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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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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隐蔽处,步履蹒跚地走出来一位遮住了样貌身形的黑袍人。
他走向南星准,停在他面前,掀开了长袍帽子的一角,闪露出半张脸:“我没事,不要苛责他了,他们都……尽力了……”
南星追的脸上……青紫的伤痕,尚未结痂的伤口还留着血痕……
南星准心头涌上一阵酸涩,眼中一霎蓄满了泪水,心中的懊悔几乎吞没了他,这痛苦在给他的心脏凌迟。这还只是脸上,“姐姐……”他颤抖地伸出手,想触摸她。
“别碰我!”南星追的声音还沙哑着,条件反射地避开了他的手,隐藏在黑暗中的脸露出慌乱的神色:“我……阿准,别问了,送我去休息吧”
院子里,整个队伍异常安静,在这片灰色阴影笼罩的寂静中
许游站在一旁,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血肉里。
“别告诉爹”南星追关上门后,轻声地叮嘱阿准。
这一群伤兵被他安排在了府中最为偏僻的客房养伤,南星准碍着许掩的面子,为他们安排了他的一位私交大夫诊治。对父亲谎称姐姐因为长途奔波,染上风寒不宜吹风,暂且留在远郊的别院,稍住些日子便回,护送的士兵来汇报后便刻不容缓地回了都城。
他关上许游的房门,一对冷漠的眼睛,狠决地看着还身缠绷带的亲卫长:“我不想质问她,你自己说发生了什么”
许游的喉结上下鼓动了一下,他沉着声音说道:“南星姑娘,不让我们说”
“呵呵,你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吗?别说是你,就是许掩本人都没这资格”,他冷笑一声:“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声音冷到连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我们……在半路遇上了妖物”许游想起几个惨死的兄弟,压下心中的恨意,继续说道:“我们毕竟是普通人,拼死也敌不过,死得死,伤得伤,南星小姐身负重伤……”他稍停顿一句,手捏得桌子咔咔响,“一阵妖风过后,森林里灌满浓雾,南星小姐一转眼就不见了,我们也在林中迷了路,等我再找到她的时候……”
许游不忍心说下去,声音带着颤抖,记忆力的画面又呈现在眼前:“她坐在一片血泊中,手筋……尽断了”,身边散落着折断的剑,周围是四个被凌虐死的士兵尸体,尸体的眼睛被挖了,脖颈、四肢都被切开放血,组成了一个圆阵,血汩汩流淌,交汇在最中心的南星追身下。衣不蔽体,身上披着一件干净的,男人的衣裳,她红着眼睛,混着额头上的血,流出血泪。
南星准,沉默着,这其间的发生了什么,他不想去猜。也害怕去猜。
“除了你以外,几个人看到了?”
他的五官没在阴影里,以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质问。
许游一惊,不可置信:“他们都是许将军的亲信、死士!绝对不会背叛!”
“哦?说的对,他们是许掩的亲信、死士,可不是我南星家的”他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就算许掩问你,你也能保证一字不说?那你们这忠义可真是个十分轻浮了。你,我信得过,但是其他人不行,你若是下不了手,那就全死在这儿好了”我决不允许任何可能伤害她的事发生,就算是要他杀人。
“你……”一个人可以短短时间内变化这么大吗?还是他这半年来在镇西府,一直都是在装腔作势吗?那样清朗阳光的少年怎么会变得如此阴鸷、骇人。
“我知道了……他们跟随我多年,出生入死,就算是看在你我相识这半年的份上,只要他们不能开口,能不能不取性命?”
南星准到底不是个狠人,他收起了自己的善良,硬着一颗心才说出那样的话,许游这样和他低三下四,商量的不是什么棋路、也不是什么酒肆,而是同袍将士的性命。
他狠狠地锤了两下墙,手骨骨节上砸出了血,惩罚自己的心软:“你自己看着办吧”
伤养了半月有余,南星追才踏出门,拜见了一次父亲,人清瘦了许多,精神也不似以往。
当日来的护卫也在日前被他悄悄送走了,许游用眼神向他示意。不消开口,他早已从大夫那儿听说了,两名将士某夜病情急转而下,救治后,虽保住了性命,但已经不能发声了。
他递了封信给许游,微微皱着眉:“这个,带给许掩”
许游接过信,被扎实的厚度一惊。里面似是放了别的什么物件,颇有分量,他神色复杂、心里也挣扎,回去估计不用他汇报,将军看了信,定然是要罪加一等了。
不过,不久后,当他看见,许将军在指缝间玩转着信封里掉出来的玉佩,对着这二十多页问候他祖宗八十八代的信哈哈大笑,这情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南星追的手,已经勉强治好了,只是,无法恢复如初,连举剑的力气都不够。她自幼习武多年,竟然就这样废了。
她夜夜做噩梦,梦见那个人,梦见倪季迁,真真假假的场景变化,让她的精神变得紊乱起来。她日日在家里的湖心亭久坐,一天天慢慢发疯,她的额头那么漂亮,却唯独那天留下了消不去的刻印,十分屈辱的刻印,用刀都消不去。她不惜用白粉敷面,砸掉房里的镜子。
原本的美人,堪堪被折磨得成半个疯子。周围人都近不了身,除了南星准。
南星老将军见女儿一日日不成样子,心中的伤痛加重了病情。
让一切迎来转机的,是南星准无意间发现的一封空白的赐婚诏书。姐姐的字迹,在上面写上了倪季迁,三个字。
她本人似乎已经忘记这件事了。诏书就随意放在她数月未曾打开的行李中。
南星准从记忆中找出‘倪季迁’这个名字对应的人,想起此人就是当日许掩和他戏言所说的‘未来姐夫’。心里一紧,姐姐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他擅自将诏书派人加紧送往许掩府中。只要姐姐幸福就好,便宜这个穷小子了。他甚至没有顾忌这位少年将军的主子心里作何感想,他的区区一位部下,抢了本该是他的女人。
许掩见了送信的小厮,左手抛着诏书,右手里依然把玩着那枚玉佩,玉佩在他指缝间翻转游走,十分灵巧,他深爱这个把戏。
上一次南星准将玉佩还他,他心里就不爽,只不过是又被他二十多页的可爱咆哮给引了注意力。这下,这小子明晃晃地拿着诏书要人,还是搅和得全天下人皆知的婚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带给自己。
“你家小公子这算盘打得太精了吧,以为我的人是这么好要的?”许掩对跪在地上的小厮,轻蔑地说道。
“禀告将军,这……这可是皇上的诏书啊”
“哦?拿皇上吓我?”语气中带着笑意和威胁。
小厮吓坏了,连连磕头说着不敢。
“竟然拿着这份诏书和我要人,真是可笑”许掩不羁的表情丝毫不加掩饰:“你去转告你家主子,这诏书的来历他许是不清楚吧,你们借我的花,献我这尊佛,世上会有这种便宜事?”
几日后,南星准收到口信,气到拍桌:“这诏书是许掩给我姐的?”
小厮频频点头。
“他嫌这分量不够,那他提什么条件了没?”
“要…要…要淮南九座城做嫁妆”小厮颤颤巍巍回道。
“呸!!贪心不足蛇吞象!给他个鬼佬!”
“还让你带别的什么口信没?”
小厮回忆了一下,想起许掩说话时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身上一个激灵,虽然他没听懂什么意思,但若是以公子的智慧:“有有有,许将军说拿回他的东西,他予取予求”
南星准心下一紧,静了一下心声,打发小厮出去了。
予取予求,你可真是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