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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尘旧事(上) ...

  •   距此不远的长安宫中,皇帝早已脱下喜服,此刻正坐在书案前阴沉着脸,不知在思忖些什么,往常伺候他的大太监李厘立在一旁默不作声,殿中就如此静到极致,过了许久,才被他开口打破。

      “昭昭儿可是想父皇了?”这话是对他的儿子江昭说的,刚过九岁的孩子,无忧无虑的年纪,稚嫩又干净,每日下了学堂做完功课就爱粘着自己,父子二人各做各的事,偶尔交流,就如此共处一室,已成习惯。

      皇帝大婚并没有对这样的日常产生什么影响,江昭这几日学的是《礼记.昏义》,因此明白了婚礼流程。今日他照常去听教,在学堂听课方才一个时辰,门外来了个小厮不知向太傅说了什么,待他走后,太傅无心讲课,只过一刻,就听他怒骂一句:“荒唐!”

      江昭不解,上前询问,太傅解释道:“大婚之日,尚未合卺,皇帝就散了婚仪,冷落皇后,何其荒唐!”江昭听完,心道父皇断不会如此不守规矩,旋即推测,向太傅解释:“父皇应当不是有意冷落,也许是大伯在西南平乱,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急需处理。”

      太傅听他与那小厮的说辞分毫不差,苦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语重心长的叹道:“公子与皇上真是同心同德。”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明朗的情绪,一时叫江昭听不出褒贬,只得俯首作揖对太傅承诺:“昭儿会去劝劝父皇的。”

      “公子有心了。”

      为着向太傅承诺过,江昭下了学堂就在长安宫侧殿中温习功课,不多时听闻皇帝回宫,脑子里又不断想着《礼记》中对婚礼流程的记载,按着规矩,皇帝今日当宿在频阳宫,可他却回来了,悄无声息的坐在书案前,一语不发。

      等等,再等等。

      江昭在侧殿中等到了入夜,正殿中陆陆续续点明了烛火,许是父皇还未过去罢,可我,又能说什么呢?如是想着,江昭不知不觉走到正殿,立于门前,还未想好如何开口,就听皇帝问道:“昭昭儿可是想父皇了?”

      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句问话,此时却叫江昭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应答。

      皇帝见他不如往常那般扑向自己,旋即就明白过来,他心里有事,遂带着几分笑意向他招手,道:“过来,来父皇身边。”又拍拍自己身旁的空处。

      江昭见他心情尚可,这才迈着小碎步过去,在他身旁空出的位置坐下,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洞房花烛夜,父皇为何不去与新入宫的娘娘行夫妻之礼?”如此羞耻的话配以他满脸天真,一时叫殿内众人都忍俊不禁。

      旁人憋笑憋得辛苦,然而在江昭脑子里,“夫妻之礼”仅仅是夫妻对拜的意思罢了。

      皇帝有些诧异,这孩子怎么半日未见就懂得这些事了,忍不住轻轻捏了他脸一把,嗔怪道:“你这碎娃,说话怎么没羞没臊的?”

      江昭见状,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说错了话,小脸一红埋了头就往皇帝怀里钻,羞人答答的还不忘打破砂锅,问到底:“父皇,昭昭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啊你!”皇帝见他如此,也不愿敷衍小孩儿的好奇心,将手一挥屏退众人,又轻轻拍着江昭的后背,思忖着如何向他解释,半晌,才开口问道:“昭昭儿觉得夫妻之礼是什么?”

      “是拜堂成亲。”江昭神情认真,说完又意识到问题所在,若如此简单,应当不必屏退左右,遂问:“父皇可还有别的解释?”

      皇帝心道你想得如此简单,我也不好解释的太深,想着又下意识的用手指挠了挠脸,才解释道:“并非只是简单的拜堂成亲,男女间有肌肤之亲,才叫做行夫妻之礼。”说完觉得还缺些什么,遂补充了一句:“也许还会有小孩子的。”

      江昭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按太傅所说,冷落皇后,于礼制不合,遂又问:“既迎娘娘入宫,父皇又为何冷落?”

      皇帝语重心长的答道:“不是冷落!”他向来不愿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困惑于朝堂之事,只得点了他额头,带着几分揶揄道:“你娘才是我的妻,自然只能与她行夫妻之礼,你这小兔崽子,闲话真多。”而后不忘嘱咐一句:“往后别将这些话挂在嘴边,不知羞。”

      “昭昭知道了。”江昭应声,抱着皇帝,将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一声赛一声均匀的心跳,只觉得父皇在的日子是这么好,好到他想将太傅教的为君之道,仁义礼智信全抛诸脑后,就做父亲膝下承欢的普通孩子。

