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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夜三更,风骤冷,泣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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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越一天没吃东西,腹中饥饿,忍耐一阵,口中已经生出好多口水,忽听咕叽咕叽两声,肚子竟不争气的叫出声来。一旁唐青哈哈笑了两声,也不嘲她,继续吃着。杨小越再也忍耐不住,将口水咕咚咽下,心一横,想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饿坏了,最后还不是要让他看笑话?”
于是忽的转过身来,伸手扯过一只鸡腿大嚼起来,她饿极了,鸡腿还没吃完,又抓过兔头来啃。
吃了一阵,忽听唐青问道:“怎样,好吃吗?”
杨小越抬眼瞧了他一下,没搭理他。
唐青将酒碗朝桌上重重一顿,砰的一声,桌子一震,杨小越吓了一跳。唐青大声叫道:“问你话呢!好吃吗?”睁圆双眼瞪着杨小越。
杨小越举着啃光的鸡腿,两眼怯怯的望着唐青,良久,忽然打了一个饱嗝,她讪讪一笑,舔了一下嘴边的油,口中小声蹦出两个字:“真香!”
唐青看着杨小越的滑稽样子,哼的笑了,他继续斟酒大饮,脸上显出三分醉意。
杨小越吃了一阵,口中发渴,伸出被缚住双腕的手臂,小心捧起面碗,喝了一口面汤。那鱼香面面汤是鲈鱼汤做成,杨小越咂咂嘴,只觉滋味鲜美。
她忽然想起流落太湖西岛那一晚,师哥鹿明烤的鱼也是鲈鱼。想到这里,她目光一紧,露出担忧的神色:那日在剑壶岛小洞天中,自己昏迷之前,柳思儒正说要杀了鹿明,将他“抽血吸髓”,不知鹿明现在何处,是否躲过此劫。
杨小越放下面碗,冲唐青说道:“喂,我问你,我师哥鹿明那日在也剑壶岛上,你看到他了吗?那个叫柳思儒的女人要害他,你当时在场吧,你看到后来发生什么了吗?”紧紧盯着唐青,希望他赶快回答。
唐青一愣,并未立刻回答。他啜饮一口酒,瞥了杨小越一眼,将酒碗轻轻放下,缓缓道:“我说出来,只怕你要伤心了。”
杨小越一惊,问道:“为什么?他被害了吗?”
唐青转过头,将脸贴近杨小越,呵呵一笑,杨小越只觉一股酒气扑面袭来。
唐青说道:“不错,他已经死了,此刻正在黄泉路上。”
杨小越忽的定住了,睁大眼睛望着唐青,目光中露出恐惧与惊讶,叫道:“啊!……是柳思儒害死了他吗?”
唐青将脸贴的更近了,眼睛中的血丝清晰可见。他凶恶的盯着杨小越的眼睛,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不,是我将他杀了!”
杨小越听了这话,汗毛竖起,张大嘴巴,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她怔怔的望着唐青一阵,无法理解为何他要杀了师哥,却救下自己。
她眼珠一滚,细细想了一阵,忽然叫道:“你骗人!你想吓唬我。”
唐青缩回身子坐正,端起酒碗啜饮一口,目视前方,冷冷道:“我正是不想骗你,才将实话说给你听,不爱信拉倒。”
杨小越倔强说道:“不可能,杀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既然要将我送回临淄,就不会自找麻烦去伤害鹿师哥,否则我告诉齐王,他一生气,怎还可能给你赏银?”
唐青道:“林思贤身为君王一言九鼎,我将你送回他身边,就算他要杀我,也要先遵守诺言,把赏银给我。”
杨小越急道:“那……那你命都没了,要银子还有什么用?你这番话,根本讲不通!”
唐青看到杨小越气急的样子,反而高兴得笑出来,说道:“反正你鹿师哥已经让我杀了,你爱怎么想随你。”
杨小越一时语塞,急的头上冒汗,她绝不愿相信鹿师哥已经被唐青杀死了,当下狠狠盯着唐青,突然说道:“我说鹿师哥不可能被你杀了,不仅是因为你没有理由杀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没有能耐杀他。”
唐青顿时被激怒,说道:“一个毛头小子,我杀他便如捏死一只蚂蚁,还要什么能耐?”
杨小越凛然说道:“他平日不爱显露,但他的功夫其实很是厉害,你看起来很凶猛,其实……其实也就那样。你们两个若是打起来,你很难正面胜过他,除非你用卑劣手段偷袭他……”
话没说完,只听啪一声响,唐青手中酒碗已被捏碎。他赢了鹿明的确是靠偷袭,此刻被杨小越说中,又羞又恼。
杨小越见他发怒,得意一笑,说道:“技不如人,被说中了吧。既然打不过人家,就不要胡吹大气!”
