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世扣》东园

6、恶鬼（抓虫）

　　进了婺城之后，舒元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空寂。

　　分明是一座繁华的城池，往日的夜市也热闹非凡，可如今却连个人影也看不到，连更夫都不出来了。而之前那个大哥，早就已经告别了她，往自己的家里走去。

　　不过她倒也不怕没有地方去，她在婺城内买了处院子，不大，却也足够了。她这次在天名山只待了差不多一个月，如今被人赶了下来，说不气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事已至此，她只好先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

　　她循着记忆，在空无一人的城中走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那大哥的一番言论，她总觉得背后阴森森的，似乎在黑暗中的某处就有人正盯着自己。

　　舒元自然是不怕的，虽然说长世扣已经留给了林映浅，但是她储物袋中的法宝可是数不胜数的。况且她之前由着她的天帝老爹带着，去过几次地府，那里青面獠牙的鬼怪她见的多了，倒不至于被这么个传言中的小鬼给吓破了胆。

　　这个地界由天名山庇护着，在整个大陈王朝当中，除了无极阁，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和天名山作对。而无极阁远在千里之外的临襄，他们的教众也几乎都只在那边活动，很少会跑到天名山的脚下。所以这婺城中的小鬼，怕是一些宵小之徒假扮的。

　　舒元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倒是突然觉得身后的视线消失了，她弯了弯嘴角，往自己家中走去。

　　第二天婺城又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繁荣中，舒元买的宅院正巧处在闹市，因此她是被小贩的叫卖声吵醒的。躺在床上，舒元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在林映浅旁边住着了，连床都不想起来。抬眼盯着明显比天名山还要花哨精致的帐顶，舒元的心思早就飞到了天名山上去了，也不知道林映浅有没有收下她的长世扣。

　　昨天来不及下山买冬瓜，随意采了些笋，煲了一锅汤，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舒元想着这些，慢慢地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之后，太阳已经落山了。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还是下了床，她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再不进食怕是会有些受不了。

　　下了床洗了脸，舒元又懒得做饭，干脆出了门，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这家酒店算是婺城的老字号了，平常的顾客倒是多得很，但是今日却寥寥无几。本该热闹的厅堂都有些沉寂，除了结伴而来的两三个人低语着什么，其他人全都自顾自地低头吃饭，吃完了算了账匆匆离去。

　　舒元吃着酱牛肉，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样的惊恐和畏惧，似乎再晚一点，鬼怪就会找上门来。

　　一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了，店小二才犹犹豫豫地走上前来。

　　“这位客官，您，您还不回家吗？”

　　舒元放下茶杯，左右瞟了两眼才开口问道：“小二，，咱们这儿以前不是客多得都忙不过来吗，今日这是……”

　　店小二也学她样子看了看四周，看到掌柜的忙着算账，他便也低下头，凑到舒元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最近咱们这儿不太平，已经死了七八个人啦，人们都说是闹鬼了，这位客官，您还是趁着天还没有黑透，赶快回家吧。”

　　舒元眨了眨眼，故作惊讶地问道：“这若是闹鬼了，天名山也没人下来管管吗？”

　　“您是不知道，”店小二叹了口气，说：“死了第一个人的时候，官府就派人去天名山请了高人回来，但是那个高人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在客栈中了，听说啊，是被吸干了血啊！”

　　他说着仿佛打了个寒颤，说什么也不再说下去了。

　　舒元出了酒楼，一边暗自想着怕是会法术的人作祟，一边往家里走去。

　　接连着好几天，她都被这片恐怖和阴霾罩着，一直到今夜，她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决定出门看一看。

　　子时刚过，正是月黑风高的时候，街道上除了一身黑衣的舒元，一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但是转一转，总还是会有一些收获的。她没有穿白衣，怕再把人家给吓到，因此挑了半天，才穿上了她十分嫌弃的黑色夜行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元总觉得雾蒙蒙的，慢慢地，雾气都快要完全遮住了她的视线，目之所及一片虚无。舒元抽出怀中的乾元符，攥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这乾元符是一些鬼魂的克星，她虽然没有法力，但是还是可以驾驭符咒的。

　　想着想着，舒元突然觉得面前有一道白影闪过。她一直没有捋平的眉心更皱了，这鬼神怕是忍不住要现身了。果不其然，只一瞬间，舒元眼前突然被一张渗人的鬼脸填充了，血淋淋的，空洞的眼神和舒元对视着。

　　她只是愣了一下，便往后退了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就将乾元符贴在了眼前的鬼魂身上。

　　两方同时愣住了。

　　舒元愣住是因为她看这乾元符似乎没有起什么作用，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厉鬼，脑子飞速转动，理着储物袋中的各种法宝符纸，想着该取出什么来。

　　而那个鬼魂愣住，是实实在在地愣住了。他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符纸，又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舒元，便没了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舒元就是从他空洞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如果这是一个厉鬼的话，这个时候早就开始反击了，难道，面前的是个傻鬼？

　　舒元皱着眉，刚想从储物袋中拿出渡魂符，面前的鬼魂却像是疯了一般，快速地往反方向跑去，似乎他再慢一步，就会被舒元生吞活剥了似的。

　　看着面前的一片大雾，雾中好似没有一丝杂质一样，舒元的心却复杂了很多。

　　这似乎不是什么鬼魂作怪。

　　她越来越确定，刚刚的是一个人。

　　人，来做这种事情，莫不是利用了百姓的恐惧心理，想要趁机做些什么，然后还能把罪名推到了不知在何处的鬼魂身上。

　　想到这儿，舒元不寒而栗。

　　她不明白背后的目的，更何况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搞清楚的事情。只是今夜怕是不会再遇到什么东西了，舒元抿紧了唇，转身往家院里走去。

　　只是舒元没想到的是，在半路上竟然能碰见除了她以外的几个人。其中一个，竟然还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林映浅。

　　尽管林映浅身边还站着个韩阳，但是舒元依旧喜笑颜开地跑到她面前，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林师姐！”

　　林映浅怔愣了一下，眉头轻蹙。在婺城看到舒元并不算奇怪，但是在这个时候碰到她，却是显得有些诡异了。只不过她还没有说什么，一旁的韩阳先开了口：“你是何人？”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警惕，想必早已忘了之前主殿门口那个惹到了卓羽瑶的殿前洒扫，如今再见，似乎是把舒元当作了不轨之人。

　　舒元倒也没有生气，她刚想张嘴随便答一句什么，就听到一旁的林映浅说道：“韩师兄，她是我的朋友。”

　　她话音刚一落，本就眉开眼笑的舒元像是吃了口蜜一般，她想着，成了林映浅的朋友，也算是迈出去一大步啊。她悄悄地伸出手去，不过还没有碰到林映浅，就听到她冲着自己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刚到婺城时就听说城里在闹鬼，”舒元立刻解释道：“所以我就出来转一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了她的解释，林映浅眼眸中竟然染了一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怒色。这个人不知道自己一点法力都没有吗，若是真的遇到了厉鬼，该怎么办？

　　在夜色的掩护下，舒元完美地忽略了那股怒意，她自顾自地往下说着：“我刚刚就碰到了，但是我觉得那不是鬼，是个人。”

　　她这一句话，倒是惊到了韩阳，他紧绷着脸，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扮鬼？”

　　舒元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是什么……”

　　话没有说完，便被人打断了，这个男人的声音有些尖利，刺的舒元心中有些不舒服。

　　“你既不清楚，又怎能确定那不是厉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