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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何不知 ...

  •   山区里夜晚有些凉,军训基地里的人大多都穿上了薄薄的长袖外套。
      表彰大会不过是每个班都选出来的标兵,在晚上大点名时站上主席台,一字排开。
      和底下的同学一起,听总教官的训话。

      男生和女生依旧是分开站的,何榆没有胆子在主席台上乱动,也就没有习惯性地去寻找傅云实的身影。

      “何咕咚,感觉你今天精神有点恍惚,还在想傅云实呢?”从训练广场回宿舍的路上,白天意味深长的那个室友挽着何榆的胳膊,笑嘻嘻地顶了她一下。
      “没有,”何榆摇摇头,从不承认自己的情绪与他有关,“我只是饿得有些恍惚。”

      回宿舍的路上有一个不大的小卖部,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排队买夜宵。
      她从口袋里找了军训基地的储值卡,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我去买桶泡面,你先回去吧。”

      何榆一直都不是一个喜欢和朋友手拉手做任何事的人,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做。既不浪费别人的时间,也不用因为迁就朋友,而丢了自己的生活节奏。
      以前在中学,商简凑巧也是这样的人。
      上了大学后,她也庆幸自己的室友不是凡事都全体出动的小姑娘。

      小卖部后面有一排开放的热水池。
      何榆买了盒泡面,又拿上一瓶汽水,才走出小卖部,绕到水池接上水。

      夏天山里微微的风吹在身上,让她甚至有了初秋的错觉。
      何榆就近找了一处路牙,一天的训练已经让裤子蹭上不少的灰尘,她索性直接坐下,双手捧着泡面,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山区的星星很多,每一颗都很清晰。
      深蓝紫色的天空很高很高,基地里的树郁郁苍苍,高耸得仿佛能通往那星空。
      风一起,树叶就跟着沙沙响。

      “再不吃,要坨了。”
      再度听见这个声音,何榆已经没有了惊诧。

      她也没有再回过头去看傅云实,而是自然地低头,把固定泡面盖的叉子拔掉,咬着叉子掀开泡面。

      一瞬间腾起的雾气模糊住她的视线,何榆一只手扇了扇风,由着傅云实自然地坐到她旁边:“我觉得最近你有点阴魂不散了。”

      “凑巧。”他应对自如,掀开自己的泡面。
      也懒得去猜傅云实说这话是不是有反深意,何榆用叉子卷了泡面就往嘴里塞:“哦。”

      汤汁滴在舌尖,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多美味的味道四散开来。
      何榆抬起泡面看了一眼外包装的颜色,又扭头去看了他手里的那桶。

      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味道。
      后知后觉。

      见她看过来的动作,傅云实漫不经心地用叉子在桶里搅着,嘴角却突然上扬:“突然有些怀念以前。”
      以前打B市校际辩论赛时,前一天晚上他们一定会熬夜做材料确认,饿了就一起在社团活动教室里吃泡面。

      当时的辩论社副社长是位学姐,学姐如果一晚上都要闻着教室里散不去的泡面味,一定会炸毛。
      所以他们通常都被赶出去,穿着校服的衬衣西裤,在走廊里靠着墙蹲成一排,每个人手捧泡面。

      像极了落魄社畜。

      “你也会怀念以前?”毫不走心地笑了一声,何榆只觉得自己突然没了胃口。
      早就被她阴阳怪气惯了,傅云实倚着旁边的电灯柱,挑起眉,淡笑着看她:“你不会?”

      会啊。

      不仅会怀念,甚至一不留神,就连泡面都顺手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那个口味。

      “别矫情了。”何榆咬着塑料叉子,抬起头瞥了傅云实一眼。

      她以前在动漫社的图摄部打了一段时间的杂。
      都说打光有讲究,不同的打光方式和技巧,都会让画面看上去的感觉不同。

      傅云实坐在路灯下,侧着脸,斜上方的路灯打下来,倒是有点伦勃朗光的味道。
      棱角分明的脸被衬得更加立体,眉眼天生的优越,让这一幕像是电影里的画面。

      他任由她打量着,直到何榆低头又塞了一口面。

      “我听见她们叫你……咕咚?”

      嘴巴里塞着泡面,何榆的心一梗。
      猝不及防地被提及这件事,她觉得自己现在就能把泡面扣到傅云实脑袋上。

      强忍着想揍他的冲动,何榆将嘴里的面咽下:“你还记得联欢时,你曾经送我的东西吗?”

      傅云实的记性倒是挺好:“百年孤独?”
      “迅速念十遍。”这不假思索的回答,让何榆感觉自己要犯心梗。

      “百年孤独,百年孤独,百年咕咚……百……?”认真念着的人,在嘴瓢后突然懂了什么。
      何榆盯着他,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泡面。

      抿起嘴唇,外号的始作俑者一改刚刚的活跃,陷入沉默。

      瞅着他那一言难尽的表情,何榆倒是淡定,拿面巾纸仔细地擦擦嘴,站起身拍拍土。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依旧坐在原地的傅云实,好心地又抽了一张面巾纸放在他的帽檐上,幽幽地甩下一句话,转身将泡面倒掉:“我还有个古代名字,独孤榆。”
      傅云实:“……”

