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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尾声 ...

  •   支景山一役持续了一整日,据说锦香身死的时候,被紫薇剑一剑插入后颈。而沐九兰在那场战斗结束后,便再次消失了。

      临行前,沐三春曾来找他,劝沐九兰随他回去。

      “如今你的紫薇剑也拿回来了,殷魔……殷姑娘也还在人世,你为何不肯留下来呢?”

      沐九兰想起黄沙中相拥的二人,语气有几分涩然:“沐家现在有三哥就够了,不差我一个沐九兰。”

      沐三春虎着脸:“你这说的什么话!”

      沐九兰摇摇头,道:“三哥你无需再多言,此心意我已决。如今江湖上年轻一辈崛起,像晨曦他们若三哥好好培养,也是能担得起大事的。”

      沐三春问道:“那你又要去哪儿呢?”

      沐九兰道:“塞北,西南,凡是需要除暴安良的地方。”

      沐三春愣了愣,知晓他这回不像上回那般丧失斗志,心下安了几分,点头道:“这样也好,继续发挥我沐家儿郎应有的精神。”

      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沐九兰的肩膀,“九弟,虽然你执意要离开,但有话我不得不提醒你。”

      “这世上不能强求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感情,若不属于你,你便该趁早放下,总有一天你会寻到专属于你的那份。”

      沐九兰垂下眸,道:“我知道。”

      而支景山那边,顾周被合欢殿的人找到后休养了几日,便匆匆下榻,说要求见无花。

      此时的无花正在照顾昏迷中的容欢,虽说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但无花毕竟身体底子好,睡了一日便跟没事人似的,而容欢却自阵中昏迷后睡了七八日还未见醒。

      大夫说,容欢三年前便生了疾痛,身子骨弱得很,此回若不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调理好。

      不过好在无大碍。

      无花面色沉重地送大夫出门去,迎面撞上了在院子里徘徊还未来得及避开的容曜归,怔了怔,道:“容大侠,容欢现在里面还未醒,你若想去看他,便直接进去吧。”

      容曜归镇定地颔首,道:“你无需唤我容大侠。”

      无花愣了愣,不然该唤什么?

      容曜归握拳咳了咳,道:“听琬象那小子说你和容欢已经成了亲,你便随他叫吧。”

      无花稍感意外,没想到容曜归竟然接受了她殷无花的身份。

      “……父亲?”

      无花尝试唤道。

      容曜归不自然应了。

      厅里的顾周见无花进来,带着一众合欢殿人朝她见礼:“宫主。”

      无花抬手拦住她,“我已不再是你们的宫主。”

      顾周开口有几分踌躇:“无花,当年是顾姨对不起你,但你当时身陨也在顾姨的意料之外。你若想回来,合欢殿也是你的家。”

      无花随意拣了个座位坐下,抬眸道:“此事我知道,当年顾姨叛变乃不得已,乃去载宫大势所趋,我坐不稳去载宫主的位置,总有人会反了我,与其换作其他人,倒不如顾姨自己担起这个身份。”

      顾周心下诧异,未想冥间走过一遭,无花竟看透彻了。

      无花端起茶盏,拨了拨上头的叶子,道:“至于这合欢殿,我是不会再回来了,各人有其长,我看怀月楼花梧这个身份就很不错。”

      “至于此番,我是带容欢来见我阿娘的。日后,还望顾周殿主好好继承我阿娘的遗志,不要再让合欢殿随便落入歹人的手里。”

      顾周愣愣,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如此过了数日,无花在为容欢换衣裳时,忽然发现他的手指微微一屈,她盯着那手指看了许久,以为自己看岔了眼。

      抬头望去,却见容欢长睫阖了阖,似乎有几分艰难地睁开眼,问道:“花花,我睡多久了?”