唐青长舒一口气,强遏怒火,良久,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往桌上一掷,目不旁视的朗声道:“自己看吧!”
杨小越瞥了一眼桌上的物什,忽的站起身来,双手一把抢过,动作激烈,将桌上的一碗竹笋汤都碰洒了。
杨小越将那物什拿到眼前,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双眉快要挤在一起,不住颤抖,忽然,她全身一软,喃喃道:“鹿师哥……”
那是一个桃木剑吊坠,是鹿明下生后就随身携带的,更是他亲生父母留在他身上唯一的东西。鹿明对它很是珍惜,从不让别人碰它,他常常从脖子中掏出来看,每次看都不自禁的出神……
杨小越重重垂下了脑袋,看来鹿师哥确实让唐青杀死了,唐青在小洞天中,一言不合就将一个老道士一锤打死,对他这种大恶人来说,杀人又要什么理由?
杨小越冷漠的瞧了唐青一眼,只见他仍在那里畅快的喝酒。她心中的一支小花朵枯死了,平生第一次产生如此大的恨意,她从前讨厌过很多人,但从未真正恨过谁,但此刻,她十分憎恨眼前的唐青!
下山之前,她想象过外面世界的样子,在她的脑袋中,外面的世界是多姿多彩,美丽欢快的,她从未想过世间会有这样的恶意,纵使无冤无仇,也要取你性命,毫无羞愧之心!
唐青见杨小越站在那里看那吊坠看的呆了,站起身来,从她手中一把夺过吊坠,喝到:“看够了吧!”
杨小越大声叫道:“还给我!那不是你的东西!”扑上去便抢,
唐青挡了她几下,不耐烦间,忽然用力一推,杨小越双手被缚住,身子不稳,被重重一推之下一跤坐倒。
杨小越坐在地上,双眼通红的盯着唐青。
唐青冷笑道:“怎么,又要掉眼泪了?”
杨小越昂起头,拼命噙住泪水。她不能哭,不能掉眼泪,无论如何不能在这恶人面前示弱!
唐青抓起酒坛子要斟酒,杨小越忽然冲上去,夺过酒坛,打碎在地,恶狠狠的望着唐青。
酒坛子碎作一团,白酒四下流出,浸湿了杨小越赤裸的双脚,一阵刺痛从受伤的脚底板传来。
唐青大怒道:“死丫头!你疯了吗!”当即抓过杨小越,扛在肩上,向酒馆外面大步走去。
杨小越拼命挣扎,用力捶打唐青的后背,奈何双手被绑住,用不上力,口中不住的喊:“恶人!烂人!臭人!大恶人!大烂人!”
酒馆的人见唐青眼神凶恶,纷纷让开了道,唐青一路出了酒馆,喊道:“小二,牵我马来!”
小二哪敢违抗,赶紧跑到马厩中,将唐青的马牵至路边,之后一溜烟跑回酒馆中。
唐青将麻绳在马肚带上拴好,将杨小越放下地。翻身上马,打马便走。
杨小越面无表情的站着,见马走了,也不跟上。这下好了,绳子一紧,杨小越直接跌倒,后背着地,被马儿拖着走。一直拖了好几丈远,尖锐的石子将她后背、双腿割破好几道口子,她一声不吭,脸上仍是漠然无情。
向前走了七八丈远,唐青勒马停住,气冲冲的翻身下马,来到杨小越身边,将她扛起来,骂道:“妈的!你不要命了吗?想见阎王,还得要问过老子先!”
当下不顾杨小越挣扎,将她横身放在马鞍前,翻身上马,用抓马绳的手紧紧按住她,拍马向前疾行。西边日头渐渐落下,天快黑了。
快马行了一个多时辰,跑出四十多里地,来到一个小山丘旁边。四下一片漆黑,已是深夜。
唐青让杨小越坐倒在一棵树旁,将她拦腰绑在树上,转身去四周拾了些树枝,架起来生起篝火。
夜间冷风刺骨,唐青从马背囊中取出一只大皮氅,裹在身上,卧在篝火边烤着火。他行了一天,十分累了,不久便倒头睡了。
杨小越靠树坐着,一言不发,她脸上、脚上被石头割破,此刻伤口暴露在冬夜的冷风中,就像针扎一般疼。
她咬牙忍住疼痛,过了一阵,两只脚丫渐渐变得又麻又木,她两只脚相互一搓,竟没什么知觉了。
她全身发冷,冷的打颤,只有一双大眼不住的发热,冷风一吹,又酸又疼。她不住的眨眼,怕自己哭出来让对面的大恶人看到,强遏泪水。
过了一阵,篝火处传来一阵刺耳粗鲁的打呼声,唐青显然是睡熟了。杨小越终于忍耐不住,嘴巴一扁,双眉一紧,一颗颗比绿豆还大的泪珠成串落下,她赶紧咬住双唇,使自己不至于发出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