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了我的年龄》周小野

2、变大妈（1）

　　第一章变大妈

　　鹿乔咬咬牙，还是抬脚走进了黑暗里。

　　夜很深了，天空中乌云密布，没有星星。偏偏她家楼下的灯前几天坏了，而物业居然这么多天还没找人来修！

　　所幸眼下她所在的地方距离她家那栋楼，也就二十米不到。晃晃细碎的短发，小巧的瓜子脸一低，鹿乔打开了手机里的电筒功能。

　　而几乎是在她走进黑暗的瞬间，她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

　　“嗒——嗒——嗒——”步子沉稳而持重，那该是成年男子走路的声音。

　　鹿乔心头一跳，脑海里瞬间各种跟踪狂和色情怪的新闻翻搅。

　　早知道就不接这趟航班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单元门，她高跟鞋一蹬，全力往前冲。

　　身后的脚步声却突然停了，与此同时，她听见背后“啪”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人按下了某个开关。

　　鹿乔心头一凛，尖叫声眼看就要冲破喉咙口了！

　　却在这时，四周围乍然一片白光起，有什么东西刹那间自她脚下生出，以肉眼无法估量的速度蔓延开来，迅速在鹿乔身边围成了一个圈。

　　鹿乔：“？”

　　“嗒——嗒——嗒——”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又起来了。

　　鹿乔倏地抬头，就看见前方影影绰绰的小道上，有一个男人正朝她走来。他身材挺拔高大，行进间，两条大长腿上的肌肉结实地绷起，充满了力量感。离得近了，便能看清他相当年轻，仿佛才二十出头。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休闲长裤，五官立体而冷峻，眼眸深邃而冷清，是个十足十的酷哥。然而此刻，那酷哥嘴角一勾，带起了淡淡的笑意。他说：

　　“鹿乔，我等了你一晚上。”

　　夏夜的风凉爽，彻底把鹿乔吹醒了。她也认出，此刻，脚下围着她的那一圈全是小灯泡！心形的小灯泡被摆成了一个大大的爱心的形状。此时，她就站在爱心的中央。她张口就吐出了胸中的洪荒之力：

　　“骆闻城，你要吓死我！”

　　“呵——”被唤作骆闻城的男人一声轻笑，忽然快步走来鹿乔身边。两人顷刻间就离得那样近，彼此身上的气息交缠，呼吸可闻。鹿乔不自觉往后退开一步，悄悄红了脸庞。

　　骆闻城深深看着她，那双平素清冷惯了的眸子里，此时，火热一片。他忽然就单膝跪地了。

　　鹿乔大惊：“你、你干什么？”

　　“啪”的一声，骆闻城点亮了打火机。他的目光直直勾着她，手里的火焰一低。

　　鹿乔下意识就以为他要放烟花，“不行的！小区里禁止燃放……”

　　骆闻城却只是将火焰一低，照亮了地上覆着的一块极薄的毯子模样的东西。“啪”的一声，他又按下了“毯子”上的某个开关。

　　鹿乔只觉眼前红光一闪，下一刻，整个地面就跟被施了魔法一般，开出了大片大片的玫瑰花。

　　鹿乔：“！！！”

　　火红的玫瑰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向四面八方延伸着，顷刻间就占满了目之所及的空间，就连花坛上、草坪上、树上都是！

　　鹿乔站在花海里，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布置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就怕你回来早了。”骆闻城仍旧单膝跪在地上，他仰头看着鹿乔，眼睛里也仿佛盛满了玫瑰花，“邻居很给面子，容忍我占用了他们的通行道，有两个小孩儿还来帮我铺玫瑰毯，他们都以为我要向你求……”他突然笑了笑，有一点点腼腆的样子，“喜欢吗？”

　　鹿乔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来。

　　深吸一口气，骆闻城执起了鹿乔一直垂在身侧的手。“我……喜欢你。”执着鹿乔手的那只大手在微微颤抖，他俯身亲吻在她的手背上，嘴里喃喃着动人的情话，“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男人的嘴唇灼热，她的手背微凉；冷与热交替，轻易就起了化学反应似的，鹿乔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感觉到被男人亲吻的地方，一阵火辣辣的麻。

　　鹿乔倏地把手抽了回来。

　　“所以，你的答案？” 骆闻城仰视着她，眼里仍旧有着点点的笑意。

　　鹿乔却慌乱地别开眼去：“抱歉，我不能……接受。”