      无花将他的衣带系好,抿了抿唇,道:“差不多一个月。”

      容欢一愣,道:“怪不得脑袋昏昏沉沉。”

      他话说完,便见无花倾身而来,直扑到他怀里,容欢临时回抱住她,发现她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他的眸子瞬间敛满柔情,轻声道:“害你担心了。”

      无花摇摇头,将他抱得更紧,听得他胸膛中的心跳声平稳而有力,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

      容欢想起她的那句“夫君”,眼底墨色渐深,将她拉开一些距离道:“你再叫我一声试试。”

      无花知道他是何意,脸上不免染上霞色。尽管两人已经是最亲密的关系了,但在土墙阵前,她还是首次那般唤他。

      其实也没想太多,她当是生离死别,不这么唤一回未免觉得太过遗憾。

      她咬住唇,唤道:“夫君。”

      容欢安静地凝视着她,看了一会儿,抬起她的脸吻了进去。

      又过了数日,合欢殿贴上了对联,燃起了爆竹。众人这才意识到,快要过年了。

      容曜归在合欢殿耽误了些时日,提前回了容家,走前交代容欢,让他赶紧带着人回去,容家已经将喜事筹备好了。

      两人在床榻间磨蹭了半日才出来,苍澜木着脸,对刚收拾好的无花道:“宫主,丁家人上了山,说想见你。”

      无花出门的脚步一顿,奇道:“丁家人找我做什么?”

      苍澜道:“约莫是些旧怨。”

      无花更是奇了:“我和丁家能有什么旧怨?”当年攻伐支景山,他们鹤洲丁家人可从不参与。

      苍澜在她身后提醒道:“宫主难道忘了,丁家人丁清越可是老宫主黑名单榜上的第一名?”

      无花心道,怪不得当日在辟芷山庄撞见丁家人,总觉得丁清越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可不就是苍澜说的那样嘛!

      可丁清越这个人,无花却不觉得有多可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上榜的。不过无事,去见一见他,弄清楚当年有何旧怨也好。

      丁清越此番着了一身黑衣,无花迈进门时,发现他正盯着壁上的字画沉思。

      那幅字画是一位名家画的,但字是无花她阿娘题的,因为是无花她阿娘,所以字也就写成那样。

      听见进门的脚步声,丁清越转回视线,落到无花的眉眼间,神色怔了一瞬,尔后上前道:“你阿娘可是殷成戟?”

      这……

      无花心叹道,连她阿娘的名字都知道,果然是有旧怨。

      她拂衣坐下来,朝他简单一揖,开口道:“正是殷成戟,敢问丁大侠此番上山为的何事?”

      丁清越听无花承认,整个人往后晃了晃,似乎有些站不稳,无花愣了愣,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他扶着圈椅坐下,说话有几分艰难:“殷姑娘,我可能是你的父亲。”

      又多了一个父亲的无花:“???”

      下一刻,无花抽出架子上的兵器,神色凛然地直指丁清越眉间:“原来是你强占了我阿娘!”

      阿娘曾经对她说过,当年她行走江湖遇到一个觊觎她美色的臭男人,被他强取豪夺掳了去,好在最后她揣着无花逃了出来。

      想不到丁家人如此的道貌岸然!

      丁清越哑然了片刻,道:“殷姑娘当是误会了,当年我和你阿娘乃两情相悦。”

      无花不信,道:“你胡扯,我阿娘将你拉到黑名单榜上第一,怎么可能与你两情相悦!”

      刚进院子的容欢见此一幕,脸色一变,即刻进来拦在无花面前。

      以她现在的功力,根本不是丁家人的对手,真不知这两人如何起的矛盾。

      容欢朝丁清越见礼,然后问无花:“发生了何事?”

      无花抬眼看他,冷冷道:“他强占了我阿娘。”

      丁清越闻言苦笑了一声。

      容欢:“……”

      接下来丁清越说了一段往事。

      他说当年无花阿娘殷成戟是位行侠仗义,性子颇为豪爽的美人,自己遇见她算一见钟情。但殷成戟好似对男女之情提不起兴致,丁清越为接近她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容欢听了这开头,下意识瞥去无花一眼。

      无花没有察觉,若有所思道:“阿娘她素来不喜别人亲近,若你能接近她,那说明她确实不恼你。”

      丁清越喟叹,道:“阿戟便是这内敛性子,明明心里有人七分,面上却只表现出三分,可惜那时候我并未意识到。”

