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骨》霖矽

6、换皮

　　姽婳突然之间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某一天，空寂的山谷中出现了一个笑容冰冷的少年，他瞧著凉薄又阴沉，眼神是冷冰冰的，目光中有著抵达灵魂深处的冷彻，身上带著毁灭般的伤口。
　　她和他的相遇这就像是一场宿命……
　　这般想著姽婳的唇边凝上一抹淡淡的浅笑，迷离的妖冶在她眉目间流动，仿若盛开到颓靡的妖花。
　　她喜欢这种神秘的感觉。
　　姽婳加深了唇边的笑容，大雪中点落绛红，有一种蚀骨的妖气缠绕在她的面上，这一刻，她的面容妖艷到不正常。
　　姽婳美眸一转，她摇著碎步走过来，立在燕江靥的身侧，轻抬起头，盯著他的双眼，说道：“奇心刀、□□、临渊刀、厄落……到底是哪一种？”
　　她道出的话语缓慢有律，渗透了幽幽媚气的音色中有一股子蛊惑人心的意味。
　　而她道出的这些刀的名字，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妖刀，斩杀无数生命，最後宿主也死在刀下。
　　燕江靥认真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猜到了，我就告诉你。”
　　姽婳：“……”
　　摔！我猜到了还用你来说废话。
　　“这般害人害己的刀，正常人可不会修习，你用这刀是为了在短时间内增强实力，那你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什麽？”
　　姽婳轻轻一笑，似是了然的说道：“复仇吗？只有仇恨才会让人不顾一切。”
　　燕江靥的眉头一皱，神色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他勾起嘴角，面孔上绽放的笑容盖过了这种转变。
　　他道：“杀死曾经的自己，就意味著获得一次重生。”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说了一个看似无关，可能蕴含著千丝万缕关系的说词。
　　姽婳格格笑出了声，音色迷离的像是在焚香摇铃，带来魅惑的烟意。
　　她手指点点，指著他脸上的伤痕，说道：“瞧瞧你身上的伤，你这可是差点都将自个分尸了。”
　　燕江靥一摊手，说道：“那多好，这说明我获得了无数次的重生。”
　　“可是，你的命仍然只有一条。”姽婳收敛了笑意，半垂下眼眸，说道：“生命是无比的脆弱，却又格外的坚韧，无论人受了多麽重的伤，只要能有一线活下来的生机，都会硬撑著活下来……”
　　燕江靥被她念叨的不耐烦，他说道：“有在这说废话的时间，你也给我换好皮了。”
　　她的神情滞了一滞，脸上的淡然有些维持不住的僵硬，她抿了嘴角，瞪了他一眼。
　　她突然倾身靠近，在燕江靥躲开前，用手捧著他的脸，冰凉在皮肤上晕开，恍若落了几滴冷雨。
　　燕江靥的眉心狠狠的皱了起来，他凌厉的眼神落在她脸上，面皮越发的冰冷。
　　他抬起手要推开她，姽婳压住他的手臂，低声说道：“别动，只是检查伤口。”
　　听她这麽说，燕江靥只得将手落下，他抚平眉心的褶皱，垂下眼睛直直看著她。
　　姽婳抬起食指，长长的指甲流连过他面上残破的皮肤，触感粗糙不平，如同枯木。
　　姽婳紧紧锁著眉头，她审视的眼神在燕江靥身上打转，那目光细致到可怕，就像是在剥你的皮一样。
　　“你的皮子损害的太严重了。”姽婳落下手指，她为难的说道：“换皮之术，就是以皮换皮，用你身上其他部位的皮，换到你脸上，可是你身上都是破损的皮肤，没有完好的皮肉，这就麻烦了。”
　　她所言就意味著不能给他换皮了……
　　“你不能换？”
　　燕江靥木著脸，他面孔没有动，只是转动一下眼瞳盯著姽婳，他面上出现一丝松动，延出嘲讽的意味。
　　姽婳的嗓音不自觉的提高，她说道：“怎么可能。”
　　她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妖艳风情，声音有点尖锐的叙述道：“我是谁？我可是继承了画皮一脉最高绝技的画皮师，我的技艺是所有画皮师中最高超的，这世上还没有我换不了的皮。
　　她放下了豪言壮语，只是眼神有点心虚的飘忽，可以看出她这是色厉内荏，对於换皮也没有多少把握。
　　燕江靥没显出多担心，反而在一旁说起了风凉话。
　　“噢，看来今天你的画皮绝技就要到头了。”
　　姽婳转头瞪他一眼，恶狠狠的说道：“你闭嘴。”
　　“嘁！”
　　燕江靥不屑的哼了一声。
