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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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通宵无眠，徐幼冬在勉强清醒地完成了自己的既定计划后，回到家沾着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
大约是下午一点，醒来在床上躺尸的时候，她记起来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她摸索着拿到手机，联系上了她那位远在研究所的常年不见人影的老父亲。
把昨晚的情况大致说明了一下后，电话那头的老年人果然担忧着急地想要赶回来。
徐幼冬制止了他，并再三保证只是小毛病、自己也会按时吃药，才把老人家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脏给安抚好。
这以后的好几天，徐幼冬都能准时准点地接到老年人催她吃药的电话——简直比研究所开饭的时间还要规律。
打完针的第四天，医院开的药吃完了，徐幼冬也彻底康复。
她心情美妙地通知了老父亲这个喜讯，并含蓄地透露出希望前去参观新型研究所的想法。
“这当然可以，不过最近我们在开发二代机器人，任务有点紧，恐怕没时间带你闲逛。等再过一段时间，这里的二期工作结束以后，你带着壹号机器人一起过来怎么样？”
与此同时她也接到了一个小请求——那就是前往联邦大学图书馆为她的研究员兼学校挂名教授的老父亲借几本珍贵的资料书。
这是件随时都能完成的小事。
但徐幼冬还是谨慎地挑了个阳光艳丽的大晴天出门。
尽管在家足不出户地养了几天病，她也还是没能忘记在医院那一晚发生的奇异案件和联邦安全局的特调处——虽然这两件事在发生过后就迅速地被抹平了一切痕迹。无论是在现实角落还是网络世界，都再难查找到关于它们的后续。
带着需要充电的壹号先生来到熟悉的校园门口时，炎热的太阳已经爬到了天空的最高处。
林荫被高温融化得只剩下可怜的一小块，就连偶尔路过的行人也不屑于躲藏其中。
正值暑假，联邦大学的校园小道显得非常冷清，来往的只有小部分留校的学生和教师。这和正常上课的日子相比，简直一个像挤满了游鱼的海鲜市场、一个像宁静空旷的深海海底。
图书馆里的人倒是多了一些。
透过玻璃墙照射进来的阳光洒满了白瓷砖地板，阅读区的原木书桌都被熏染得暖洋洋地。
另一侧占据了图书馆一层大半部分的藏书区就没那么幸运了。排排整齐的古典风格的焦茶色书架陈列在光线触摸不到的地方，只能尽可能地向外汲取间隔安放的落地照明灯的光源。像幽暗深邃的海洋里捧掬着一盏盏小渔火。
徐幼冬穿过数不清的书架，走上图书馆三楼的期刊室，凭借教师借阅卡拿到了徐老先生指名的几本外文期刊。
接着，她领着壹号先生返回一层，开始在书海里寻找起其它的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
“找几本具有人文精神的经典书。”
“人文精神？”壹号先生明显对这个词语感到陌生。
“简单来说，就是对人类的价值、尊严、感情等等的特质进行表现阐释的书。”徐幼冬手指划过一册书脊，顿了顿，把这册书给抽了出来，“比如这个。”
“《十四行情诗》。”壹号先生皱起眉头将封皮上烫金的几个大字给低声念了出来。
“对。”她把书塞到壹号先生的手里，“我认为你非常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些。”
壹号先生挑起眉头，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掂着手上厚重的精装书，傲慢地重复说：“你的意思是，我需要了解蚂蚁们的想法？”
面前的人类女孩似乎没有认真听，她忽然伸手捏了捏他露出衬衣袖口的一小节手臂。
壹号先生被触得措手不及，浑身都僵硬起来，还没等他甩开不适感的来源，女孩已经把手收了回去。
