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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 ...

  •   “婠婠莫怕。”

      温亭玉牵起她手,指腹一点一点把她的力气卸下,又倾身再次将她拢入怀中,贴着她的发,语气低柔地承诺,“无论发生了何事,我都会陪着你。”

      “现下最要紧的,是趁城门守卫尚还松懈时,尽快把谢姑娘送出城。至于谢家的事,若真如婠婠猜测的那般,那么我们所能做的,便只有将消息传递出去,让岳父来定夺。”

      “……嗯。”

      唐婠缓缓地定下心神,抬手拍了拍温亭玉的肩,示意他松开,“没有时间了,我得赶紧给淳儿收拾些盘缠和衣裳。”

      “好。”温亭玉松手,站直身,“待会儿我们一起过去。”

      唐婠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她对于温亭玉十足的信任,何况他只需在一旁静静地站着,便能很轻易地让她胸腔里那颗浮躁的心安定下来。

      -

      午时五刻,唐婠与温亭玉来到锦衣巷。

      谢思淳好端端地待在房中,看起来中途并没有发生意外。

      见二人到来,她腾地起身迎上前,兔子似的红眼睛扫过他们身后,却只瞧见一片空荡荡。

      “我爹娘……”

      唐婠拉着她到桌边坐下,沉默了片刻,慢慢地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和所有的猜测都告诉了她。

      谢思淳听后又是一场痛哭,渐渐地,哭声止住,她悲切苍凉的神情中掺杂进一丝坚硬的冷意,眼泪仍在难以自抑地往外冒,她人已经站了起来。

      唐婠一惊,忙伸手拽住她。

      “姐姐,我不会去送死的。”她声音沙哑而麻木地说,“我想明白了,我要出城,我要拼尽全力赶回岷州……我留在京城救不了我爹娘,只有唐伯伯他们才可以……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唐婠愣了一下,手指慢吞吞地松开。

      这一场变故才发生了短短半个多时辰,眼前这个她从小熟悉的姑娘,已经转变得令她有些陌生。

      压制住脑子里纷繁杂乱的思绪,唐婠也跟着站起身,把手里的其中一个包袱递给她:“这是几套杂役穿的衣裳,你去里屋换上,现在禁军正满大街找你,你须得改头换面。扮成男子模样,应当更不容易被发现。”

      谢思淳沉闷地“嗯”了声,接过包袱去了里屋。

      唐婠望着她的背影,心情亦是沉重悲凄,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正胡思乱想着,忽听见温亭玉在身后唤她。

      她回头,却见原本一片干净的木桌不知什么时候摆上了好些吃食。

      温亭玉摆完菜,为空食盒盖好盖子,抬眸,温和地对她说道:“眼下都快过了午膳的时辰了,无论要做什么,也得先填饱肚子,婠婠说是不是?”

      唐婠那一腔杂绪突然就散了。

      她拉开凳子落座,拿起碗筷,浅浅刨了一下,松软的米饭入口,这才迟来地感受到腹中空空的饿意。

      但她现在的胃口不太好,只吃了一小碗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刚放下筷子,谢思淳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杂役穿的粗布衣裳,头发也盘成男子样式,脸上的妆容更是被卸了个一干二净,乍一瞧去,就仿佛一个瘦小清秀、还未长开的贫苦少年。

      “不错……但是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来女子的身份。”唐婠蹙眉道,“万一禁军画了你的像,这身打扮可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谢思淳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神情僵硬木然。

      “毁了这张脸,就行了吧。”

      唐婠猝不及防地被她惊住,嘴唇微微翕动,正欲组织措辞劝解,身旁的温亭玉却开口赞同道:“是个好主意。”

      唐婠简直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难以置信地扭头看他:“你在说什么?”

      “婠婠莫急。”

      温亭玉不紧不慢安抚一句,随后望向谢思淳,轻悠悠向她确认,“谢姑娘当真想好了?”

      谢思淳阴郁道:“有什么想不好的,比起我爹娘的性命,我毁一张脸又算得了什么……不必多说了,有刀么?”