　　姽婳耐著性子去看他的伤口，而不是动手，锤他一顿解气，看了他几眼之後，她的目光停留在他垂落的手背上。
　　她的眼瞳中掠过一丝喜色，轻步来到燕江靥的身侧，伸出手来抚上燕江靥的面庞，纤白的指尖沿著伤口沟壑游弋，一路下落滑到肩头，游走落到他的手背上。
　　姽婳执起他的手，她的身体贴的更近了，没了气力一般，她尖瘦的下巴抵落在燕江靥的肩头，长发如瀑滑落到她的面上，遮挡住了她的半张脸。
　　墨发缝隙见几片诡异的白色，和晕染红艷的嘴唇，妖娆而又分外的迷离。
　　姽婳拉起那只手送到眼前，她水波荡漾的眸子望这只手，她飘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是空谷的回声，空灵离靡。
　　“以皮换皮，用你手上的皮来换你脸上的，来弥补残缺。”
　　空气静了一静。
　　燕江靥道：“可否允许我说一句话。”
　　“嗯？”
　　姽婳歪了歪头，短促的魅惑嗓音，从红艷的嘴唇里飘出来。
　　“你好重。”
　　燕江靥说道，他面无表情的瞥向姽婳。
　　姽婳面上渐渐僵硬，神色空白一片，她的眸子转向燕江靥。
　　他冷冰的面皮，从眼角开始面上的表情外形扩散发生一个扭曲的变化。
　　燕江靥又扯起嗓子，吼叫一声。
　　“混蛋，赶快从老子身上滚下去。”
　　他拽住姽婳的手臂，不客气的将她推到一边，姽婳身子一斜，像是轻薄的白羽般，飘出去几步远跌坐在凳子上。
　　她趴在桌面上，墨色的发丝缱绻在她的脸侧，自有几分说不出的脆弱，在无声之中流露。
　　姽婳斜过头一双美眸烧的火烈，她直直的盯著燕江靥，口中愤恨的说道：“粗鲁的男人。”
　　燕江靥揉了揉肩膀，假装大度的不和她一般计较。
　　“废话说完了，该去换皮了吧。”
　　“哼。”
　　姽婳站起身，重重的踩了地面，她头也不回的说道：“走吧。”
　　见她走到门口，燕江靥喊住她，她回头去看。
　　“噢，对了，这是你的药。”
　　燕江靥像是才想起来一般，从衣襟里掏出两个瓷瓶，一转手扔给姽婳。
　　姽婳接住飞来的瓷瓶，她白了燕江靥一眼，才将药收好。
　　………………………………………
　　燕江靥在姽婳的住处待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他来时树叶是郁郁葱葱的绿色，现下漫山的叶子染上颓败的暗黄色，秋季到了。
　　一间木屋里，窗子大开，清凉的山风灌进屋内，吹散了屋子里沉闷的空气。
　　山风卷著血艷的彼岸花瓣，翻起一本黑蓝色封皮的书籍，耳畔边响起一连串哗啦啦的纸张交叠的声音。
　　床榻上坐了一个人，身形消瘦，他的面孔上缠绕著一层洁白的绷带，看不清相貌如何。
　　他身旁还站立了一个面容妖艳的少女，她半弯下腰将他面上缠绕著的绷带去掉。
　　“哇，没想到你的皮囊那麽俊美。”
　　当他的脸完全暴露在视野中，姽婳发出一声惊叹，眼眸像星辰般闪亮起来。
　　她整个人都贴过来，脸靠的极近，近距离下她的面孔在视野中虚幻，没了棱角。
　　燕江靥皱了一下眉头，他往後撤去，用手压著她的肩膀，将她推出去。
　　对於燕江靥无礼的举动，姽婳一点都不在意，她面上满是欣喜，兴奋充斥了她所有感官。
　　她一瞬不瞬的盯著燕江靥的脸，流动的眼波中迸现出狂热的神采。
　　“太完美了，你是我最高的杰作。”
　　她感叹一声，原地转了一个圈，月色的裙摆漾起了层层的波纹，如同流动的云彩一样。
　　听到她的话，燕江靥整个脸都黑了，不要把他说的像个物品一样好吗？
　　如果说姽婳的言语让他很不爽，那她看过来的眼神，就令他毛骨悚然。
　　她的眼神非常的专注，瞳孔里点亮了光晕，目光细密的如同刺绣的针孔，一寸一寸的往下游离。
　　她这幅完全投入的样子，不想是在看一个活人，而是在欣赏一副价值极高的壁画。
　　“靠，你那是什麽见鬼的眼神。”
　　燕江靥感觉他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欣赏美的眼神。”姽婳毫不收敛她眼中的狂热，她丢过去一记刀眼，她说道。
　　“你这个俗人是不会懂的。”
　　“你别让我恶心了。”
　　“你这是……你骂你自己。”
　　“不，我在骂你。”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互怼，而如这般同样的场景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他们两个都不是甘愿吃亏的主，而且都伶牙俐齿，一旦斗起来就是两败俱伤，不过，每次都是燕江靥要更胜一筹，因为他不要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