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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原来是你想造反(1) ...

  •   神登上圣坛,开始审判。
      “首先我要说明的是,请你不要仇富,我们每一笔钱都是干净的,明确记录在案的。学校是补助不少,那是因为我们能创造出更大的精神价值。至于为什么要印彩版,好看。跟炫富无关。”
      罪人耷拉着脑袋,保持沉默。
      “其次,就是校刊与校报的关系,正常互动跟非正当勾结,是有本质区别的。如果就因为一个庭燎的成员同时也在校报工作,就惹上非议的话。我在佩服你想象力的同时,还要提醒你,他可是你的同班同学,你们朝夕相处,不更加近水楼台,你怎么就利用不好呢?”
      罪人抬头想要争辩,又好像自知理亏,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还有就是,你对哲学存在误解。这很常见,因此对于你诸多的不实想象和离奇揣测,我不辩解。但起码有一点,你以后最好不要再编排。我们作息时间很规律的,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六点,这段时间只用作沉思,不发言。男生寝室半夜两点谈论的话题,如果你描述得太过详细具体,别人会对你的夜生活感到好奇的。”
      罪人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瞪大眼,与不怒自威的神对视一秒钟之后,败下阵来。
      “再者,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是典型的冷战思维。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庭燎和寒江有什么深仇大怨?以讹传讹,不利于安定团结。”
      罪人显然有些心灰意冷,却又无可辩驳。
      万能的神仁慈地走到她身边。
      “这么说,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不过来日方长,你这些偏见会逐一得到纠正,建立起一套比较正常的世界观,我很愿意帮助你。我们也会尽到指导你们的义务。”
      宛烟终于忍不住,她蹭得从秋千上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我不劳你费心,我们也不用你们指点江山!”
      说完她拔腿就跑。神留在原地,直到她消失在视野之内。
      他默默地微笑起来,然后笑出声,最后笑得肚子疼。神坐在秋千上,笑得站不起来,他想怎么会有如此有趣的女孩子。
      顾北城记不得上一次这样大笑是什么时候了,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
      尽管,他知道这样会显得不太善良。

      但是当初,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想见见这个女孩。
      寒江文学社的宛烟,那是一份有特别的答卷,在一堆试卷里显得特别扎眼,像个认真的恶作剧般明目张胆。她怎么会想到用这种办法呢?
      这是她竞选职位的一种策略?是为了特地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吗?如果不是,这样哗众取宠对她而言能得到什么好处?或者,是他想太多了。他应该直接把它当成一个笑话,扔进废纸篓里。但顾北城犹豫了,因为在不久前,他刚刚成为庭燎文学社的新任主编。
      宛烟,他又看了这个名字一眼。他想起来,难怪有些熟悉,他以前见过这个名字。
      在社团联转发的一条关于社团换届的微博上。寒江文学社新任主编,汉语言文学专业宛烟。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个寒江文学社,是文院的院级社团。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S大只有他们庭燎一个文学社。可就这么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社团,新任主编的竞选宣言居然是把寒江建设为全S大最好的文学社。
      全S大最好的?一个院级社团?她想造反吗?难道学文学的人就这么天真烂漫,说话办事全靠想象和直觉?不过,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很快就忘记了,直到这次被许副抓来“锻炼”他的评阅能力。他才再次见到这个名字。心里的意外程度不亚于第一次。
      她想干什么?她又竟然来真的,诉苦都诉到校团委这里了,真把竞选宣言当行动准则。
      顾北城望着那清秀的字迹,有点出神,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呢?
      他想为何不要把她放进面试,一来给她个直抒胸臆的机会,二来他想见一见这个寒江文学社新任主编。至于领导那边,这个误差不算什么,他也并不在意后果。

