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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千层塔 ...

  •   那是一间房屋,这片区域的所有颜色都被挤压碾碎,变成一种骨灰般的烟色,世界陷入朦胧。
      除了灰色外,屋内还有绯红色的妖艷拖满了整个房屋,那是滴洒的血液,灰色的景物上泼洒上浓稠的血,斑驳出艳烈的红,是一种触目惊心的残冷。
      氛围独独仅剩寂灭,死亡在鲜活和冰冷中交替,生生死死,永恒的纠缠。
      血色压在灰色的地面上,躺了一个人,他肤色苍白,双目睁大,眼瞳涣散,瞳孔深处缓缓流动著灰烟雾气。
      他直直的望著上方,眼底是浮动的浓浓死气,映不进任何的事物,整个人平静到垂死,宛若一个雕刻精美的木偶。
      他薄薄的嘴唇,犹如停滞了刺骨的霜雪,是一种凄凉透顶的苍白。
      慢慢地他的嘴唇开了一线罅隙,唇在上下翕动,他喃喃低语道。
      “雨天。”
      轻到缥缈的声音从他嗓子里吐出来,声线平直,不带丝毫的起伏。
      “铁锈。”
      僵冷的声音,带著削切人身体一般的冰冷。
      “断剑。”
      声线是无限的空洞,还微染著病态的一缕沙哑。
      “冰冷。”
      说出口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冻,只是多了一分急促,语数稍微加快了。
      “血……”
      他眨了一下眼睛,阖上眼的速度极其的慢,慢到犹如无法自控,反而突显出一种诡异的僵硬。
      “血……”
      他又说道,声音在一点点的提高,声线还是浸透冰水的冷。
      他轻动了一下手指,僵硬的身体起了反应,恍若死人重新复活。
      他撑著地坐起身,黑发散在他的肩头,衬的他的面色更加的苍白,他左半边脸上,烙有一个绯色的花瓣,犹如鲜血般的明艳,像是在他脸上烧出一个血洞,残绝的艳丽。
      “血……”
      他空洞无物的双眼盯著面前的虚空,他缓缓说道。
      “鲜血……”
      他的声音再次重复一遍,一如既往的麻木。
      他歪了一下头,目光涣散,面无表情,薄弱又苍白的唇瓣,缓缓上下开阖。
      “呐!我死了吗?”
      ……………………………………
      “看来是没有。”
      黑暗中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紧接著是几声衣物摩擦产生的窸窣声。
      燕江靥睁开眼睛,他看了一眼四周,视野里蒙上了灰色,他微微抬起头向上看,他左侧头顶上方是一个通风口,横亘了几根铁条,有微弱的光线洒进来,落到一片金白色。
      他被关在囚车里,难怪身上这麽冷。
      他撑起手臂想要坐起身体,方才轻微一动,身体各处传来一阵剧痛,撕扯著他的神经,像是骨缝里藏了刺,疼痛的难以忍受。
      燕江靥的鼻子轻轻的抽了一抽,浓烈的血腥味混杂著尘土的枯涩味道冲入鼻翼,他有些的头晕,眼前迷蒙的灰色出现重影。
      他低下头去看,身上都是伤口,深深浅浅,纵横交错,因为没有人给他包扎伤口,才导致开裂的血口和衣物凝在一起,稍微一动就会牵扯到伤口。
      想起这伤是从何而来,他苍白的面上浮了一层幽郁,眼瞳暗无光彩。
      他去刺杀燕层允,结果……失败了。
      失败了就意味著会死,但是他现在还活著,为什麽他还活著呢?!
      燕层允可不会这麽慈悲的放过他,燕江靥想著。
      可能是这囚车太冷了,他的脑子都有些迟钝了,许多之後,他才想到唯一的可能……
      他挣扎著坐起身,往左侧挪去,伸出一只手来,光就落到了指尖上,照下的光流中还漂浮著金色的颗粒,像是会发光的种子。
      指尖有一点点的暖,但是身体上好冷,沁如骨髓的冷,又冷又很痛。
      他的手指往前挣了挣,完全的穿过光,光芒弱小的可怜,连他的手都不能包裹住。
      这只手终於不在是苍白的了,上面布满了血污,沾上了泥垢,清晰的暴露在光明中。
      燕江靥慢慢的站前来,透过通风口往外面看。
      视野尽头,有一座厚重的高塔,高约百丈,通体漆黑如墨,整座塔压著阴郁,半隐在飘浮的云雾中,极黑的幽暗色调,有一种诡异的神秘感。
      他被押送到千层塔了啊!