      皇帝抱着江昭,看着这满殿的大红喜字,龙凤花烛,不由得想起年轻时与王氏一起度过的那段光景。

      那时众人还可直呼他名讳江岐,十二三的年纪,是先帝膝下不出众的一个孩子,王氏是世家女,名唤秋予,生得温婉可爱,如精灵一般,与皇长子江沛年纪相仿。

      他们相识那年江沛十七岁,初入沙场,小胜回朝,封睿王,先帝设宴,百官入宫庆贺,一时风头无两。

      彼时江岐已与他几月未见,便早早立于殿中一侧,巴巴的等待他从自己身旁经过,好与他说上几句话,以表达自己对他的思念之情。

      等了许久,才见江沛入内,与众人谈笑,刚要到自己跟前,就转头去了王丞相那里,那时江岐年幼,听不明白他们在谈些什么,却见丞相身旁那姑娘面色微红埋着头不时悄悄打量江沛,叫江岐不明所以。

      江沛好武,开府建衙不久就在府中设立角斗场,时常宴请京中的世家公子小姐入府相聚,也就那时,江岐贪玩,求了又求,叫江沛接他同去,江沛素来疼爱幼弟,耳根子软,听不得他可怜巴巴的求自己,也就请了君父命,为他得了个恩典,带他入府与自己同住。

      起初江岐见王氏女站在楼阁上为江沛加油助威,心中不悦的是这家小姐怎么眼睛粘在我兄长身上,后来发现江沛对她不过平平,这才放下心来。

      又过三年,睿王府后院的角斗场仍旧热闹,江岐年过十五,渐渐褪去稚气,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看待王氏女的眼神早已悄悄转变,只是平日里自己未曾察觉。直到那一日,江沛与伊尹比试,众人围在一旁为二人呐喊助威,江岐与一众宗室子弟围坐在不远处的书案一边观看,一边聊天。

      江岐不知不觉又被身后阁楼上一身雨后天青色宫装的王秋予吸引了去,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只见她望向江沛封方向,一改平日里的温婉模样,大声呼喊:“殿下勉之!”为他助威。江沛闻声,回头撇了一眼,见江岐傻愣愣的盯着她,不由得笑意上涌,回头与伊尹比试,不多时便落于下风,最终被伊尹摔倒在地。

      “殿下恕罪!”伊尹将方才那情景看在眼里,明了今日比试是江沛有意放水,遂连忙上前将他扶起,笑道:“末将恐怕要有麻烦了。”

      江沛起身,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只得无奈的摇摇头,对他嘱咐:“岐弟还小,请将军多担待!”

      阁楼上的王秋予见江沛落败,眼神都暗了下来,颇为不悦的捏了捏手中帕子,就要从楼上下来。

      这时与江岐坐在一块儿的几个公子才注意到他方才一直望着楼上,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他一些,平日里又与他交好的,上手包住他的下巴,捏了一把,笑道:“岐弟看什么呢?”

      江岐瞧见王秋予不悦,自己又被捏了,才回过神来。一扭头,正见到江沛躺在地上那一幕,并不做声,心中十分不愿相信伊尹竟打得过自己的大哥,一拍桌子就起身向角斗场走去。

      伊尹还未应下江沛的话,就见江岐冲将上来,将江沛隔在身后,宛如发怒的奶猫一般,恶狠狠的说:“请将军与我比试!”

      伊尹腹诽道,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我如何与你比试?想着又开始后悔自己方才争强好胜,着了公子沛的道,今日无论如何,是要为了这二人兄弟情谊,输上这么一场。

      “公子请!”伊尹语毕,二人躬身行礼,旋即扭打在一起。

      江岐年纪稍小,平日里只爱读诗书,鲜少习武,力道也稍弱一些,为了叫自己输得合理,更叫王秋予看不出端倪,伊尹起初也是出了几成力气与他拼斗的,没几个回合,江岐就被推倒在地。江岐坐在地上,回头见王秋予并不看自己,又起身不服输的对伊尹道:“再来!”

      伊尹心里苦啊,连忙向着江沛使了个眼色,叫他为自己解围,江沛会意,立即拍手叫道:“岐弟勉之!替为兄挣回面子!”

      此言一出,调动了众人的积极性,齐齐为江岐打气,稍微有些眼力见的都知道,这是为了哄他开心罢了,江岐向来羸弱,怎能打得过伊尹将军?

      王秋予响应江沛号召,虽不明所以,却也清脆呼喊:“公子勉之!”江岐听到后顿时牛气冲天,使出吃奶的劲儿与伊尹拼斗,伊尹见状,与他僵持了一会儿,便顺势倒地。

      “公子勇武,末将认输!”伊尹躺在地上连连奉承,认错,听得江岐好不得意,他可是打败了沛哥哥打不过的人!江岐知道王秋予此刻在看自己,不愿表现得太过幼稚,遂风轻云淡的理了理发带,拱手行礼道:“承让。”而后心满意得的走回江沛身旁,江沛也不吝啬言语,说他断了伊尹不败之名云云,众人见状,也都上前逢迎,一时之间,江岐成为京中焦点。

      为着此事,他才入了王秋予的眼。

  • 作者有话要说:  粗浅交代皇帝这一辈的风流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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