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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渐进 ...

  •   晚上,慧静闷闷不乐的坐在床上,他这样已经持续很久了,午饭和晚饭也是随便打发的,下午本来是他爱看的戏曲,他也没去,吃完饭就在床上坐着。
      小安子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中午没事她就去睡了午觉,睡完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她走到慧静的身边,正想说些什么,还未开口,慧静却先一步说话了:
      “熄灯,我要睡觉了!”
      这话不是对小安子说的,而是对在旁边的宫女说的。宫女们有些犹疑,因为现在实在是太早了,也就刚吃完饭没多久,可是这些好像也不归她们管,她们也乐得早些歇息,于是温言道:
      “殿下消消食再睡。”
      就吹熄外殿的灯,一个接一个,悄声的走了。说是熄灯,其实还是零零散散留了几盏灯,特别是殿下床边有一盏灯,这个是由贴身太监熄的,而贴身太监的床旁边,也挂着挂灯,就是防止皇子起夜看不清路。

      小安子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午觉睡得很饱,现在是绝对睡不着的了,幸好慧静又开口解决了她这个忧虑。
      “小安子,来,我想和你说说话。”他的语气沉着而冷静。
      小安子闻言坐到他身边,却被他一把抱住了。
      “殿……下……”小安子遇此突变,身子顿时僵硬了。
      “嘘~”慧静的气息喷到小安子的脖子上,他的嗓音沙哑,像是醉了酒。

      良久,久到小安子觉得慧静是不是睡着了,她试探性的叫了叫殿下,慧静予以嗯的一声回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安子忍不住问出她今天最想问的问题。
      慧静依然抱着她,用一种浑不在意的语气说:

      “虽然小安子你不想当皇帝,可是有很多人想当皇帝,他们自己当不了皇帝,就想推能当皇帝的人当皇帝。”
      “那你想当皇帝吗?”小安子轻声问。
      “我?”慧静迷茫了,他松开小安子,与她对视,灯光迷离,他的目光更加虚幻。
      “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以为皇兄才是未来的皇帝,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想不想当皇帝。”
      “你是怕你皇兄误会吗?”小安子温言道。

      “今日,皇兄待我已于以往有所不同了。他和我说了许多,分析朝政、利弊,叫我不要听信族老的话,他说了这么多,分明是不信我!”慧静的语气满是委屈,不见一点悲愤。
      小安子叹了口气:“我小时候很喜欢一个玩具,谁来我也不借,也很怕有人会来抢走它。太子殿下可能想当皇帝,也怕人来抢走。”
      “这些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想不明白,要是别人误会我,那也罢了。可是他是我最亲近的皇兄啊!他是最了解我的皇兄啊!我伤心的是他居然对我也产生了误会,他居然也不了解我!”
      慧静情绪激动,一双眸子快要滴出水来。

      小安子用力抱住她,予以相当的抚慰。
      “你打算怎么办?”小安子又问。
      “我不想要的,过去不想要,现在不想要,未来也不想要。我既不会抢别人,也不会眼睁睁的被人抢。”他的眼睛似有星辰闪烁,充满了做了大决策后的智慧。
      “可是……那些想推你当皇帝的人都是大人啊,他们可不会管你想不想当皇帝。”小安子不无担忧的说。
      “我已经想好了,母妃很疼我的,我说不想当皇帝,她肯定也不会硬要我当的。至于其他叔叔舅舅,他们就管不了我的。”慧静说。
      小安子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她觉得也是,娘亲也很疼她,想来慧静的娘亲也应该很疼他吧?

      “可是我还是好难过啊。”慧静又抱住了小安子。小安子的身子软软的,抱起来真舒服。
      小安子拍拍他的后背:“说不定你皇兄也不想当皇帝,但是他娘亲想他当。”
      慧静瞪大了眼睛:“应该是这样的,德妃经常对着皇兄说:‘广钰,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怎能如此?’”他模仿着德妃威严的语气。又说:“皇叔应该也很想皇兄当皇帝吧?不久前皇叔还把皇兄叫了过去,下午或晚上他都时不时地过去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他顿了顿,又皱着眉头纠结的说:“我觉得皇兄应该是想当皇帝的,只是不知道他觉得当皇帝有什么好。”
      一个人从小被灌输做某事,那他便坚信不疑的去做某事,又怎么会想着自己应不应该做这件事,又或者不做是不是可以呢?

