周围清理着架子上的灰尘。
　　不过多时，长孙无竞便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冲进来沉冤阁，朗声和众人打招呼，陆隐见状头痛地问道‘无竞，你来干什么？我们今日要整理旧案，你还是先回去吧。’
　　然而，只见长孙无竞对着周大人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陛下已经下旨让我和你们一起去查案了，所以今日我是来帮忙的。’
　　空气突然凝固，几次呼吸后，在朝堂上沉浮数十载的周大人终于凭借强大的定力死死支撑着自己对着这个三天两头跑到大理寺停尸房来观摩尸体，骚扰官员的伯爷道谢，然后转头与对面那个拿着案卷假装不存在的陆隐展开了一场眼神交流。
　　“你能把他弄走吗？”
　　“下官做不到啊。。。。。”
　　“要不你去找找长孙大人？”
　　“既然他说是陛下的意思，那找长孙大人也没用啊。”
　　“你们两家是世交。那他交给你了。”
　　“下官……”
　　安排完一切的周大人正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向门口，突然听见身后的陆隐大喊‘小心。’
　　周大人赶紧冲向旁边的圆柱，将整个人藏在柱子后面，然后探出头朝陆隐的方向看去。
　　原来长孙无竞见边上的书架无人打扫，便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一手扶着靠在书架边的梯子向上爬，结果突然一脚踩空，手中的鸡毛掸子飞出不偏不倚的砸中了桌上的笔山，墨水还未干透的毛笔在陆隐干净的官服上留下了一道划痕，长孙无竞整个人脸朝上的从梯子上向下摔，陆隐赶忙一个飞身把他一把接住，然而从天而降的冲击力却使得两人一起倒向了陆隐身后的书架，书架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各地卷宗被压在倒塌的书架下乱作一团。
　　众人呆呆地看着倒塌的书架前的两个人，被长孙无竞压得眼冒金星的陆隐咬牙道：
　　“你给我起来。”
　　众人如梦方醒地上前将地上的两人扶起，大理王宁跑来问 “大人，这些案宗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再收拾一遍？”
　　话音刚落，众人便不由自主看向了一切的始作俑者长孙无竞，长孙无竞满脸通红，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一个差役跑来传话让陆隐和长孙无竞去周志清的书房，长孙无竞赶紧对众人正色道：“既然周大人有事要我们去，这些卷宗就辛苦诸位了。”
　　说完飞也似的拽着在一旁揉腰陆隐跑了出去，留下大理寺众人与满地散落的卷宗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