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骨》霖矽

22、苹果

　　在一众挺立的山岩中，找到有一块灰色的山岩，侧面落下一片混黑色阴影，灰影下方有块偏小些的青灰色岩石，处在那处太阳照不下来。
　　他走到那块岩石上，坐在高处视野更为开阔，见得奇峰山峦，沟壑起伏，偶有凉风吹过额头，带来一丝的清凉。
　　他咬下一口苹果，缺口处微黄发白，好像和天边晕染过的云层，嚼在嘴里软绵绵的。
　　眼前纷繁交错的线条，深深浅浅的颜色变得一暗，骤然被一种深墨色所覆盖，似乎还隐隐泛著冰冷的烟灰色，这是燕重陵身上覆盖的软甲。
　　燕重陵来到他的身前，他又是一身的黑色，浓郁到让人无法喘息的颜色。
　　他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用一枚冷灰色的铁箍扣在脑後，他轮廓深邃的面孔也只能看到冷肃和刻板。
　　在他那张冰冻的脸上，你找不起任何的痕迹来体现这张脸是血肉构成，而不是一块坚硬的石板。
　　燕江靥随意的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理睬他，态度极其的无礼，他向来肆无忌惮惯了，别说是燕重陵，就是燕层允来了他也不会给个好脸色。
　　躺倒在岩石上，啃著手里的苹果，望著远处的风景，如果没有身旁这根站立笔直的标枪，此情此景还是非常惬意的。燕江靥微微眯起眼睛想著。
　　他以为，他足够冷漠无礼的态度，能把燕重陵气走，不想过了半刻钟，他都快啃完了一个苹果，燕重陵还是站立著不动，仿佛脚生根在了泥土中。
　　“咔嚓。”
　　燕江靥咬下最後一口果肉，鼓著腮帮子在嘴里咀嚼几下，滑动喉结咽下去。
　　他将吃剩下的苹果核随手扔到地面上，落地後在沙土中滚了一滚，剩余的果肉沾染了灰黑色的土尘。
　　随即甩掉手上沾的汁水，拿出袖子里的锦帕来擦拭手指，借这个空挡他晃动目光瞥了一眼燕重陵，他看过来，目光专注到细致，比描绘一副色彩层次繁多的画作还要认真。
　　燕江靥擦手的动作停顿住了，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可惜，他方才应该将苹果核砸他脸上的，他的眼神太让人讨厌了。
　　他又吹了一会儿风，见燕重陵还是没有要走的打算，他又掏出一个苹果，啃了一口，在苹果上留下一个暖色的豁口。
　　他一边吃苹果，一边思考怎麽将燕重陵赶走。
　　钉在身上的目光，不灼-热，就是淡淡的凝望，但是却让人无法忽视，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燕江靥微的压低了眼线，拿开嘴边的苹果，对上他深沉的眼神。
　　这时，他灵机一动，将咬掉两口的苹果递到他面前，左侧面的豁口上还有一圈晶亮亮的口水。
　　燕江靥说道：“要吃吗？”
　　他就是存心想要恶心一下燕重陵，让他赶快滚。
　　燕重陵盯著面前的苹果，冷峻的面部线条绷的更紧了，嘴角在隐隐的抽动。
　　燕江靥嘴角微的上挑，恶意的笑容还未在脸上完全展开，他就看到燕重陵竟然真的凑过来头，张口嘴咬了一口他手里的苹果！
　　那一丝笑容僵死在脸上，燕江靥面上先是一片空白，等意识到方才发生的事并非虚幻，他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我-操！
　　燕江靥惊呆了。
　　他震惊的看著苹果上的缺口，又看向燕重陵，他冷漠的面庞被口中含著的苹果撑到破裂。
　　燕江靥看他几眼，又低下头眼睛死死盯著苹果上清晰可见的牙齿咬痕，完全的覆盖在他咬过的位置。
　　顿时，一种愤怒涌上心头，我擦，一口咬掉了老子四分之一的苹果，你-他-娘的怎麽不被噎死啊！
　　由於手中苹果的廉价，这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看著这个咬痕，脊背上掠起一股子说不出的厌恶加嫌弃。
　　燕江靥的面部肌肉抽动几下，涌现一种难以描述的奇怪表情，他以为他的脸皮已经足够厚了，之前怎麽没发现燕重陵比他还不要脸。
　　燕江靥握著苹果的手开始发僵，犹如握了一颗火星子，有烫伤手的危险。
　　“都给你，你吃吧。”