      慧静说着,又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小安子好软啊,抱着好舒服。”他把小安子当做软软的被子,半躺在上面。
      “摄政王……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他为什么能当摄政王呢?”小安子听慧静说起摄政王,就想起第一次见摄政王的样子,那一个威严又俊美的中年男子。
      “皇叔是父皇的胞弟,也是镇北大将军,掌管着大凉最大的军事权柄。父皇死后,本该由皇叔交出权柄,可是没想到父皇竟在遗诏里面宣皇叔做摄政王,想来对皇叔也很是信任。”
      小安子叹息:“你父皇去世了,你应该很伤心吧?”
      “不。”慧静在她怀里摇摇头。说:“我其实一点都不伤心,父皇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母妃也说,父皇大部分时间都在和皇叔议事,也很少来后宫这边。不过皇叔应该也是一个值得父皇托付的人,母妃说,若是皇叔想要自己做皇帝,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皇叔并没有这么做,我好几次路过养心殿,那里很晚都还亮着灯。”

      “那说明摄政王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信守了他和你父皇的诺言。”小安子说。
      “咦,那小安子的父亲呢?我只听过小安子说过娘亲。”慧静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每当我问起娘亲,她都不说话,可能也和慧静的爸爸一样,死掉了。”小安子说,她的语气淡淡的,像是白雪簌簌的梅花。
      慧静紧了紧抱着小安子的手,说:“我们都没有爸爸,但没事的,我们都能过得很好的。”
      初春的天气还是有点凉,两个不大的孩子相拥着,这天地虽大,可是在这一刻,似乎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第二天,福公公如往常一般准备去叫慧静殿下起身,虽然已经有贴身太监顶替他的这份工作,可是他还是放心不下,一方面也怕小安子耽搁了。
      “你别闹了,快点穿好衣服,福公公要来了!”稚嫩的童声假装严肃的说道。
      “福公公没那么快来的,都怪小安子,都不会穿衣服还那么早把我叫起来。”另一把声音说道,他的话虽然有抱怨的意味,可是语气却是撒娇居多。

      “吱~”木门发出轻微的声音。
      屋里的两个人都愣住了,与刚进来的福公公大眼瞪小眼。
      小安子也瞪着慧静,仿佛在说:“你刚才不是说没那么快来吗?”
      慧静被两个人看的有点慌了,连忙说:“福公公,这才卯时呀,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福公公看了看屋子里的环境,只见床上被子凌乱,显然是刚起身不久,而慧静身上的衣服也歪歪扭扭的,他这身衣服虽然已经不算复杂,可是对于两个半大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
      福公公笑着说:“我见殿下昨日睡得也早,想必也是睡饱了,不若今日就早睡起身读书。可没想到我早来了,殿下也早起了。”
      慧静和小安子都面有得色,小安子昨日便被教着规矩,今日便想做多一些,做好一些。而慧静也来了性子,想看看他早起后福公公惊讶的表情。两人一拍即合,寅时七刻便起身,学着平时宫娥服侍那样穿衣。

      昨天太傅的提前下课,这在皇宫政治学来看着实是暗潮涌动,稍微有些眼力见的小公子都回家报告家长了,他们被责令少说多看,任何情况都不许多说话,若是必须要说,则说:“兹事体大,在下愚钝,有所不知。”
      并且还须多带两只眼睛,把课堂上的一切举动都观察清楚,尤其是大太子和四皇子的举动。
      可事实往往出人意料,今天的太傅无比和蔼,像是昨天的事儿压根就没发生一样,照常讲文章,讲大义里面的仁义礼智信,引经据典,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说起来也是好笑,太傅问学生们问题,问得非常简单,可是这些人却想起了父亲的嘱咐,再简单再纯良的问题都不敢回答,只是迟疑的说不知道,然后请求太傅责罚。太傅今天心情本来很好,头几个说不会的还让他们坐下,当人数越来越多的时候,他就有些生气了,罚这些答不出问题的回家把这篇《郑伯克段于鄢》抄上个十遍。
      学生们叫苦不迭,另一方面也在苦思今天怎么回去跟父亲交代,四皇子还是老样子,回答问题险些没回答上来,若不是太傅问的实在简单,他说不定也要抄书了。大太子今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老是走神,可也没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实在可气。看起来,今天的课堂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上午的课就在太傅的一声冷哼中悄然结束了,有人愁眉苦脸,还忍不住多瞟了四皇子两眼,试图从他的表情当中解读出什么,弄得四皇子莫名其妙,直问小安子他今天是不是衣服没穿好。
      大太子一下课就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
      “昨儿有你最爱看的戏,唱的是《武松打虎》,阮公公还问你怎么没来。”
      阮大公,小安子记得是御用司的总管领事,负责御前玩物,包揽宫里诸娱乐,宫里也没什么有趣的,唱戏算是一种宫里上至妃嫔下至宫女都喜欢的娱乐,自然很受欢迎,也得阮大公这位总管领事亲自打点。
      四皇子面色郑重:“昨日我想了一天,也想得很明白了。皇兄乃是嫡长子,也较我聪慧许多,这天下大统不管怎么说都应该你来……”
      大太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此时屋里人还未走光,四皇子堂而皇之的说这些话,实在让人错愕,他打断道:“皇弟,不如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
      他尚未说完,就又被慧静打断了:“皇兄,这件事情没什么的,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
      广钰看见他坚定的眼神,目光变得柔和了起来,柔声道:“是我昨天说得太急了,把你吓着了吧……其实事情还没这么严重……”