      她跟他想象得有些偏差,不过当时第一眼看过去,他就知道是她。
      灰绿色的裙子,帆布鞋,从树影里远远走来,像清凉的风中之草,带着泠泠的露水,视觉效果很好。
      其实顾北城很少依靠感觉去判断,他更相信经常推理去论证,才能得出正确的答案。
      所以,他应当设想她是个非常干练,雷厉风行的女汉子。
      可当他站到团委办公室门口,看到这个纤细的女孩子,留着剪发头和一双小鹿似的大眼睛,他就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没错,她就是这个样子才对。
      成熟精明的女孩子不会做这种事,但她长得也太显小了一些,白白嫩嫩的,好像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他有几分得意,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她被许副骂出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不该对领导抱有幻想,规定就是规定,没有人会因为你可怜,就大发善心,照顾你周全。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早点明白也好,一直幻想到最后才麻烦。
      可看到她一脸苍白的走到阳光下,他还是决定跟上去。虽然他每次开会,都会对小助理们三令五申:玻璃心碎了,请自行粘合。我很忙的,没空兼职当你们的知心大哥哥。
      但在这件事上,自己有责任的。
      一直在她身边,陪她走了好久,这个女孩愣是没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难道她就没有余光的吗?还真是个神奇的存在。
      顾北城此刻一点沉重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想笑。
      直到她走到秋千边,他忍不住开口,果然吓了她一跳。他留意到她带了一对黑兔子耳坠,两粒小小的金钻是它的双眼,镶在外面,一脸无辜,和她此时的表情同步。

      那架红玉藤开得正好,长满了一头尖嘴的红辣椒,像一串串熟透的蟹鳌,弯弯翘起恶魔的小犄角。他站在花树下,听她一本正经地解释他们社团名字的来历。她的感悟能力很好,从唐诗能迁移到《古诗十九首》,思路很奇特。读解诗歌自然有很多角度。不过,他还是要跟她示范一下,怎样才算是从第一义入。
      她被惊到了,肯定不服气,但一时又想不到怎么反击,只好写满一脸的委屈。
      在别人面前这么做是卖弄,他们会在心里骂你,然后一脸鄙夷地走开。
      可对她而言,这会成功吸引到她的注意力。
      这也说明,他们之间是有话可说的。

      其实不用她告诉他,他也能推测到,寒江现在的境遇。
      因为连这种毫无戒备心的人都能当选,可见没什么人在意这个位子。
      但从她说话的语气,可以听出她很珍惜。
      人往高处走,资源差的社团向来留不住人,兴趣爱好都是幌子,一旦要付出时间与精力对它负责时,都会很精明的计较起得失,然后落花流水,各自散去。
      可她只是单纯地希望它好,而不期许从这里得到什么。
      还真是头脑简单,一片痴心。
      按说他不会主动选择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这种人是一个自带天真属性的品种,几乎不按照常规和常理生活,自成一个体系,这就构成了一个很大的无解。对于他这种靠逻辑推理和概念演绎的人来说,这种生命体全凭感觉办事,在情感逻辑上自由飞翔,简直不可思议的。
      顾北城不喜欢那些不可解的存在。所以,他一向很少与让自己感到困惑的物种往来。比如,他不爱猫爱狗爱花草虫鱼,就经常被批评没有爱心。被大家说得多了,他也默许了这一点。久而久之,爱心这个概念就从他生活中退隐了。渐渐得,他开始弄不清,何为有爱心。
      直到遇到宛烟,他认为自己对她是有爱心的。
      虽说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但他还是很认真地试图理解她。
      至少他花了时间,去认真思考她的行为:她能通过社团而获得些什么呢?她这么坚持,又有什么用呢?起不到实际效果的事,怎么会有人这么乐此不彼地去做呢?
      他想起康德所谓“对象应是目的而非工具”的论断,他曾一度怀疑这句话是个伪命题,但现在,他想他可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了活例子。
      对于宛烟而言,社团是目的,不是手段。
      这个全新而意外的发现,让他十分惊喜。他也希望有更多了解这个活例子的机会。
      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是庭燎的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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