　　他紧皱著眉头将手中的半个苹果，扔到燕重陵手里，其实他更想直接甩到他脸上，狠狠碾压几下。
　　混蛋，他太娘的可恶了。
　　落入手中的苹果缺口向下，果肉上的汁水淌到手上，湿的还有点发凉。
　　燕重陵压了一下嘴角，他小心的咽下嘴里的苹果，都没见他怎麽嚼，就这麽硬生生咽下去。
　　他凝望著燕江靥，说道：“你生气了？”
　　他坚冷的声音中有明显的不确定，还有一丝异常细微的无措。
　　此地空旷无人，只有悠悠的风声，格外的静寂，所以他话中的深意很容易就被燕江靥捕捉。
　　真是不容易他的声音总算有了那麽一丝的起伏，更像是一个不要脸的人了。
　　燕江靥嘴里发出一声嗤笑，他要被燕重陵气笑了，他是真不知，还是故意的。
　　燕重陵垂下眼，说道：“抱歉，我……”
　　他的手下意识握紧，苹果在他手中裂开，他的手霎时僵硬，他心怀歉意，却不知该如何去解释。
　　燕江靥嘴角勾起一个微笑，言道：“你不用道歉，我怎麽会生气呢。”
　　他一副阴冷兮兮的神情，说他没有生气，鬼都不会信。
　　燕重陵的面孔更为紧绷，冰冷的眼神逐渐开始碎开，墨黑的瞳仁显出慌乱。
　　他冷峻的脸孔微微低垂，高耸的眉骨斜下阴影蒙在他的眼上，他道：“抱歉。”
　　燕江靥冷眼看他，目光中满是不明所以。
　　“为什麽要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燕江靥走进他，一步又一步，踩在细碎的小石块上，发出细微的轻响，他继续走，还差三步的距离，就要撞到燕重陵的胸膛上。
　　他还在走，一步，两步，第三步脚步倾斜了一个方向走到他身侧去，两人肩膀相抵。
　　燕江靥微微侧头，薄唇轻缓的张开，吐出的却是从牙齿间挤出的硬冷的声音，“大哥。”
　　他刻意压低的嗓音中有一丝沙哑，还有一股子鲜血淋过的丝滑。
　　如同薄雾喷洒在耳畔上，燕重陵僵冷的唇线流过一丝颤抖，他侧目去看他。
　　他白苍苍的面上，削出一条单薄的弧线，延伸到下巴上，瞧来冰冷又精致。
　　燕江靥错身走过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步伐，转过身体，他说道：“以後别再我面前晃悠了。”
　　“我……”拉长的尾音，拖著尚未道出的话。
　　燕江靥伸出一根食指在空中晃来晃去，指过崎岖的山峰，越过浅弱的水流，划过冷暖相反的颜色，指尖转了一圈绕著轻轻的风，停在燕重陵的身上，指著他的胸口。
　　燕江靥面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说道：“我呀。”还是断裂的话语，而这一次却要引出下言。
　　他面容上微微弯起的嘴角瞬间被拽落，拉成一条平削的直线，面上松惬的肌肉又被无形的雪霜冻僵，眼睛墨染般的黑彻，整个人冰冷的吓人。
　　这貌似发生了一个奇迹，很少有人，能在一瞬不到的时间里，从一种轻松的氛围里，跳脱到另外一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中。
　　燕江靥的嘴唇扯开两线，轻缓的声音像是浮在天上的乌云般阴沉，他说道：“不想看到你。”
　　说的这麽不留情面，不怕得罪燕重陵吗？
　　他不怕，尚在几年前他都敢拿著刀子往燕重陵身上砍，恐怕到现在他手臂上还有道疤痕没有消退，那一刀他砍的很深，只差一点，就废了他的左手。
　　几年之後，他的胆子只会越来越大，作天作地，只要作不死就往死里作，这才是他燕江靥的作风。
　　守卫巡视周遭的时候，经过一片山岩地，他看到燕重陵手里捧了一个苹果，正在咬著吃，他瞥了一眼就走了，走出一段距离，忽然心头划过一丝异样。
　　车队里只有燕江靥一个人有苹果，那麽层主手里的苹果是哪来的？
　　大概是，燕江靥送给层主吃的吧……
　　第二天中午，燕江靥收到了一筐的苹果，果实红润饱满，气味清甜。
　　一旁的燕非晚凑过来说道：“诶，这苹果你哪来的，我怎麽没有见你去买？”
　　燕江靥拉下眼皮，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天上掉下来的。”
　　“我信你才有鬼！”燕非晚翻了一个白眼，心里直冒酸水。
　　他猜到这苹果绝对是大哥送的，貌似大哥对他太好了吧，嫉妒，太让人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