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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出逃 上 ...

  •   乌金西坠,霍睢将手上的卷宗搁在桌上,扫了一眼留在衙署内已经面带疲色的几位尚书,忽然开口:“这几日定国公在何处?”

      几位大人眼下还有没看完的公文,抬起头来一时也有些怔。倒是户部尚书柳知殊最先反应过来,答道,“那日朝会后,有人瞧见定国公上了东华山。”

      东华山?那不是安世妨的地方吗?自从李宪登基,她便在东华山圈地为宅,既不入朝,也没回潮州。

      霍睢的表情不禁凝肃起来。应崇川从李宪的大殿中出来后便去找了安世妨,而偏偏两个月未曾下山的安世妨今早又出现在长安……事情发生得蹊跷,他隐隐觉得,这个明面上不掺政事的靖国公或许才是在背后搞名堂的人。

      ……

      唐棠终于捱到霍睢去办公的这天,在府外一逛便是一整日,白日里迎着秋风,心情也甚好。只是回来的时候,越走到霍府附近,唐棠却踟蹰起来。

      “香兰,你去丰祥记再买一包五香酥,”她见香兰迟疑,显然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又催促道:“快些,我就在这儿等你。”

      香兰无法,只好疾步又折返了回去。那时候天已经渐渐暗了,街上的人本就不多,唐棠望着远处皇城高高耸起的观云楼,忽然生出了些感慨。

      她生在乱世却不自知,幼时家中虽然显赫但高处不胜寒,以至于白帝的王朝大厦将倾,而唐家却成了旧王朝倾覆的探路人。难道自己的祖父英名一生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吗?若是早有预料的话,为何将她从小教养成那副毫无顾忌的样子,又为何不为唐家留半分的后路?

      唐棠长长地叹了口气,却冷不丁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扼住手腕拉到了巷子里。

      “谁?”

      她慌忙想要抽出手来,却因天色昏暗且那人背对着她而辨不出真容。但唐棠本能地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对她并无歹意。

      顾修宁在她挣扎时就松了手,慢慢转过身来,见唐棠神情由疑惑转为释然,他也仿佛如释重负一般,将这几日来的担忧、揣测都抛了出去——唐棠说她在霍府过得嚣张,横行霸道,只是每日对着霍睢很是不高兴。

      即便她与顾修宁相识的时间比霍睢远短得多,情谊却不浅,曾经唐棠不明白,顾修宁却说:

      “你是将军府不受人待见的受气包,我是尚书府没爹疼的无用郎君,大概是同病相怜。”

      唐棠从没有提起过她与霍睢之间的恩怨,因而在顾修宁的眼里,这位新上任的尚书令不过就是一个仗着自己位高权重而善于强取豪夺之流罢了。于是他说,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想要多问你一句,”

      他话一顿,定定地望着唐棠,眼神中还带了点犹豫和忐忑,

      “你心里……是不是真的有我?”

      这段时间的唐棠对顾修宁的心理十分复杂,但又听他如此小心翼翼地问出那话,实在有些不忍心,况且也不算是假话,于是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我们是患难相识,我心里自然有……”

      “那我们跑吧!”

      唐棠的话被打断,她似乎是没有理解顾修宁话中那个“跑”字的意义,怔怔地望着那张过度欣喜而显得迫不及待的脸,问出了她忍了几个月的话来:

      “那日殿上为什么要退婚?我与霍睢成亲之前为什么不带我走?”

      她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惊醒了在自己美好幻想中的顾修宁。那郎君脸上白了一阵,头也垂了下去,像是懊恼,也带着十分的不解。

      “我爹做了十五年的吏部尚书,竟对一个毫无根基的年轻尚书令避之不及,大殿上还没由得我开口,便将你我的婚事退了……”

      他慢慢地讲着这几日在顾府发生的事,让唐棠有些惊讶,原来顾修宁因为想去长公主府找自己而被他父亲关在屋子里“自省”;原来那个原本就对他淡漠的顾尚书在得知他与霍睢同时钟意自己后,因为担心受到牵连,又对他更冷淡了几分。

      原来……

      “前个月,我爹向陛下递了我辞官的折子。”

      顾修宁说得云淡风轻,唐棠的脸却冷了下来。她竟不知道还有不爱儿子的父亲!即便她与长公主没有血亲上的母女关系,但好歹自己叫了五年母亲的人在明面上对自己是过得去的。

      “所以我才说要你跟我走,现在我无官一身轻,再不需要考虑什么家国的担子了。”

      “即便是没有我,你也会离开的吧?”

      唐棠叹了口气,竟有这样的父亲,为了自己的地位牺牲儿子的婚姻和官途,顾修宁却在这种家庭里活了二十年。

      可顾修宁却摇头,很庆幸地笑了:“如果没有你,我会继续忍气吞声。但是现在清河郡主若是愿意,草民定会追随。”

      这话说得太过露骨,唐棠微微一怔,脸都红了,却还是问了一句,

      “刀山火海也追随吗?”

      顾修宁的目光一紧,不由向前了一步,低声道:“这是……情话吗?”

      唐棠却慌忙后退,想来顾修宁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脸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反问道:

      “你真的觉得霍睢他……只是个毫无根基的尚书令吗?”

      顾修宁原本是五品的户部郎中,霍睢上任的时候他已经在李宪的朝廷里摸爬滚打了一年多了,即便最近几个月他被顾尚书一气之下锁在了家中,却还是自信说

      “满朝文武都不服他,光是户部,想私下里找机会弹劾他的同僚就不少。”他想了想,断言道:“霍睢这个尚书令想要坐稳,难比登天。”

      唐棠原本担心自己逃不出霍睢的掌控了,此时却笑了出来,她此时是盼不得霍睢好的,但还是望着同样笑着的顾修宁问了一句:“那你呢,若你还在朝廷,会想弹劾他吗?”

