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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番外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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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再怎麽缺乏常识,我也知男人喜欢男人是一种违背世俗的禁忌,更何况,他是我弟弟,虽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可是明面上我们两人就是亲兄弟,这种情感是背德。
在我们之间,有一条无法逾越的禁忌鸿沟。
最重要的一点,小九对我没一点特殊的情感,甚至是厌烦,比看待陌生人还不如,至少没有哪一个陌生人会时刻想要杀掉你。
在离开的前一夜,他刺了我一刀,对这个结果,我毫不意外,在第一次见面,我打败了他时,他就动了杀心,他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不过,直到最後他也没有杀我,不是因为怜悯,不忍这种心理,他只是单纯的认识到,如果他杀了我,他无法离开燕家,他会死在这里。
为了他自己的性命,所以他没有动手杀我。
我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他的冷酷比我想象的还要更甚,我的理智不停地劝住我离开他,不要在继续深陷下去。
可是我还是无法彻底说服自己,狠心斩断和他的联系,他身上的火烈,是单调乏味的我不曾有过的,我无法自控的被他吸引,这仿佛是注定一般。
我想了很久,在我深陷到无法自拔之前,我终於决定要远离他,准备回到千层塔。
他确实让我有所眷恋,但我不能因为他,而留下弱点,这是深入骨髓的习惯,所有对我不利的因素,我都会剔除掉。
即使要付出伤筋动骨的代价。
当时我还不知道,伤筋动骨不足以将他从我生命中消除掉,至少要千刀万剐的凌迟。
我回到了千层塔,塔内是一成不变的灰暗,即使有千百盏油灯的火光,还是驱不散塔内的阴郁感,阴森森的,仿若栖息满了一整个地狱的厉鬼。
在潮湿发霉的气味中,还能闻到甜涩的鲜血气味,残酷的充斥整个通道,闻起来比最芬芳的花,还要浓腻十几倍。
湿气沁入岩石,盐白色的水纹在黑灰色的石质外壳上绘画上一幅幅奇妙的花纹,伴随著薄薄一层岩石的脱落,掉落在墙壁一角。
昏黄的颜色铺满了整个通道,古老和幽邃,深刻的印在了塔里,抹除不掉。
我走过阴郁的通道,来到了书房里,我桌子上还有书架上,全部堆满了我离开这十几天内没有看的公文,由於实在是太多了,没有空余的位置放,剩余的全部堆在地面上,差点没有下脚的地方。
我尽量不踩到这些文书,来到桌案後,开始翻阅这些公事,等我将这些公务处理完毕。
我想了很久,犹豫不决不是我的性情,但只是和小九相关,我都会陷入一场无休止的思考中。
我在权衡利弊,而每次做出的结果,都让我觉得我又浪费了珍贵的时间。
我还是派遣人去寻小九的消息,回来的人全都一无所获,他消失了,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干干净净。
没有任何人和他有所联系,除了……我脑海中的记忆。
我没有停止对他的寻找,并且派了更多的人去找他,元凉国找不到,就去其他国都去寻找,终有一天会找到他。
千层塔内的生活和往常一样,我日复一日的对著枯燥的公务,繁杂的机关构造,还要去处理囚犯之间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的存在,而在千层塔内,最大的利益核心,便是越狱。
当然,这里的犯人没有一个是不想越狱逃走的。
最完美的方法,就是把他们都杀光,以绝后患,不过,这不符合元凉国的制度。
这时,就要采取稍微麻烦的方式,深入的去了解,囚犯相互之间紧密的联系,还要观察守卫,有无被收买的可能,将一个个隐秘复杂的越狱计划,掐死在腹中,而这永远都只是一个开始。
难怪每一任塔主的寿命都是相同的短。
由於我的位阶较低,有很多杂碎的事需要我去处理,每日都要忙到很晚,很多时候,为了节约时间我都直接睡在书房。
有一段时间,我忙到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脑子里只有任务和休息这两件事,只因塔内又滋生了一个将要越狱的计划,囚犯联合起来破坏了许多的机关,我要忙著去修补机关,还要去调查他们之间的利益联系,再逐一突破。
这一段时间虽然劳累,但是我感觉却是我回到千层塔里,最轻松的时候,因为我的脑海中没在浮现小九的身影。
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同时我又犯下了,无数个自以为是的错误。
我认为,经过漫长时间的消磨,我脑海中的记忆,会渐渐淡去,被尘封起来。
其实不然,他不仅只是一段薄弱的回忆,他浓烈深刻的仿佛是一朵艳丽妖冶的罂粟,只要沾染一点,穷极一生都无法戒掉他的毒。
我的脑子不能空下来,否则就会浮现他的脸,层层叠叠侵占我脑海里的所有的角落,将我沉溺到窒息。
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像赐你死刑,却留给你最後一口气,日夜都在苦痛中寻求解脱。
其实真正的解脱,绝非是遗忘他,或者得到他,这两种简单的选择。
你不必在这两个选择中,艰难万分的抉择出一个,因为从来就只有一个方法,才能得到最终的解脱。
他死,或者我死。
得出结论,我觉得高看自己了,他死了之後,我不认为自己能忍受一生的黑暗,除非我不曾见过他。
若是我死呢?
