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你叫鼻涕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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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苏厌厌错愕的模样，野宫羽次郎已猜出这惨死之人定和他们发生了点什么：“这回你相信我了吧？”他想了想，脸上又浮出疑惑，嘀咕道：“不过，马车里的人似乎不是净辉那伙的……若是一伙，净辉不必追到这里。”他眼中蓦然闪过一道光：“我懂了！此人是在助你躲避净辉！”
苏厌厌：“他和方丈也是相识的……这根本说不通，我不信！”
野宫羽次郎见说不清，从腰间取出一信，递给了苏厌厌：“你先看你爹给你的信吧。”
苏厌厌迅速打开，确是父亲的笔迹：“勿去烟台，天塔寺方丈净辉欲将你绑架，胁迫为父听命于他。紧跟野宫羽次郎，他能护你周全。”
苏厌厌整个人陷入了混乱，拿信纸的手渐渐抖起来：“方丈要杀我？这怎么可能……”她荒谬地看着信中内容：“方丈是这世上待我最慈爱的，你们说他不可信，便是不可信了？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他关照我帮我找活计，我生病下不了床的时候，是他给我煮的汤药……”苏厌厌抬起装满怨怒的眼：“而你们呢，出现的时候，是为了那个叫野宫千代子的女子，消失的时候，也是因为野宫千代子，何时曾为我苏厌厌停留？！”
野宫羽次郎自知理亏，态度软了下来：“厌厌，没错，说句公道话，我们所有人都忽略了你，你是最为无辜的。但是那个净辉，他看起来和善，其实深藏不露，他如此设计是为了给铁塔里那个无皮之人报仇，那无皮之人的惨状正是你爹所为。当年，净辉发誓要你爹血债血偿，又岂会对童秋山独女手下留情？”
苏厌厌双目赤红，听着这些令她啼笑皆非的话：“既如此，我爹为何不早阻止我上天塔寺？为何不保护我？竟任由仇人伴我左右？！”
“你当真以为你爹什么都没做吗？”野宫羽次郎沉重道：“你爹就是怕你被仇家伤害，才故意放你一人在外，故意冷落你，让人找不到你的下落，后面他们还是发现了你，你爹就背着我姐去医治那无皮之人，如此，净辉才没有动你！”
这一系列如天方夜谭的话，令苏厌厌难以接受，浑身打颤，胃里直泛恶心。
野宫羽次郎继续道：“此次撕破脸，是因为你爹收到净辉那帮人在查你母亲下落，或者制造各种假消息，扰乱你爹。待净辉准备要抓你以作胁迫之时，你又不知去向了，我猜那时，你已和马车里的那个男人一起了，净辉才和我一样找不到你。但这男人并不完全可信，他即知道有人追杀你，却还引你去烟台，只怕也有私心。”
看着苏厌厌惨白的脸，野宫羽次郎终有些不忍，叹道：“当然，这些还是猜测，为今之计是立刻离开此地，找到你爹再说吧。”说着就拉起她的手往外走，被苏厌厌用力抽开。
“等等！”苏厌厌脸微垂着看不清表情，沙哑不稳的声音表示她混乱的内心：“给我一刻钟……我要和他道别。”
野宫羽次郎无可救药看着她：“那人虽帮了你，但是敌是友仍不清楚呢，你若还回去，很可能就羊入虎口了！”
“他不会！”苏厌厌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满是坚定：“我会跟你走，方才的话我亦守口如瓶。给我一点时间，后面我全听你的。”
野宫羽次郎思前想后终是点了头：“半个时辰后我在城门等你。”
“主上。”车窗外有人悄然而至：“他们分开了，野宫留在城门外，苏姑娘没往这边回，而是跑入了巷子里……”里头的一尘闭目静听着，“属下追过去，看到苏姑娘躲在里面哭。”
听到这儿，一尘眼睑一颤，睁开了眼，于小笺速写几字，递了出去。
一刻钟后，车厢帘幕挑起，一颗小脑袋钻了进来：“抱歉，师父久等了。”
苏厌厌眼周微红，声音带着鼻音，见一尘盘腿闭目未语，暗松口气，赶忙轻手轻脚坐到车厢壁上，蒋师傅一声低喝，马车悠悠走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尘摸起笔要写字，苏厌厌心悬了起来，大气不敢喘，待他写完移过来一看，脸刷的就红了。
“你叫鼻涕虫？”
苏厌厌哭笑不得解释：“不是，那个武桑人爱给人乱起绰号，我们那一片的人哪个没被他气死的，什么狗棒子，山药蛋，癞痢秀才……师父无需理会。”
一尘看着她的窘样，脑海浮出她上次在天华镇哭得稀里哗啦的傻样，不禁一笑。
苏厌厌见他冲自己笑，也不由跟着展颜：“您又拿我寻开心。”
这时马车慢行下来，还响起进城时兵官的呼喝，苏厌厌觉察有异，挑窗往外瞧：“师父，我们不是刚进城吗？为何又……”
一尘不慌不忙写：“听闻崇延临近战事，昨日已被波及，为安全着想，速离此处。”
苏厌厌没料到会发生这种突变的状况，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又不敢表露，只好道：“原来如此。”想了想又说：“不过，既已进城，不如晚饭后再走。”
一尘闻言，抬目看住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苏厌厌感觉自己像个没穿衣服的人，被一尘看得浑身不自在，僵硬一笑：“师父觉得如何？”
