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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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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的狼藉是在蒋镖头的一声声怒吼中,逐渐形成的。
等到两人战到尾声,燕微回头,她觉得自己的膝盖有点紧了,这得是多少银子。
“镖头...”她错了,错在看见姓罗的,就觉得他又是故意接近自己,怒气上头,哪里管得住自己手上的鞭子,她绝不承认,自己打到最后还是有些遇见同道中人的欣喜,上辈子遇见罗星观时,罗星观就已是残疾,唯一顶顶有用的就是他的脑子,她没想到原来罗星观的武功如此高深。
蒋正行被人从地上扶起,他喃喃道。
“你们哪里有错,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让你们见面,是我不该把值钱的东西摆出来。”
“镖头,我把钱赔你!”
燕微刚说完,又想起自己给崔雪迎的包袱里,塞满了首饰和衣服以及银两,不免也叹了声气。
“镖头,从我月钱里扣吧!”
她哀怨的剜了罗星观一眼,他兀自笑着,温柔的接声道。
“蒋镖头,你也可以从我月钱里扣。”
其他的话,燕微已经听不见了,因为她拖着她疲惫的身躯往后院走去。
她真的想不通罗星观为什么会来正威镖局,他的天照堂呢?他的苍澜教呢,他的生意呢?
为了谁呢?她没往下接着想,总不能叫她自作多情,以为这大公子是来找自己的吧,或许是和陈氏有关。或者他只待这几天,也许吧。
看着燕微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处,罗星观回头同蒋正行和蒋夫人讨论起此次京城之行,他笑意依旧,旁人只觉得他性情好,实则他是有些发神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他只是担心燕微过得不好,毕竟她离开时什么都没有带走,钱财,衣物。
“夫人,你不知道,这次去京城凶险无比,听承花说,姜波那封信寄到后,城内就戒严了,全力搜索所有民居,那陈氏无法逃脱,便只能死死咬住承花他们。”
“士兵上门搜查时,承花等人虽被她放了,但也知道若是陈氏被抓,咬着我们正威镖局不放,我们这么多人只能陪她送死。”
“既然这样,你为何要将她带回到咱们镖局里来?”
蒋夫人没等蒋正行讲完,就忍不住出声道。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我和大师傅们赶到租赁的院子里时,院子里一片狼藉,姜波为了引开士兵,换上陈氏的衣服不知所踪,陈氏和承花躲在地窖里,陈姑娘为了救他,身受重伤,这下叫我倒是不知道怎么处理了,放了她,又怕是个祸害,杀了她,她又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救了承花。”
蒋正行纠结片刻后,又道:“还好有恩人相助,出城门的时候,士兵查得严,是托恩人的福才出得了这城门。”
罗星观本无意相救,毕竟旁人生死与他何干,他只是...在燕微没有发现的时候,他曾站在暗处安静的看着她,看了多久,他也不记得了,他只是隐约感觉到燕微待这镖局里的人,格外用心。陈氏的事情本就是朝廷之争的牺牲品罢了,能帮一手也就帮了。
起初想的是将人送到苏州,他就自行离开,他的天照堂早被他毁了,若想要营造朝廷与江湖人士的对立,一个正义门派因朝廷覆灭,想必更能让人对朝廷充满忧怖。但他暗地里还有苍澜教,他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但当他撑伞站在苏州城门下时,他突然没了离开的想法,去哪里也好,去做什么也好,上辈子到这辈子,一直以来仅他一人而已。他好像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可是那些地方有什么意思呢?他的仇恨他早已了结,那些空壳的,盛大的教派,只是给他披上了一件华丽的外衣,可是,然后呢?争权夺利,虚与委蛇以后呢?他到底要什么呢?
他的心里有人在质问他:你为何不敢来见她?
有人在踱步: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妹妹,你同她也相识多年,就算是上辈子已了,难道当哥哥的没地方去了,不能来见她吗!
离远了,他还能听见心里的人在咆哮:你就算对不起所有人,你也对得起她,见见她怎么了,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是啊,他知道。
燕丫头是个公正的人,尤其是这辈子受他恩情极多,在她心里,自己至少也是一个恩人。
可是...为什么,他就从哥哥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随处可见的,很有距离的恩人呢。
“罗公子,我已经让内人为您安排了住处,您之前说想在咱们镖局里谋个职位,那是绝对可以的,您若想要我这总镖头的位置,也是可以的。”
笑话,蒋正行的嘴已经止不住往上咧了,这苏州城多少镖头羡慕自己找到了燕微,这次险中求生,居然又带回来一个武功超绝之人,他都不敢想,如果明天,他不小心去那些镖局里坐一坐,或者年底镖局开比武大会时,罗公子上去那么一挥手,哈哈哈哈哈。
“敢问燕丫头住在哪里?她的附近是否还有住所呢?”
