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骨》霖矽

18、出发

　　燕江靥看他还有要说话的迹象，他想了想又说道：“行李我准备好了，也没有遗忘武器，我没有要问你的问题……”
　　他低下头掰著指头一个一个的将燕重陵可能要问的问题全都回答一遍。
　　当落到第六根手指上时，燕江靥连绵不绝的话语停住了，他说道：“嗯……大概就这些了吧？你还有什麽想问的吗？”
　　燕重陵木著脸说道：“没了……”
　　一时无人言语，寂静在两人间蔓延，缓慢地侵蚀著空气。
　　见他还站在原地，燕江靥微的挑起深灰色的眉毛，他冷淡的说道：“大哥，你该去处理公事了，囚车快该来了。”
　　燕重陵垂落目光，拉长在他脚下的影子孤零零的，他转身走时，说道：“有需要喊我。”
　　燕江靥点了一下头，语气敷衍，言道：“好的，大哥。”任谁都能看出他对燕重陵的话，半分都不在意。
　　燕江靥回过头，就被燕非晚咬牙切齿的狰狞表情吓了一跳，他後退半步，道：“我去，你那是什麽表情？”
　　燕非晚他追问道：“你何时和大哥这麽熟的，我怎麽不知道？”
　　“不熟。”
　　“我不信，若是不熟大哥怎麽可能会问你这麽多的问题。”
　　“那是我说的。”
　　“……”
　　燕非晚沉默了一下，正待开口，就见燕江靥侧过脸，说道：“他们来了。”
　　闻言，众人抬目去看，府衙内走出来三个人，皆为青年男子，带头的那一个男子，年龄稍大，应有而立之年。
　　他的相貌温文尔雅，眼神平和，偶尔晃过的眸光中却反射出冰冷，就像冰碎在骨髓里，有种尖痛的冷。
　　他身後跟著的两个人，其中一人，五官深邃，神色冷漠，整体看来没什麽特点。
　　另外一个人就比较有意思了，他相貌清俊，双眼狭长，和常人想比要小一些的瞳孔，僵死在眼白中，沉著阴冷的寒气，眉目间凝滞的戾气，让他看起来有种胆战心惊的可怕。
　　剥掉他身上的那层定风波的衙衣，说他是个杀人魔都不为过，他身上的戾气比那些十恶不赦的囚犯还重。
　　紧跟其後是两队官兵，个个身材高大，神情肃穆，他们压著十几辆马车，车上载著铁笼子。
　　其中有几个笼子，不同一般的铁笼，四面围铁，严丝合缝，只在上方留下一个指头粗细的通风口。
　　这是燕家特质的机关笼，专为押解囚犯而造，外层覆盖的铁是最坚硬的曜铁，内部则有精妙绝伦的机括构造。
　　其余的铁笼就是普通的精铁所造，对些武力、智慧都不高的杂碎自是不用大费周章。
　　燕江靥有些好奇多看了他几眼，依他看这个人残暴狠毒极不易被控制，是不应该进入定风波才对。
　　定风波在江湖上的风评一向不好，世人都说里面的人残忍狠毒，比魔教的人还恐怖，实际上定风波并没有传言中的可怕。
　　只是有一些人特立独行，行为做事不按章法，但是他们的狠辣，也只是应付的更为残忍的敌人，不会对普通人下手。
　　若真如传言中那样定风波内部都是杀人的疯子，无法加以约束，这个府衙早就完了。
　　见燕江靥看著这些人，燕非晚凑过去，轻声说道：“昨天你走的早，恐怕还不知道吧，定风波来了三个人，一个天字号，两个地字号随行压队。”
　　他用手悄悄的指著方才首个走出来的三人，言道：“就是他们，领头的那个人叫陈知北，他就是天字号。”
　　燕江靥听後点点头，他问道：“你知道那个死鱼眼是谁吗？”
　　死鱼眼？
　　燕非晚一愣，他去看那个人的眼睛，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描述的还真颇为生动形象。
　　“他叫罗生，你说话可小点声，这个人很记仇的。”
　　“哦。”燕江靥漫不经心的应道，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的身影。
　　陈知北走到燕重藏面前，抱拳说道：“燕层主，接下来一路有劳你们了。”
　　他人一笑起来，眼中的寒意消失，像是个儒雅的世家公子。
　　燕重藏冷肃的面孔上没任何变化，眼瞳都不动一下，他说道：“自然。”
　　“这两位是在下的同僚，他叫九路，他叫罗生。”陈知北介绍著身後的两人。
　　几人虚伪的客套了一番，同时手下已经整顿好囚犯，按照燕重陵安排的位置，众人纷纷骑上马，车队开始出发。
　　车队走到城南时，燕非晚骑马靠近燕江靥，他轻声说道：“有一件事险些忘了和你交代了。”