      燕江靥嘴角上扬,干枯的线条勾出一个冷笑。
      “燕层允你真够狠的。”
      他的嗓音平直到诡异,没有起伏,没有情感。
      他身体轻微的一晃,紧接著脚底下是一连串的颤动,囚车往前开始移动,那麽方才只是停下休息,现在要进入千层塔了。
      按照燕家至千层塔的距离,走水路粗略估算应是过了六七天,而他没有在路上这段时间的记忆,他是在路上被人灌了一些迷药,一直让他昏睡,为的就是防止他中途杀掉侍卫逃出去,他再怎麽说也是燕家的人,囚笼机关对他来说不难破解。
      他靠在冰冷的铁壁上,寒气渗入皮肤,骨骼在血肉中慢慢的僵化。
      黑色的塔身越来越近。深沉的颜色,似乎还混有一种浓烈的铁腥味向他压过来,胸口闷沉的难受。
      当押送队到达千层塔塔底部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变成了烟色,灰蒙蒙的,是塔太高了挡住了太阳,也不见了光。
      燕江靥又缓缓的蹲坐下去,靠著冰冷冷的铁壁,通风口穿过来的灰色光线打在他的眼前,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他陷入一种迷茫的混沌,好像脑子是空白的什麽都没有想,又好像各种繁重杂乱的念头,挤压的他不能正常思考了。
      约莫半刻钟,也可能更久,他感觉到囚车停了下来,几声机关转动的声音响起,铁笼被人打开。
      他眼前猛然一亮,视野中燃烧的火焰要将他的双瞳也一并点燃。
      眼前是一条通道,灰黑色的岩石作壁,看著就感觉非常的坚硬,墙壁上悬挂了许多盏碗口大的油灯,火焰映出日暮昏黄的色调,填满了整条通道。
      囚车前面站立了一个黑衣男子,年龄不过而立之年,身形高瘦,从他这个角度,仅能看到他的侧脸,瘦削的面颊有些锋利,显出一股子难以靠近的尖锐感。
      这副相貌倒是很眼熟,他好像是叫燕潜,是燕层允的亲信,燕层允肯赐一个外人燕姓足以见得多信任他。
      燕潜在一众侍卫中确实能力出众,他十岁进入燕府,多年来为燕家做出过很多的贡献,能让这位亲信大人亲自押送他来千层塔,也是他的荣幸。
      通道两侧分别站了一排守卫,站姿笔直,神情冷肃,火光堆砌在他们身上,覆盖在的身体上的铁甲泛出幽冷的光。
      面前的所有人全都犹如入定一样不动分毫,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若不是能感觉到他们喘息的声音,就是一尊冰冷坚硬的石像了。
      周遭的气氛,也因为太过安静而变得阴沉沉的,吸入的空气都有一种压迫感,挤压的难受。
      燕江靥虚握了一下拳头,他的骨节有些发僵,到达塔里已经不是凉了,而是那种深切的冰冷,寒气渗入骨髓,冷到有一种诡异的麻痛感。
      就像是……骨头浸在冰水里。
      燕江靥屈起膝盖往前挪了几步,做到囚车的边缘,他其实是想下来的,但是浑身都痛没有力气再挪动了。
      一层蒙蒙的光亮,照亮了他的面孔,油灯里的火燃烧的很旺,窜动的火苗是淡淡的青红色,火焰可不会变成这种奇怪的颜色,里面应该是加了料的,吸入的空气中有一股极淡的特殊味道,应该是用於防潮的吧,毕竟这里阴冷的就像地窖,不作防预不久就会长满蘑菇。
      燕江靥转头看了一圈,除了冷硬的墙壁和同样冷硬的人,也没什麽好观察的。
      他坐了一会儿,不过是很短的时间,他又想往里缩了,这狗-日的地窖,比囚笼里还冷。
      而且空气中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也越难闻,湿潮的发霉气味搅拌著血腥味,还有灯油的味道,他严重怀疑千层塔里面的囚犯都是被熏死的。
      就在燕江靥纠结著要不要再缩回去,前方的通道口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声音是至少有四个人的踏步声重叠交错在一起。
      行来的脚步异常急切,你能想象的到,往这边赶来的人一定是急著去脱胎。
      瞬息的功夫脚步声又离近了一大截,近在耳畔,似乎还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当然这是错觉。
      紧接著一道影子斜了出来,在通道口被拉长,洒上大片的迷茫暮色。
      一张轮廓坚冷的面孔出现在视野中,表情是和三年前一无二致的冷硬,他走的飞快,後面跟著的三个人一路小跑才追得上他,三人脚步凌乱,追得气喘吁吁。
      虽然这麽严肃的场景是不该笑的,但是燕江靥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
      沉寂的通道内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笑声,还伴随著几声轻咳,余音环绕不绝。
      所有人忍不住将目光投向燕江靥,被押送到千层塔还能笑出来的,恐怕只有他一个人了吧。
      眼前的光线被压下的黑影挡住,灰暗笼罩下来,来人已走到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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