蒋夫人看燕微之前的样子,就早已揣摩他二人认识,现下听他说话怎么熟稔,忙应声道。
“燕丫头住在梅院,那附近倒还是有处隔开的小院子,就是不太大,如果您接受的话,就住那里吧。”
“可以的。”
蒋夫人派人前去收拾,又特地嘱咐管家带着罗公子到处转转,认认路,管家恪守职责,带着罗公子刚出去转了一圈,这笑眯眯的罗公子就问起梅院在哪里。
管家不知他与燕微的事情,只道他们两人是熟人,现院子还没腾出来,罗公子想去见见认识的人,也没什么大问题,为了让罗公子留在自家镖局,他发挥了着他做管家的口才。
“您别看燕镖师来得晚,但是待遇在咱们苏州都是一等一的好,燕镖师功夫俊,但是是个女子,咱们夫人就特地为她安排了一个院子,平日里,也不让她做些苦力活,都是随她心意,前段时间,燕镖师出去单挑各大镖局,天不亮就出门,天黑了还没回来,夫人都是让我们将她的吃食单独留上一份,就怕她回来了饿着。”
罗星观听得很仔细,细细算来,他同燕微也快一年没见面了,平日里倒是有手下汇报燕微的现状,但没这么详细,大多是无碍,一切如常。
他神色严肃,听得仔细,那管家便更是讲了许多,讲到口干舌燥,终于将人带着逛了一圈,然后带到了梅院的院子前,然后离开了。
‘咻’,一颗冬枣从院墙上被人扔下来,向罗星观飞去。
他还是站着原地,右手很随意的抬起来接过了这颗冬枣,抬眼看去,燕微正坐在院墙上,左腿踩着墙头,右手上拿着冬枣,正嘎嘣嘎嘣的吃着。
“你到底来这里干嘛。”
他二人之间,难得的平和。
罗星观看着冬枣微微一笑,轻跃到墙头,坐到燕微旁边,笑了笑答道。
“我有点想你了,我的妹妹。”
“咳咳咳。”燕微发出剧烈的咳嗽声,老天爷,正吃枣子呢,谁敢听这话啊,她将手里的枣子扔到树下,抓住正给她拍后背顺气的那只手,转身伸出右手摸上罗星观的额头。
“你是不是有点问题?你发烧了吗?你中毒了?我不是你亲妹妹啊!”
她的双眼里写着:你是不是有病?怎么还能思念一个假妹妹。
罗星观双眼灼灼,他直盯盯的瞧着燕微。
“我好像是有点病了。”
“?”
他叹了声气。
“我每天都在想一个问题。”
“上次在京城见你的时候,我也想问你。”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同以前一样呢?”
“现在朝廷那边我已安排妥当,谢忱想要江湖归于朝廷,更是痴心妄想。”
“我回来时想要做的都已了结。”
“可是我还是不快乐。”
“你已不是我的妹妹,你也有了自保的能力,你能够靠自己赚钱养家。”
“那我呢?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
他凑上前,看着傻掉的燕微,轻声道。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病了?”
他收敛起他所有的笑意,双眼平静得似阴雨天的苏州河,死气沉沉。
燕微吓得发出鸟叫声,也顾不上这位救她养她的大恩人,会不会是真的脑壳被撞了,她已收回手,梭下了院墙,飞快冲进房间里,然后关门。
留罗星观一个人坐在院墙上,清晨的风隐约有些凉意,他有些失神,为这片刻的宁静而失神,更为自己下意识的真话感到迷茫。
燕微躲在房门内,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埋怨道:“突然说些叫人容易误会的话。”
他那样真切的问话,总给她一种,他真的很想念她的感觉。
她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的想法,她一直以为他是狡诈的,凶狠的,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她以为他同别人一样,喜爱争权夺利,所以当他出现在京城时,她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而是担心他又要做什么坏事,急切的,迫切的想要制止他。
可现在,这个曾经为了权势,能够蛰伏多年的男人,突然迷茫的问自己:
俗事已了,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尤其是此时此刻,当他真的提到想念一词时,她竟不知如何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