“唔，我承认壹号先生你的身体十分地强大坚硬。”她感叹说，“但是，暂且看看吧，也许你能从里面找出以前所不明白的问题的答案呢？狮子和蚂蚁也有共同点，至少它们都需要进食和繁衍不是吗？”
壹号先生掂书的手略有停顿。
这是他即将被说服的信号。
他垂头又看了眼封面。
昏黄的古典照明灯下，他的金发被光线拂洒得漂亮极了，像戴了满头细碎的流光。深邃立体的五官就像画室里最符合人类审美的石膏雕像。圣堂里镂刻的天使也不能比这更美好。
只可惜他并不是一个拥有温暖血液的人类。
徐幼冬抿了抿嘴唇，按下心底的一丝悸动，强自扭头往书架的最深处走去。
她还要再挑几本书。
等所有的借阅手续都办理完毕，高挂的太阳已经往西偏移了一点角度。
徐幼冬踏出图书馆，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偏头对身边的人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还想去中心广场喂鸽子。”
为了拉拢同伴，她这么保证：“那些白色羽毛的小家伙很可爱，壹号先生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壹号先生喜不喜欢不知道，但从理性上来讲，他还能再多充一会儿电。这是个人工智能无法拒绝的邀请。
两个人准备离开联邦大学的时候，徐幼冬的手机响了。
来电人是近几天和她联系频繁的徐老先生。
老先生知道她今天出门借书的时间，掐着点打电话来是为了省一笔邮费——
“我的研究生正好今天下午要到研究所来，你把那几本期刊交给他一起带过来，正好省事。哦对了，他现在在研究生宿舍楼一栋门口等着你。”
对于徐老先生手底下的几个研究生，徐幼冬是大概知道的。
她掉个头赶往人肉邮筒的位置。
在宿舍楼底下等候的研究生姓吴，瘦高瘦高地，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平时很不善言谈。
徐幼冬向他问好后递出期刊，被他沉默地接过收入背包。
全程根本没耗几句话。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打断徐幼冬的计划。她收拾收拾剩下的东西，继续兴致高昂地带着壹号先生前去中心广场喂鸽子。
刚好是周末。
中心广场上停驻着许多人。有互相拥抱的情侣，有推着婴儿车的母亲，有满头白发的老人，还有弹吉他的流浪艺术家……
广场高耸的首都中心塔下，一群群洁白的鸽子拍扇着翅膀飞过，在流浪者悠扬空灵的吉他声中，鸽子们盘旋、降落，最后停留在广场雕花的石质地板上啄食起游人带来的谷粒。
不远处的石雕喷泉到了喷水的节点，一股股清澈的水柱从石雕脚下喷涌而起，飞溅出来的晶莹的水珠在日耀下折射着七彩的虹光。
这是一幅惬意的城市画。
徐幼冬从包里掏出来一小袋鸽子专用米粮，从里面抓住一把食物，顺便给身旁的壹号先生分了一半。
“像这样。”她说着蹲下身，示范似的慢腾腾在脚边的地板上倒了几粒谷物。
旁近盘桓的鸽子注意到这里的动静，毫不认生地扑腾了过来，三两下就把谷粒给啄进了胃袋里。
“千万不要一次撒得太多。”眼看壹号先生也新奇地蹲在她旁边，徐幼冬叮嘱说，“要是留下满地的垃圾就不好啦。被抓到可能要罚款的。”
壹号先生瞥她一眼，把头转回去，看起来是把她的话听了进去。他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往地板上倒出几粒食物。
一只殷勤的胖鸽子飞了过来。它的动作相比于其它的同类来说显得有点呆滞，壹号先生观望它把地上的谷粒吃完，又给它倒下几颗。
可这一次胖鸽子就没那么容易把食物吃进嘴里了——因为壹号先生突发奇想的恶作剧。
他把指头伸到谷粒的近处，仿佛和鸽子比赛速度似的，鸽子脑袋往下一垂，他的手指就一刨——把谷粒弹到更远的地方去，让胖鸽子啄了个空。
这也是只有壹号先生才能想出来并且实现的恶劣游戏。徐幼冬无奈地想到。普通人根本没办法拥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也没有这么无聊的恶趣味。