      “何须用刀。”

      温亭玉目光沉静,慢条斯理地说道,“东西我已带来,放在桌上了,谢姑娘请吧。”

      唐婠因言连忙偏头往桌上瞧去,除了满桌的饭菜,并看不见别的东西。突然,她想到什么,视线回转,锁定在中央那碟已经凉了的糖醋鱼上。

      谢思淳也瞧见了那条鱼,略微一怔。

      醒过神后,她二话不说,拿起筷子便夹起一块鱼肉。

      一时间,屋里寂静得只剩碟筷磕碰和吞咽的声响。

      “帷帽挂在门前的衣架上。”

      温亭玉淡声提醒完这一句,看了唐婠一眼,后者若有所感,抬起头,回身望他。

      温亭玉朝她稍稍弯起唇角,“我先出去了。”

      ……

      屋外的风颇有些大,院中的老榕树沙沙地摇着叶子。

      温亭玉背倚树干,敛首垂眸,手里正把玩一片无聊时接住的落叶。

      他的大半张脸都被寡淡的树影遮罩住,秀丽温雅的面容浸了一层阴翳,显得整个人的姿态倦懒而淡薄。

      没等多久,主屋的门开了。

      谢思淳头戴帷帽,手提包袱,打头踏出房门,与昨日从雪地马车中活泼跃出的身影竟再无一丝相像之处。

      唐婠送她到门口,目送那道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巷角。

      人已走远,唐婠依旧杵在门边半步未动,目光有几分失神,仿佛心事重重。

      温亭玉缓步走到她身后,觑了一眼她的脸色,“婠婠在想什么?”

      唐婠头也不回,“我在想,这一去,岷州恐怕要天翻地覆了。”

      “嗯,或许吧。”

      温亭玉顺手扔掉了手中发黄的枯叶,施施然一笑。

      “不过岳父人中豪杰,慧眼独具,想必即便身处困境,也一定能在这乱局之中,选出一条最正确的路。”

      -

      这夜唐婠做了一场噩梦。

      睁眼惊醒时,四周黑漆漆的,好像还没到四更天。她伸手捂上心口,掌心覆盖下,心脏的跳动仍有些剧烈,满身的惊悸之感亦未散尽。

      “婠婠……怎么了?”

      清润的声线掺了点鼻音,从黑暗中传来,唐婠刚回魂,便被一道非常克制的力气带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温亭玉的瞳仁在黑幽幽的夜色中倒映着微弱的月光,他与她面对面贴得极近,那双漂亮的眼睛倦意初消,此时正专注地望着她。

      “做噩梦了吗?”

      “嗯……但我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梦里的内容了。”

      “想不起来是好事。”温亭玉一手环住她后背,轻缓地拍了拍,嗓音清沉沉地,“婠婠的睡眠一向很好,今夜如此,是被下午那群搜查府邸的禁军吓到了么?”

      “我哪有那么不经吓?”

      唐婠感到好笑,还有点不服气,嗔怒道,“我爹可是镇南王,我出生没多久我娘就过世了,我算是被我爹亲手抱着在军营里长大的,见过的兵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许是末句的比喻过于夸张,温亭玉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

      “原是我小看婠婠了。”

      经过这么一顿打岔,唐婠只觉得残留在身体里的那股心慌意乱的感受都消散无踪了,浑身如被春风拂过一般懒洋洋地。

      大约是一席夜幕阻隔了悬于头顶的阴云,她难能偷得一刻清闲,白日的沉重暂且压入心底,她摸索着,捧住温亭玉的脸,仰头往他唇上亲了一口。

      “夫君,我真喜欢你。”

      温亭玉长睫微动,安静地看着她。

      一语未发。

      晦暗颜色里,她的眼眸依然是亮晶晶的,如同漫漫长夜中的一豆灯火。

      她眼底的情意浓深而真切,直白得分毫不加掩饰,坦荡得世间鲜有。

      她又凑了上来,暖热的气息糅合了清淡的栀子香气。

      温亭玉恍惚记得,她洗浴时总爱用栀子花制成的蜜汤,还曾想过给他的浴桶里头也倒一些。不过那时候,他拒绝了她。

      “……嗯?”

      “你怎么不说话?”

      她伸出手指,毫不客气地捏了一下他的脸颊,一如往日表达不满时所做出的报复举动,“这种时候,不应该说一句,‘我也喜欢你’吗?”

      温亭玉轻叹一口气,终于慢吞吞地抬起了手——却没有阻止她在他的脸庞上继续作乱,而是绕到了她的颈后去,微微用力往前一勾。

      以吻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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