一尘：“离晚饭尚有两个时辰，足够赶到下一个驿站。”
苏厌厌这回尴尬了，居然忘了进城前刚吃了午饭，支吾道：“其实……其实我……”一尘目露疑问，“其实是因为我想吃这里的烧鸭，听说崇延的烧鸭全北翰最好吃了。”
一尘眉头微挑，徐徐写下：“可叹，果然被贫僧养成馋猫，此番苏施主又如何感谢？”
苏厌厌不解，只见一尘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一团牛皮纸裹住的什物，轻轻放在了她的掌中。软热的牛皮纸里，散发一股逼人的肉香。
“这是……”
苏厌厌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纸包，不敢抬头去看一尘一眼，因为眼泪已聚到了眼眶：“真香……我现在就想吃。”
一张纸由对面移到了膝下：“去城外护城河可好？”
郊外的护城河边，苏厌厌呆呆看着手上印着“崇延”大字的油纸，扒开一角，露出一片烤得酥黄流油的鸭肉。
苏厌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淡淡的忧愁里含着一丝丝甜，抬头看向身旁的那个人。
他就站在河床边，迎面眺望着宽阔而浑浊的河面，微凉的河风将他额前散下的一缕发吹得飘起，他的背挺得笔直，右手轻搭身后，就算身着陈旧的短打，站在这杂乱荒芜之地，也掩盖不了他如莲般高洁脱俗的气度。
苏厌厌喉咙一哽，忍不住启唇。
“师父。”
苏厌厌一唤，他就向这边望了过来，日光照在他脸上，睫毛的阴影刚好笼住了他的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视线，却能感觉到从里传递过来的丝丝温柔。
苏厌厌舌尖泛着涩，心底直发苦。
刚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有三两友人关心庇护，没想竟一夕破灭，最信赖敬佩的人竟是最心狠手辣的，这位初识不久，如天上明月高不可攀的一尘师父却待她最真。
一尘见她眼底泛红，迟迟不语，脸上出现了担忧。
但苏厌厌没给他询问的机会，吸了吸鼻子，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将鸭子凑鼻闻了闻，张嘴就咬了下去，边嚼边向着一尘夸口大赞：“简直好吃得没天理了！”投入地完全不顾糊得鼻子下巴都是油：“末学一路上大鱼大肉的，您看，都长胖了！我说怎么路上尽是遇到乞丐，原来是羡慕我命好，跟对了好人能吃香喝辣才凑过来的！”
一尘被她夸张的马屁逗笑，蹲下身拿树枝写：“原来你喜欢吃肉，可苦了跟着贫僧日日素食。”
苏厌厌忙摇头摆手：“跟着您走一遭已是末学修来的福分，怎能在您面前嚷着吃肉。”
一尘莞尔：“嘴油。”
苏厌厌喊冤：“天地可鉴，末学对一尘师父是一片赤诚。”
一尘眼睫微垂，再抬起时，眸中凝起异常耀人的光：“那么，跟着我，可好？”
看着地上的字，苏厌厌停住了咀嚼的动作，缓缓抬头：“师父的意思是……”
一尘眸光闪动，袖管里的手不觉收紧。
“要收我为徒？”
一尘闻言一愣，而那边的苏厌厌已放下鸭子，起身向他诚恳地合十深拜：“一尘师父，感激您对末学的肯定，您是得道高僧，又师出有名，末学资质平庸，愧不敢当！您慈悲为怀，定是惦着我救过您，又孤身一人，才如此照拂。上次我也说过，师父不必放心上，换是一只小羊羔落水我也会救的。”
一尘静静看着她的头顶，眼中闪过无奈，走过来坐到她身旁的石头上，并示意她也坐下继续吃。
苏厌厌见他没有否认，便笃定他是这种意思，抱着鸭子重新坐下来：“其实我十岁那年就想让净辉师父收我做弟子，在安静的寺庙中敲钟念佛。后来看了些书，听人说了一些有趣的事物，又觉得在这之前，得先尝尝人生百味，参出点儿佛道才不会亵渎佛祖给予的斋饭。于是我省吃俭用攒盘缠，就想在这两年出去走一遭，然后就给我遇到师父您这样的贵人了。
我从未想过路上能有同伴，孤身惯了，养了些坏毛病……您大概也看出来了，我不懂怎么与人相处，处得太近我会心慌失分寸，受了恩惠又会惶恐有负罪感，怕要承担责任……没想到与您一起，我渐渐将这些忘了，好像跟着您，天涯海角都走得到。这一路您从不显山露水，低调助人无数，令我感悟颇多，最后才发现，我才是这段旅程中受您恩泽庇护最多的人，只让我看见那些好的，善的，美的……”
说了这么多，苏厌厌一次也没敢看一尘一眼，怕一看就不能把这番话说完了。
她努力地把喉咙里不断涌上来的酸涩咽下去，生怕被他看到自己在强撑：“您看，我又得意忘形，不知分寸了……”说到这里，苏厌厌朝他傻笑了一下，然后才发现，一尘一直撑颊静静注视着她，状若入神一般。
苏厌厌用力抿了抿发颤的唇角，鼓起勇气让自己迎视一尘的目光：“所以，一尘师父，我决定在此与您道别了。”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你叫鼻涕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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