这个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我想了很多,甚至开始思考我为何而活著,活著有什麽意义,这种几千年都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的无解问题。
结果,我又在白白浪费时间。
我叹了一口气,转动桌子上的机关,桌面上升起一个机关盒,盒子自动打开,我中拿出一本书。
书的三分之二都写满了字迹,我将今天所有想象到的,对小九的情感写到空白的纸张里。
我先记录下来,我日後在去做研究,这是我的一个习惯,每逢遇到无法破解的难题,都会写下来,去寻找答案。
写完这些,我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除却我的本职外,我还分担了一部分层主的公务,一方面我想往上迁升,将千层塔尽早掌握在手里,另外一方面,我只是想用繁重的事物来使自己不停歇的忙碌起来,暂时忘记小九。
时间如白驹过隙,三年时光匆匆已过,而我从指挥使升级到了层主的位置。
这三年时间里,我每年都会回去一趟,以往即便是新年的家宴我都找理由不回去,而我回去只是单纯的想看一看他在不在。
同时我心里又无比的清楚,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可是我还是无法自控的想要回去,只是不死心的想亲自去验证,他到底在不在,若是万一他回来了呢?
万一、万一,每个人心里都会抱有侥幸又悲哀的心理,即使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最後的结果。
而这个结果还是我亲手造成的,三年前我放弃了他,却始终忘不掉他,每当想起他的身影,我时常会感觉到痛苦,心脏抽搐似的痛。当初我离他那麽近,而我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以冷酷到冷血的目光看他走远,我则往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
正是这种放弃让每每我触及到他的影子,都会感受到撕裂般的巨痛,但我从来都不後悔这个选择。
我有一种清晰透彻的预感,如果我没有及时遏止这种病态的情感,我将来只会更加的痛苦,且是那种痛不欲生的折磨。
现如今已过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一万三千一百四十个时辰,当年的画面细节早应该被时间无情的侵蚀,奇怪的是,我仍然清楚的记得那一天,那一个时辰,那一息所发生的事情,我甚至还清楚的记得,他湿透的碎发贴在下巴上,发尾垂落十九颗水珠。
时光宛若不曾在我记忆中流逝,他在我脑海中的印象如故清晰,永不褪色。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已经验证了,一时间我的心情越发的沉痛,我没办法去忘记他,我看再多再复杂的书籍,都没办法用凌乱繁杂的线条,冗长繁复的结构原理来覆盖住这一层鲜艳的回忆。
这太荒诞了,我见到他的画面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却要用一辈子来忘记他。
那一天,我就不应该去池塘边,不应该看到他,我第无数次在心里烦闷的想道。
今日如往常一样,我在书房内处理公务,我点了三盏油灯,层主处理公务的书房太黑了,我觉得应该再早一些升到塔主的位置上,然後在书房里开一扇窗户。
这时有一个属下敲响了房门,并呈上来一张由本家快马加鞭寄来的信笺。
我看过信上的内容,是本家下达的任务,要随同定风波,押送一百余人的囚犯到闻梅城。
我吩咐守卫去牵马,随後拿起高挂的长剑,这柄剑叫断念,取其名,含义便是了断对小九的残念。
如此说来,也很可笑,没遇到他时我渴望脱离冰冷、黑暗,遇到他之後,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也不尽然,我好像更加的痛苦了,无论如何,人的一生都在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