      因为殷成戟一直表现出不温不火的态度,丁清越也摸不准她是何心思。那时候刚好丁家的几位长辈为他筹划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书香门第世家小姐。丁清越本人自然不愿意应承这门亲事,可哪想这事被殷成戟得知,殷成戟觉得这门亲事还不错,就说服丁清越接受。

      丁清越当时心里拨凉拨凉的,敢情先前殷成戟对他半点心思也没有。心下黯然之际,便没有拒绝那门亲事。

      殷成戟见丁清越被她劝服,什么也没说,直接选择了消失。

      接下来那段时日丁清越追悔莫及,那会儿他到处打探她的消息。但殷成戟本就是孤女,世上没有亲人难觅其踪迹,丁清越哪能轻易找到她?

      此后差不多半年,他前往隔壁山庄参加喜事,在那场喜事中才重新见到殷成戟。

      殷成戟爱着红衣,烈焰灼灼比秋阳更为耀眼,她明眸含笑,向着山庄的主人说话。丁清越来时没问清楚情况,见殷成戟那模样,以为她就是山庄的新娘,当下不免被气着了。

      也不知怎就来了胆子,他将殷成戟掳回了丁家。

      两人半年没见,关系不免生疏起来,殷成戟看上去很不喜欢他,丁清越心里越发气闷。但随后得知山庄的新娘另有其人,他觉得还算有救。

      他问殷成戟为何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殷成戟冷着脸说她之前有急事,不能在鹤洲耽误太久,就先离开。

      丁清越便道,那现在呢?

      他说这话时拦在了门栓前面,没留给殷成戟半点逃跑的余地。殷成戟气息剧烈起伏,指着骂他无赖。

      丁清越那时想,无赖就无赖吧,反正他喜欢她,不舍得让她离开。

      但毕竟殷成戟对他态度大不如从前,虽然人留在身边,但心里还是失落的。丁清越的一拨友人怂恿道,要不要去秦楼楚馆逛一逛,找朵解语花试试看。

      若放在丁清越清醒的时候,他断然不会去那烟花之地。但此时心中郁闷,他突发奇想,说不定半路他会被殷成戟截回去。

      于是他便去了。

      不仅去了,还被那朵解语花灌下不少酒。

      醒来时殷成戟正冷淡地盯着他,丁清越一惊,发觉自己躺在殷成戟的床上,而衣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过了。他当下心疑不定,但殷成戟好像一副无事人模样,丁清越便也当那场荒唐是他做的梦。

      其后,丁清越的兄长来找他,问他打算何时将江家的小姐娶进门,丁清越似是才想起这门亲事,顿时有些头疼。与此同时,殷成戟再次提出离开。

      她向他提及此事时脸色很不寻常,像是生了病一般,丁清越这才意识到,殷成戟是侠女,是本该翱翔在天际的自由的鹰,他不该如此禁锢她,将她强行留在丁家。他问她是否真心想离开,是否没对他动过半点心思。殷成戟不假思索,都说是。

      丁清越听了脸色亦很差,他心道,留她这般久也不见她如何,倒不如任她回江野,日后再相见至少还能说上一两句话。

      之后殷成戟就这么走了,她走后丁清越也想明白了,总归江家小姐他不喜欢,除了殷成戟他也没喜欢过其他人,倒不如干脆将亲事拒了,宁缺毋滥也好。

      然而,殷成戟这一走就再也没了消息。

      丁清越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丁家的兄长曾经找过殷成戟,让殷成戟注意两人之间的分寸。

      殷成戟生来一人,独自飘零江湖多年,遇见丁清越算是她首次和人走得这般亲近。她不知何为分寸,也不知何为礼数,但既然丁家人这么提醒她了,必然是嫌弃她出身乡野,入不得他们丁家人眼的。

      意思都表达得这般直白了,她又何必赖着装作不懂?