　　骆闻城整个人倏地僵硬。

　　鹿乔垂着眼，语速极快，好似恨不得一口气把这辈子所能说的所有话都说完，“骆闻城，你今年才22岁，而我已经……29岁了。如果我再年轻5岁，我说不定就会和你谈一场疯狂的恋爱。毕竟，你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但是现在，抱歉，我们年龄差距太大了，我无法接受。”

　　骆闻城站了起来，高大的身体几乎要她整个人都笼住了，“我不觉得这是问题！年龄也不该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为什么不呢？”

　　骆闻城急切地说：“年龄只是一个数字，它不该是人做选择时的决定因素。”

　　鹿乔终于正眼看向了他。满世界的火红玫瑰灯下，她明明是笑着的，脸色却有些惨淡：“可惜，这句话适用于你，不适合我。骆闻城，我活在这个社会里，我无法像你一样潇洒。”

　　“我……做不了你的女朋友。”最后，她轻轻地说。

　　半年后。

　　“恭喜啊！”

　　“订婚快乐！”

　　“祝你们幸福！”

　　严严实实地把化妆间的门推上，这才隔绝了外头宾客们的起哄声。

　　“真的不用我陪你？”说话的男人一身高定西服，气质温和，长相斯文俊朗，正是今日即将与鹿乔订婚的男人，席越。

　　鹿乔摇了摇头，洁白的礼服下摆拖在地上，像一朵盛放的白玫瑰，“你去陪客人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只是胸口闷而已。”

　　“那好吧，我去看看姐姐他们来了没有。”席越有一个大他十几岁的姐姐，挺黏席越的。

　　“有事随时叫我。”说罢，在鹿乔脸颊上留下一个浅浅亲吻，席越开门离去。

　　偌大的化妆间只剩了她一个人。

　　席越是外企高管，交际广泛。她的职业是空姐，经常全世界飞来飞去的，也认识不少人。因而今日来参加他们订婚宴的人，都快把酒店大厅给挤爆了。

　　这样的热闹令她有些心慌。

　　可是，怎么会呢？她终于要结婚了，她不是一直盼望着结婚的吗？这一两年来，父母一直催着她结婚，周围亲朋好友也有意无意劝她早点走入婚姻，搞得她烦不胜烦。如今，她总算是要结婚了，总算可以解脱了。但是，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开心。

　　一定是今天来的人太多，她紧张的缘故！

　　这么想着，鹿乔就在化妆台前的凳子上坐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一张姣好的女人脸，细碎的短发，樱红的嘴唇，小巧的鼻子。鹿乔有片刻间的疑惑，她在想：镜子里如此美丽的这个女人，真的是她自己吗？

　　是她，又不是她。那是化妆后的她，她真实的面孔则被包裹在了层层的粉底下。

　　不想再看这个陌生的自己，鹿乔低下了头去，却意外看见桌角搁着一个白色的封信。信封上端端正正四个打印字：

　　小乔亲启

　　这年头，还有人会写信？

　　这么想着，鹿乔拆开了信封。

　　“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背景是海，夕阳西下，整个海面上都缀满了亮闪闪的光。照片的中央，大海的前方，一个女孩儿正回首大笑着，笑得张扬肆意又满足。出社会以后，鹿乔就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笑过了。更重要的是，照片里的她，真的好美。

　　翻过照片，便能看见背面一行手写的字：

　　小乔，愿你快乐。

　　龙飞凤舞，是他的字。

　　那一瞬间，小乔不是不动容的。她一把反扣住照片，并抬手捂住了眼，生怕湿掉的眼眶会弄花她的妆。

　　她当然知道照片是谁拍的，也记起了，她与他第一次相识的时候。

　　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

　　那是两年前，小乔任职的航空公司要拍一部时尚广告大片，她被派去做效果监制。公司对广告片的质量相当看重，请来了当时国内外都炙手可热的天才摄影师骆闻城操刀。

　　那时的骆闻城比现在还要年轻，一身黑色紧身T恤加黑长裤，绷着一张帅绝人寰的脸，看起来就很难搞。单就“在哪里拍摄”这个问题，小乔就与他展开了激烈的争执。俩人的矛盾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小乔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只是记得，蓝天碧海之下，脸孔绝美的模特游水嬉戏，镜头里的画面美得不像话。

　　难怪骆闻城这么贵……这是那次合作之后，小乔对这人留下的最鲜明的印象。本来搞定了工作，大家就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她和骆闻城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可哪里想到，回程的小轿车上，小乔睡得迷迷糊糊间，不当心肌肤饥渴症发作，就对着当时正好坐她旁边的骆闻城又摸又抱。

　　真是天塌下来都不足以形容那会儿骆闻城看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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