　　“未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这一路上咱们不会借宿客栈，会一直待在野外，为了避免视野阻碍，连帐篷都没有带，停下休息也是幕天席地而睡……”
　　燕江靥看向他，问道：“一直都不进城吗？”
　　“没错。”
　　燕江靥平淡的面色发生转变，他回首望了一眼远处，说道：“糟糕，我有一样东西没有去买。”
　　“你不是说没有事物忘带？”燕非晚奇怪的看他一眼，说道。
　　“方才没有，现在又有了。”
　　燕江靥拉扯著缰绳从车队里脱离出来。
　　听到动静的护卫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想看看是谁那麽大胆敢擅自离队，只见燕江靥拐进了一条巷子，马匹跑的飞快，路上还溅起未散去的薄尘，在空中飞舞，几息间就不见了人影。
　　燕朝茗见此景，瞳孔微的缩了一下，面上的表情在空白一瞬後，转变为一种不可思议的愤恨。
　　他高声喊道：“燕江靥竟然临阵脱逃！”
　　听到这个怒吼声，众人又将还没有从惊讶中脱离的目光，看向燕朝茗。
　　整个队伍里有一种凝重的气氛。
　　“那个……”
　　燕非晚看了看四周，感受著凝固住的氛围，他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他说道：“九弟只是去买些东西，并非临阵脱逃……”
　　“咳咳。”
　　燕朝茗震动嗓子压出两声轻咳，他面上流过一丝的尴尬，他也知方才的声音吼的太响亮了。
　　燕朝茗责怪的语气说道：“那他也不该不上报就擅自行动，太目无法纪了。”
　　“大哥。”燕朝茗冲著燕重陵的背影喊了一声。
　　听到声音，燕重陵回过头望向他，示意他说话。
　　“大哥，燕……”
　　他习惯性的要喊燕江靥的姓名，才道出一个字，猛然意识到不妥，若连名带姓的喊燕江靥，像是刻意针他一样。
　　出口的话又微的一滞，硬生生的拐了一个弯，说道：“九弟擅自离队。”
　　燕重陵眼神是一成不变的冰冷，冷峻的面庞上也不见表情，无法推断他是否会因此发怒。
　　燕朝茗不由心中忐忑，暗下猜测大哥会不会因此责备燕江靥，当然，他倾向绝对会处罚他的，毕竟在这等严肃的时节，任何出差错是不能有的。
　　燕重陵转过身体，留给燕朝茗一个直挺到没有任何曲线的背影，他冷硬的声音传来：“无碍。”
　　燕朝茗看著他的背影，他的脸有一点发僵，惊讶凝在他的眼角上。
　　半响後，他对旁边的燕非晚说，“我没有听错吧。”
　　燕非晚问道：“你聋吗？”
　　听到这个於疑问好不想干的问题，燕朝茗先是一愣，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聋。”
　　燕非晚一摊手，一脸你接受现实的模样，对他说道：“那不就得了。”
　　得个屁！
　　这还是他公正严明，铁面无私的大哥吗？
　　如果说在西花厅他对燕江靥的态度，只是碍於身份不想和他一般见识，才未开口斥责，那麽现在的这种情况就是赤-裸-裸的袒护了。
　　大哥对所有人都是这一副冷淡到漠不关心的态度，包括他们的父亲燕家家主，他也是不假以辞色。
　　他对燕江靥好像非常不一样，太宽容了……
　　可能是燕江靥自小离开燕家，在外面也吃了不少的苦头，所以大哥才对燕江靥抱有怜悯，一再的忍让他？燕朝茗猜测道。
　　车队连绵了半条街，行驶的缓慢，等快出城的时候，燕江靥追了上来，并且还多了一个东西，马背上系了一个竹筐，上面著盖子看不清楚里面装了什麽。
　　燕江靥骑马来到车队前面，和燕非晚并排骑行。
　　燕非晚将目光投向他，看了看他带回来的竹筐，这就是他说的重要之物？貌似看著也不是很重要。
　　“九弟，你这筐里装的是什麽啊？”
　　燕非晚看著竹筐，透过干竹条编织的缝隙里，看到里面有来回晃动的红艳色泽。
　　他好奇的说道：“看著红彤彤的，吃的还是玩的？”按照燕江靥的品性来说，绝对不会是什麽正经的东西。
　　燕江靥挑起眉梢，神情有些欣喜，他道：“吃的。”
　　话落，他打开盖子从竹筐里掏出来一个苹果，现在正是瓜果成熟的季节，这只苹果通体都是红艳艳的不掺一点的青色。
　　他手握住苹果往上一抛，苹果在空中旋转两圈，落到他的手上，一股子水果特有的清甜香味，顺著空气飘了过来。
　　“要吃吗？”将苹果举到燕非晚面前，燕江靥言道。
　　燕非晚摆手推辞，兴致缺缺的说道：“算了吧，我不喜欢吃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