      无花听完后陷入长久的沉默。容欢敛眸,伸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丁清越语气沉沉:“前些年我从未放弃寻找阿戟,本以为就此无缘,可哪想近日支景山一役,人群中有人瞥见你的样貌,回来后便告诉我他见到一个和阿戟长得很相像的人。”他目光仔细划过无花的眉眼,声音有些涩然:“未想,还真是阴差阳错……”

      无花垂下睫,神色淡漠,看不出是何情绪。顿了一会儿,她才开口:“我阿娘功夫不弱,当年她要真想离开,你不可能留她在丁家那般久。”

      丁清越听了怔怔然。

      无花道:“你当时该早些拒了那门亲事,而非等到后来我阿娘离开了才这般。”

      她拂袖起身,却因为方才坐得太久,刚起来时竟有些不稳,也不知道是不是近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容欢及时扶住她,道了句“小心”,抬头瞥见她的脸色,两指搭到她的脉搏上。

      无花揉了揉额角,道:“我阿娘自小教导我男人不是什么好人,明明有家室却依旧改不了拈花惹草的习惯,因为本性如此……现在看来,这个说法也有丁大侠的缘故在里头。”

      丁清越被她说得一脸怍然,垂首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我对不住阿戟,对不住无花你。”

      无花方才听到他提天化十二年,内心已经晓得他真是她的生父,但阿娘未曾提,甚至对他怀有怨恨,她这个由阿娘一人养大的女儿自然也不会承认。

      她心下沉重,转眸不经意望了一眼小院外头潺潺的流水。此时山间已然薄暮,一点点金色夕阳罩下来,流水上头好似卧了道绚烂的虹光。

      无花眼神微微一顿,想起来这是阿娘生前最爱看的景象。

      她于庭前默了默,回身对丁清越道:“阿娘她葬在支景山后头,你若真觉得对不住她,便跟我来吧。”

      支景山后,数丈高的瀑布飞流直下,溅起碧潭千堆雪花。潭面上方寒冬的雾气聚了又散,飘渺得仿若人间仙境。

      容欢从方才起便有些失神,无花去拉他,发现他连身体都是僵硬的。

      她当他在紧张,柔和了神色,缓声道:“你不是想见见我阿娘么?现在我们来了。”

      容欢闻言略微一顿,回神看她,道:“好。”

      一座并不起眼的坟冢,周围生长了几朵零散的青色小花,偏向凌寒而开。

      三人各上了一炷香,无花将一壶酒倾洒在坟前,低声道:“阿娘,你女儿殷无花回来了。”她将另一壶酒递给容欢,“此番回来我也算死里逃生,不仅如此,还违了您的宫令,许了他人。”

      “这是您女儿的夫君容欢,您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嫁给他吧?”

      坟前自然无一人应她,只有一道道寒风吹过山涧,发出阵阵低鸣。

      无花神色稍缓,忽而一笑,“我知道您会喜欢他。”

      容欢倾完酒在坟前默说着什么,无花听不见,也没在意。丁清越揭开泥封,走到墓碑前,见上面“殷成戟之墓”几个大字,终于绷不住面上的沉痛之色,扶着墓碑再直不起身来。

      无花望了望,对墓碑道:“这是丁清越,他说他对不住我俩。”

      而有些事,需要他自己去解释。

      无花和容欢避至一旁,给身后之人留下一块僻静地。

      远处夕阳已全沉了下去,崖间陷入沉寂,山那头几缕马尾云在细细流淌,团团棉絮般的蓬松积云也缓缓舒展开来。

      无花依偎在容欢怀里,见青蓝色的天幕下,以往看腻了的山川颜色似乎今时今日有所不同。

      她舒了口气,侧首对容欢道:“真想不到,我还有与你共看这景的一日。”

      虽然知道两人此前的海誓山盟、花前月下,终有一日都将变作红颜枯骨,轻烟残沙,但那又何妨?此后有君相伴余年,足矣。古人云,“生前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不正是如此么?

      无花漫不经意地笑了笑。

      容欢捏住她的手,轻声唤她,那语气有几许莫测。

      无花随意“嗯”了一声,脸蹭到他的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容欢顿了顿,道:“有一事,你知晓了可别恼我。”

      无花问道:“何事?”

      容欢迟疑开口:“……你怀孕了。”

      “……”

      无花的确没恼,她直接懵了。

      (正文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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