      顾修宁有些无奈地敲了一下唐棠的脑门:“这算什么问题,霍睢现在可是我的敌人。”

      唐棠笑得更开心了,拿开了顾修宁“施暴”的手,还放肆地摇了两下,“真巧啊,霍睢他也是我的仇人。”

      “所以,要不要跟我跑?”顾修宁问。

      同仇敌忾的时候到了,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信念:跑!

      去重新买了一包五香酥的丫鬟香兰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却没有发现自家夫人,喊了两声也没人应,真正慌了神,手上的点心也顾不得了,四处拉着人问。

      “姑娘,你有没有看到我家夫……夫人?!”

      然后唐棠便瞧着脸上带着泪的香兰强硬地拉着自己的袖子,问她有没有看到自己。

      “看到了。”

      香兰破涕为笑,还一边小声责怪唐棠为什么到处乱走。

      唐棠原本心虚了一阵,但看到香兰空空如也的双手,眉头又蹙了起来。

      “你有没有看到我要你买的五香饼?”

      香兰一愣,声音更小了。

      “好像……丢了。”

      唐棠没有执着于一包五香饼,倒是伸手摸了摸自己刚买的迷药,见那一包小东西安全地藏在了袖中,一颗心也安了下来。

      半刻钟前,巷口的唐棠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提议:

      “我觉得直接逃了不好,倒不如投奔一个同是霍睢的敌人。”

      见顾修宁面露疑惑,便解释道,“他好歹是个尚书令,可你我出了长安便是无权无势,若想要脱身,总得找个庇护的人,叫霍睢投鼠忌器。”

      她想到婚前曾去找过李宪,只是没成想堂堂一国之君竟也能在霍睢面前出了岔子。只能因为霍睢是他的人,李宪才会放弃她来拉拢霍睢。这么一想,唐棠便笃定了,

      “霍睢是陛下的人。”

      “你确定吗?”这是顾修宁都不知道的,他怀疑地望着唐棠,正疑惑一个深闺女子是如何得知这样的朝堂辛秘。

      唐棠却不能说她与霍睢拜堂那日的事,只好含糊说:“陛下是我亲戚,他有时候喝多了就乱说胡话,我偶然听到的。”

      “那唯一有可能的敌人便是定国公了。”顾修宁虽然觉得唐棠的话听着荒唐,八成立不住脚,还是迎合她推测道,“五年悉心栽培的手下转头成了陛下的人,若这事是真的,国公怎么着也要气急败坏了。”

      他笑着揉了揉唐棠的头,“别想这么多了,我若得了机会,会递消息给定国公的。”

      二人约定明晚暮鼓之前,在城门口老榆树下见。

      唐棠却以为定国公这事儿定了,想到日后得到消息的国公,以及在朝堂上看似风光,却步履维艰的霍睢,她快意地笑出声来。

      霍睢,早晚有一天你会栽在我手上。

      “夫人为何这么开心?”

      本以为唐棠会生气的香兰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夫人的训斥,反倒是见她没来由地笑了起来,很是怪异,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谁知唐棠还真的不恼,耐心解释道:“因为想到今晚可以吃麻辣兔头,有点期待。”

      香兰心绪复杂了起来,担心打击了唐棠的好兴致,又怕等她回了家发现没有那道菜而更败兴,便酝酿着提醒

      “麻辣兔头要明晚才有。”

      她今晚就跟厨房说,夫人要吃兔子……

      明晚?那不就是吃不到了?唐棠暗自可惜,但这阵可惜很快就被出逃的喜悦冲淡了。

      等离了霍府,那还不是吃什么都像麻辣兔头?

      ……

      晚归的霍睢和唐棠二人在花厅里面对面喝着鲫鱼汤,难得的,唐棠没有对她的仇人冷面相对,反而在霍睢抬头看她的时候慷慨露出一个笑意来。

      霍睢意外。

      “你竟然笑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说说吧,你为什么笑?”

      唐棠也没想到偶然给他个好脸看,竟能引出他这么多话来,一时有些懊恼——早知道就摆臭脸了;又有些头大——总不能说是要跑路了所以高兴吧……

      “我嘲笑你呢。”

      她清了清嗓子,勉强想好了一个说辞。

      “今天府上小厮抬回来一顶漏了底的轿子,听说你当街摔了,我想了想,觉得当时的场景铁定很有意思。”

      霍睢早就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做好了心理建设,低头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鱼汤,“我以为你是在汤里下了毒。”

      唐棠心里一紧,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小药包,故作镇定地梗着脖子道,

      “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我才不屑用。”

      就见霍睢十分赞同地点头,

      “房梁上下刀子,被子里钻蛇,衣领里藏针以及轿子漏底,用惯了这些高明招数的唐棠的确不可能去下毒。”

      被揭了老底的唐棠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将勺子往碗里一丢,“铛”的一声。

      霍睢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她,这眼神看得唐棠都有些怵,赶紧补上了句

      “我……那个吃饱了。”

      “好。” 霍睢只说了一个字,这让唐棠莫名松了口气,却实在待不下去,趁着人没注意的时候赶忙从花厅里溜了出去,却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每每都在霍睢手上都会输了阵势。

      听着那阵仓促的脚步声,低着头的霍睢嘴角不觉扬了起来。

      这就会虚张声势的毛病,到了别人眼前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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