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桑榆晚》山路元无雨

4、上学

　　虽然夜里有些睡不着，第二天一早，阿榆还是一大早便醒来了。怕吵到小莲，悄悄起了身出来，洗漱好之后，院子里还没什么人，主屋的灯还没点起来，便坐在台阶上等大姑娘出来。无聊得很，又有些困了，便趴在膝头闭着眼睛养精神。

　　“阿榆姑娘起得很早呢。姑娘见了你这样上进，肯定高兴得很呢。”红罗没好气地说。

　　阿榆抬起头来，是红罗。从语气上判断这并大概什么赞美的话，但是大清早的，并没有什么精神，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瞧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

　　红罗院里的大丫鬟，也是负责伺候小姐起居的人之一。她是从三等丫头提上来的，对阿榆这种仗着老子娘一进来便是二等丫头的人不大看得上。见阿榆不搭理人，自觉没趣，便转身进屋去了。

　　“喂，我说，你还不去吃饭么，一会儿倒要叫姑娘等你不成去厨房时候，顺便把给姑娘备好的点心也拿过来。”红罗见她木头人似的独个儿傻呆着，忍不住回头催促。

　　“多谢！”阿榆抬起头，觉得这人似乎也不是那么坏。

　　红罗不想看她有些傻兮兮的样子，撇撇嘴，这样又蠢又没眼力见儿的人，怕是也呆不了几时。

　　等阿榆吃完饭进了屋，大姑娘已经收拾妥当了。

　　红罗把一个木箱子交给阿榆，“这些事本来是该你来费心的，只是念在你刚来，怕耽误了姑娘的事儿，我便替你准备好了，以后要多长点眼力见儿，知道嘛！”

　　“好，我晓得了。”阿榆接过书箱。

　　红罗又拿过阿榆手上的点心盒检查一遍，“这个一会儿是姑娘休息时候饿了要吃的，到时候别光傻站着，要记得给姑娘倒点茶水。”

　　阿榆接过食盒，点头应好。

　　大姑娘在前面走，阿榆提着箱子跟在一旁。

　　到了学堂，阿榆跟着两个小厮一起，在后面找了个角落坐下。上午讲典籍，下午讲策论，大姑娘又不用参加科举，便只来听上午的。

　　蒋家的家塾里，只有大少爷、二少爷和大姑娘三个学生。今天讲的是《诗经》，上课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先生，先是检查了前次的背诵，又开始领着大家念新的句子。

　　“四牡騑騑，周道倭迟。”

　　“四牡騑騑，周道倭迟。”

　　“岂不怀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

　　“岂不怀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

　　阿榆以为大家都要念的，便也随着大家同先生一起念。旁边的两位少爷家的小厮歪过头来看她，阿榆赧然，忙住了口。

　　后排坐着三个人，最左边坐得板正，全程支棱耳朵听的是大少爷的小厮，叫德严。中间瘦瘦小小的，还没阿榆个头高的，是二少爷家小厮，叫立冬。最右边时不时走神的，就是阿榆了。

　　那立冬才是个十岁的小孩子，才刚进府中不久，是个闲不住的，原先少爷的书童惊蛰生病回家去了，突然被二少爷亲自拎出来做陪读，这事儿对旁人来说是个清闲活，对他却是个折磨。偏德严是个闷葫芦，说十句也不答一句的，只好带些小玩意儿来解闷。

　　坐了一阵子，阿榆也觉得无聊了，不住地打哈欠，侧过头去，见身旁的瘦小孩也不听课，只摆弄手里的九连环，目光渐渐被吸引了去。这东西自己在家便玩过了，还常常和陈柏作赌看谁先解开，只要得了法，并没什么难的。见他摆弄半天了，越拆解越乱，忍不住低声道:“需要帮忙吗？”

　　接过立冬递过来的九连环，阿榆抬头瞅了瞅台上的师傅，边摆弄边压低了声音讲解:“这个是有规律的，你看，要先把这环上来，里面这一环就能套出去。”

　　不多时，所有的环便都卸下来了。立冬一脸崇拜地看着，低声道:“姐姐真厉害!”

　　阿榆笑了笑，有几分得意，却并不多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才是高手的境界！

　　先生年纪大了，精神不似年轻人，讲到中途要总歇一歇，姑娘少爷们也可起身片刻，用些点心茶水。

　　蒋弘泽总爱赖床，从没好好吃过早饭，一下课便奔到阿榆身边，“小榆钱，让我瞧瞧你都带了些什么好吃的？”

　　阿榆牢记红罗姐姐的嘱托，抱紧食盒：“不成，这是我们姑娘的！”

　　“这有什么打紧，左右你家姑娘也不吃！”伸手便要去抢。

　　阿榆往大姑娘那边瞧去，蒋弘柔正低头写字。一时没了主意，抱着盒子便往后跑。蒋弘泽一时起了玩心，便追上去，学堂里算上先生的只有四张桌子，后面空了好大地方，两人便追闹起来。

　　立冬还是个小孩子，爱瞧热闹，拍手笑道：“阿榆姐姐再跑快些，少爷要追上你啦！”

　　蒋弘柔瞥了一眼，忍不住低头笑了。

　　“咳咳！”蒋弘易清了清嗓子，“阿泽！不成体统！”

　　听到呵斥，两人都不跑了。蒋弘易小时候常呆在老太爷身边，自小以老太爷为榜样，克己复礼。心中有了一把尺，到处看着都是不规矩，大少爷感觉自己任重道远，弟弟妹妹自然也没少挨他的念叨。

　　蒋弘泽撇撇嘴，对自家大哥，他倒底还是有几分怕的。

　　阿榆红了脸，看看自家姑娘，蒋弘柔这才开口，笑道：“阿榆你给他就是了。我不怎么吃的，一般都是给阿泽带的。”

　　蒋弘泽撇嘴，结果食盒，照着立冬头上就是一个暴栗：“好你个立冬，竟学会吃里爬外了！”

　　蒋弘泽捏着小丫头的脸颊：“看你瘦瘦小小的，体力倒挺好么，提着个盒子还跑这么快。”

　　看你长得胖胖的，身体还挺灵活么，跑了这么会子也不喘。当然这话只敢在心里讲。正想着，嘴里便被塞了一块糕。

　　“怎么样，好吃吧？”

　　小丫头闭上嘴嚼了嚼，糯糯甜甜的，点点头。

　　“那明天多带一点这个。”

　　小丫头继续点点头。

　　就是有点渴，对了！忘了给大姑娘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