      他真的是觉得那本书写的很好。

      -

      十点,军训基地强制熄灯。
      这个时间对于夜生活丰富的优秀大学生,委实有点早。

      几个教官在楼下吹着哨,用大喇叭喊着哪个宿舍还在用手电。
      好在宿舍是独卫,磨磨唧唧的何榆在卫生间里躲了一会儿,等没声音了,才蹑手蹑脚地打着手机手电爬回床上。

      这里的宿舍很大,十人一间,容了以前两三间宿舍的人。
      平时交流不多,熄灯早,又无聊。

      等何榆躺到床上时,夜聊已经开始了。

      “我们的教官有点帅啊,感觉是在咱们三连里最帅的。我今天吃饭的时候,还听旁边一桌的人在夸。”
      “今天休息的时候,建筑系的那几个女生跟他聊天。好像他说他是D大的,在读期间两年应征入伍,再过几个月就回学校了。”
      “他是D大的?离我们也挺近的。”
      “喂,你在想什么呢?不会是看上……”
      “优等生,吃过苦,长得又好,身高也不错……”
      “开始了开始了,又开始见一个爱一个了。”

      宿舍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女孩子特有的小心思。
      何榆翘着嘴角听着,躺在床上习惯性地看微博动态。

      没话聊电台从前年开播至今,上周的那一期节目,终于破了单期一周二十万次播放的大关。
      电台节目不像视频,单集就可以几百万的观看量。对于仍处于小众圈子的电台圈来讲,二十万已经是一个不错的成绩。

      电台的官方微博,最新的一条动态还停留在上一期节目的链接。但动态下面的评论,已经有不少人祝福,还喊着要让主播纸盒兑现诺言,搞唱歌福利。
      这种起哄的好事,何榆一向不会错过。

      【不会唱歌盒盒子*口出狂言盒盒子*读稿笑场盒盒子*嘴瓢错字盒盒子*不接连线盒盒子*不配露脸盒盒子*蹲坑大师盒盒子*该发福利盒盒子】

      饭圈反式彩虹屁,格式和嘲讽拿捏得刚刚好。

      电台圈玩梗的人很多,这个时间也大多在线。
      她的评论刚发出去,就收到了满屏的“哈哈哈”回复。

      “你们还记得今晚表彰大会上,总教官念了‘傅云实’这个名字么?就是当年那个因为颜值火了的高考状元。”
      话锋突然转到傅云实身上,刚刚还只是挂在群聊里的何榆立刻上线,竖起耳朵听着宿舍里的讨论。

      “记得啊,何榆还跟他认识,他们两个……”
      “是同桌。”干脆地打断室友拖长了的语气,何榆换了个姿势,躺着翘起二郎腿,把手机屏幕摁灭。
      “噫!”

      明白这个语气词背后意味着什么,何榆心如铁石,无情地把话题又踢回去:“噫什么噫?没故事。”

      “你讲讲嘛,讲完我们就绝对不再挖你的料了。”下铺的室友笑到床晃,看热闹不怕事大。
      抬脚跺了一下床板,何榆佯作生气:“我是个给你们讲睡前故事的工具人?”
      “军训一共两个礼拜,我们正好十个人每晚一个人讲自己的故事,周末双休,多好。”
      “好个鬼。”

      何榆只觉得床一动,上铺的栏杆处就冒出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
      室友可怜兮兮地伸手拽着她的衣角,声音软糯:“讲嘛。”

      心里住个猛男,就总是会对可爱的女孩子心软。

      猛吸一口气,何榆败下阵来:“傅云实以前在我们学校是学生会会长,我那个时候办了南华中学的秘密论坛……”

      一次课间,她偷偷在课桌下刷手机,发现秘密论坛里有人在无偿送《外卖0次被抓秘籍》。
      得益于有个有身份的同桌,何榆已经一年没有尝到外卖加餐的滋味。

      迅速划过去的手,又立刻把页面划了回来。

      刚点开帖子,多年课下玩手机练就的警觉,让她习惯性地抬头巡视了一圈。
      一眼便对上了一双好整以暇的眼睛。

      见她的动作顿住,傅云实注视着她,却轻松地扬起下巴:“你继续。”

      昔日的魔鬼会长,如今居然为了她开特例?
      这早年玛丽苏的情节,终于有一天能落在她头上了。

      怀疑傅云实要给她挖坑,何榆故作淡定地撩了一下头发,自我感觉有魅力地眨眨眼:“你这样算是包庇吗?”
      “……”
      傅云实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睨了她一眼,皱着鼻子回过头去,继续看课外书。

      她就是喜欢他这种不禁逗的样子。
      得寸进尺地凑过去,何榆忍不住又逗他:“沉默就是你对我仅存的温柔?”

      看书的石像停滞了半晌,终于动了动:“那你买一次,我罚一次。”

      讲完这个故事,还站在床边瞅着何榆的女生捂着嘴巴,早已姨母笑开。
      换了另一只腿翘着,何榆把手伸出床栏杆,自然却又怜爱地摸摸室友的脑瓜。
      她歪着头,笑得温婉:“很苏是吗?”

      收回手的同时,她也收起了慈祥的笑。

      “嗬,那一个月我被罚了五百。”

      垃圾傅云实,南华钓鱼执法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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