      慧静道:“我不懂什么治国大策,今后若能当个将军什么的,也算是辅佐皇兄了。”
      广钰也露出释怀的笑容:“我们兄弟同心,定能克服险阻!”他伸出手,与慧静的手重叠,紧紧地握住了。
      他没说什么险阻,但他们兄弟两其实都懂,其他仍在屋里的小公子哥们如果回家问了父亲,也应该懂。
      慧静此刻笑得极为灿烂,可是他却没想到,他与皇兄的对话很快就传到了皇宫某地,引起了他意想不到的结果。

      ______
      太妃太嫔所在的寿康宫,一位宫娥自偏门走出,她穿得极为朴素,可若是细心查看,就不难发现这竟是淑妃的贴身宫女。她步履匆忙,向着养心殿走去,此刻,摄政王应该在那里办公。
      晚上,御花园某处偏僻的位置。两队人马悄声无息的回合了,正是淑妃和摄政王,若是让人知道他们在此见面,宫里少不得传些不好的丑闻。
      淑妃一见摄政王就迫不及待的说:“阳……皇帝,广钰也不知给慧静下了什么迷魂药,慧静竟然当众说不与广钰争,这可如何是好?”
      摄政王充满威严的眼睛扫了她一眼:“这话自然是说得的,不然说要与皇兄一较长短?慧静若是真这么说了,保管明天折子多得堆满我的案台!”
      “明里是不能这么说,可是慧静这么说,那他可就真这么想了呀。”淑妃担忧地说。

      摄政王聚精会神地看树旁的一株花:“按我说,你这个母亲的是怎么做的?慧静不想当皇帝,你是否也有责任?”他的话虽是疑问,可是语气却是极为肯定的,他如此漫不经心的说出来,又带有一种悄然的责难。
      “慧静那孩子从小与我便不亲,我本想着迟些与他多说道说道,可没想到竟会变得如此境况。”
      摄政王冷笑一声:“迟些?京城最近抓了好几个狼图国的奸细,你竟还说迟些,是想迟到什么时候?迟到大凉亡种灭国吗?”
      淑妃一脸惊恐:“狼图国的奸细?怎么会?”
      她显然是没想到情况竟变得如此糟糕了,旋即又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摄政王,说:“阳朔……我知道你病得不轻,心里也是想追寻着先皇去的,可是现在毕竟还不是时候。我知道你最喜欢慧静那孩子了,眼下大凉风雨飘摇,只希望你能多撑两年,待慧静继承大统再走。”

      摄政王一席白衣,看上去完全不像大病的样子,可是他眼里却有深深的疲惫。他对淑妃的话不甚在意,也对她话里明里暗里的暗示不在意,只是捻着花轻笑着。他白衣胜雪,拈花微笑,一如当年先皇还在的时候的模样,淑妃看着,心里就起了忿恨,当初就是这个男人,如此在树下微笑,抢走了她最心爱的那个男人。
      这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是胜利者。而真正的胜利者,却一心想着随先皇而去,不得不说真是讽刺。
      “我还没到死的时候,还能再撑几年。”摄政王淡淡地说道。
      “如此便好,若无事,臣妾便先行告退了。”淑妃说完,福了福礼,便准备走。
      “慧静那边,便交给我吧。”摄政王突然说道。
      淑妃背对着摄政王的身子抖了抖,低声说了句:“是。”旋即加快步伐走了。

      此时此刻,这隅小天地便只剩下摄政王一人了。他把手里的花一点一点捏碎,抬头看向天空,天空是清冽而又光亮的,光秃秃的没有星星,可是月亮却被一朵黑云遮得透透的。他叹了口气,自语道:
      “你是撂下摊子就走了,怎么不把我也带走。大凉无新皇登基,狼图又虎视眈眈,你是知道的,我一介武夫,这可如何是好。”他说完重重的咳了两下,又用一种虚幻的语气说:
      “慧静那孩子真是越来越像你了啊,我看到他,就想起了你。由他做皇帝应该很合适吧?现在你不在,就算你不同意也不行了。”他说完,就俏皮的笑了,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

      忽然,一阵风吹来,就像情人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庞。他在风中露出虚弱而又和煦的笑容,美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大章求评论呀,小天使们出来讨论剧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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