胖鸽子被戏耍了好几次，终于用它不大的脑容量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它抖抖羽毛，展开肉翅膀生气地飞走了。
“它一定会回去告诉它的同伴的，‘这里有一个可恶的家伙，大家千万不要再上当啦’。”徐幼冬望着胖鸽子离开的背影，模仿道。
壹号先生被逗得低笑两声，最后高傲地说：“那它尽管这样说好了，我才没兴趣继续蹲在这里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他说着就真的站起来，一副要走的样子。
徐幼冬连忙拉扯住他的衣角：“它们鸽子都是小气鬼！可我还没喂够呢，再多留一会吧，拜托你了壹号先生！”
被她哀求的年轻先生眉梢都漫着舒适，但他故意用一种鄙弃的语气对她说：“你太麻烦了。”
“这只是一个小心愿。你知道的，我在家已经呆了四天了，再不晒太阳我身上会发霉的！”
壹号先生把衣角从她手里抽回来，扔下一句“我去水池边等”，就迈步离开她身边。
徐幼冬眼见他走到水池边坐下、用精致的下巴给她打了个招呼，琥珀色的猫眼里淬着懒洋洋的暖色。
她匆忙地收回视线，手一抖，洒出许多谷粒来。
周围的鸽子争先恐后地挤到她的身侧，脑袋挨着脑袋、翅膀压着翅膀，有几只啄食的频率竟然出奇地一致。
徐幼冬垂头看着，有些晃神。
远处流浪歌者的沙哑声音伴着慢调的吉他，已经悠然地吟唱到了尾声：
“你是他吗
一起走在群星之下
火星,银河,宇宙
见证我们爱的迸发”
中心塔厚重的钟声这时“铛——”“铛——”地响起，惊飞了一大群洁白的小精灵。
刚好到了下午三点整。
徐幼冬从还没飞走的鸽群里站起身。
她往水池边望过去。
壹号先生的身边在她没注意的时间里围上去了两个女孩。
徐幼冬只能从女孩们站位的间隙看见壹号先生的半张脸。他眉头微拧，仿佛格外地烦郁，在撞上她的视线以后，脸上的神情稍稍好转了一点。
女孩们注意到壹号先生的目光，说话声猛地顿住，也侧偏身体朝她看过来。
徐幼冬一愣，礼貌地扬起笑脸。
女孩们讪讪地摸摸鼻子，朝她点点头，很快前后地走开，消失在广场漫步的人影中。
徐幼冬觉得奇怪，一边朝前走，一边问：“你们聊了什么吗？”
“那不叫聊天，叫单方面的废话——那两个蠢货竟然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来的。”壹号先生英俊的面庞上露出不屑，很显然他并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那是两位‘小姐’‘女士’。壹号先生，你应该注意一下称呼的礼貌。”虽然这句提醒在被劝告方听来大概率没有意义，但徐幼冬还是没有一开始就选择放弃。
她坐到壹号先生的旁边，双手后撑在池子边缘，指尖落到冰凉的水面，仰头看着湛蓝明媚的天空，嘴里哼起曲子。
哼的是流浪艺术家刚才弹的歌。
“你也许该去向那个唱歌的人道个歉。”自大的先生毫不留情地评价。
人类女孩像没听到似的，眼睛倒映着挺拔的高塔、洁白的飞鸽、穿梭的游人。
她哼完这支曲子，忽然说：“壹号先生你要是是个人类就好了。”
白鸽呼啦啦地起飞。
她卸口气，偏头看身旁的人。
壹号先生仿佛还在震惊于她几秒前说出口的那句话，见她望过来以后一时竟没能组织好惯有的倨傲语言。
徐幼冬松松肩膀，从水池边站起来。
“你去哪？”震惊中的先生下意识地问。
可她没有回答，只是朝他笑了笑，然后穿过满地觅食的鸽子，很有目的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壹号先生不得不跟上她，走了一段距离他又愕然于自己理所当然的跟随举动。
人类女孩在流浪歌者的面前停了下来。
他勉强回神，听见女孩用温软的声音对那位艺术家说：“非常抱歉打扰你啦，有个人说我应该来给你道个歉，你不久前唱的那首曲子实在是比我唱的好听多了，介意为我们再唱一遍吗？”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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