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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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砍你十八遍
1
好学生有一个特别讨厌的人。
那个人就是班长。
不是毫无来由的讨厌，而是从头到脚、从言行到举止，班长这个人就没有一点能让好学生喜欢的地方。
明明都是一样的短茬头发，偏偏班长顶着这头丑得要死的发型帅得一群女生不要不要的。
好学生之所以是好学生，就是因为他二十四个小时不间断的在学习，一直名列前茅从不松懈。
可是你再看看班长上课看小说看手机，下课就钻到走廊上和一群浑身臭汗味的男生打闹，作业也时不时不交，偏偏考试的成绩和好学生不相上下。
好学生不理解，好学生不甘心，于是他从早上四点一丝不苟学到第二天的凌晨一点，整个人都快学得神经错乱了。
然而好学生的成绩不升反降。
好学生看着月考之后排出来贴在黑板旁边名次表哭了。
他放不下面子在教室里哭，死憋着眼泪硬生生撑到操场蹲在隐蔽的角落里哭。
然而这个隐蔽的角落里已经有人在了，可好学生没看见。
班长靠着墨绿色的铁丝网躲在阴影里，前有好学生，后有铁丝网，进退两难。
没有办法，班长只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谁知道他只是中午出来吹会儿风放松一下就会遇到好学生呢。
尤其是在好学生好像很讨厌他的情况下。
可那么大个人，好学生怎么可能看不见。
好学生哭完了抬起头来擦眼泪，结果和班长来了个对视。
这怎么了得。
被最讨厌的人看见自己哭。
好学生一张脸憋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滚了两圈又要哭了。
班长被吓了一跳。
立马站起来三步并作两布步走到好学生面前，从兜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巾给好学生擦眼泪。
“别哭别哭，我刚刚睡着了什么都没看见。”班长胡乱说着安慰好学生的话。
好学生不想让班长看笑话，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然后湿答答黏糊糊的鼻涕慢慢流了出来。
好学生浑身一个激灵，拽着班长捏着纸的手直往鼻涕上擦。
好学生擦得太匆忙，班长的手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好学生滑滑的鼻涕。
班长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几秒钟。
“眼睛还很红，不然今天你就请个假回去休息休息。”班长一边递新的纸，一边问道。
好学生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于是好学生和班长一起回了教学楼。
好学生不想上去，就在教学楼下面等班长。班长虽然很无奈，但也不能丢下这位哭唧唧眼红红的好学生不管，只能上去替好学生找老师开假条。
好学生拿到了假条，匆匆给班长说了声再见，就跑了。
好学生回到了家里——租的房子。
他家里为了给他更好的学习环境给他租了个小套间，好学生就一个人住在里面学习、生活。
这几天太累了。
好学生冲了个澡，换上带着洗衣粉香味的干净衣服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到这次糟糕的成绩，一会儿想到以后想考的大学，一会儿又看见班长的身影从脑子里一晃而过……直到他睡着，也没弄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2
请假的一天，好学生基本上都是在床上瘫着度过的。
半睡半醒间，好像还梦到了班长。只记得梦里的好学生手里攥着一把水果刀，班长故意弯着腰做出矮他一头的样子跟他说话。
好学生记不得当时梦里是个什么心情了，只觉得一觉睡醒之后特别舒服。但转念一想，居然梦到了最讨厌的班长，心里又多了点莫名其妙的膈应。
回到学校上课的那天，好学生一进教室就和正好抬头的班长来了个对视。
班长愣了几秒，对好学生弯起嘴角。好学生没那么坦然，不自在地偏开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好学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那天被班长撞见自己哭之后，每次不经意间和班长对视，他的心里总会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一个很平常的中午，好学生在学校外面吃饭，吃完一摸兜，身上居然只有两块钱。
两块钱不足够撑起一顿饭钱，又没法赊账。好学生心里发慌，左顾右盼想找个认识的人借钱。
然后他就看见了班长。
好学生不想和班长说话，但是环顾一周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
好学生没有办法，别别扭扭去跟班长借钱。
班长有点诧异，没想到好学生居然来找他借钱了，还以为上次不小心看见他哭之后，他就不会再搭理自己了。
班长装作一副没看到好学生的别扭似的，很自然地去给好学生结账。好学生像个受气媳妇似的一直低着头跟在班长后面。
“交个朋友呗，”班长长臂一伸，把走在后面的好学生捞到身侧揽着，“你看我们都做了两年多的同学了，都还没说过几句话呢。”
好学生低着头没说话，半晌才慢吞吞的“嗯”了一声。
明明很讨厌班长，但是又忍不住想接近他，看他为什么那么优秀，为什么那么温柔。
后来，好学生就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和班长已经形影不离了。
好学生去背课文，班长：“背课文啊走，一起。”
好学生去问问题，班长：“问题去啊走，一起。”
好学生去吃午饭，班长：“吃饭去啊走，一起。”
……
好学生去上厕所，班长：“撒尿去啊走，一起。”
好学生一把推开凑过来的班长，红着脸怒道：“自己去！”
真的是，只有真的接触了才知道，这人温柔的表面下全是没皮没脸。
好学生习惯了班长的存在，也时不时会主动跟班长说话、开玩笑，虽然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脸都会不由自主的变红。
好学生本来不是个擅长运动的书呆子，自从某次体育课被班长拖去打了次羽毛球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打羽毛球去！”体育课常规运动完之后，好学生就凑到班长面前，脸蛋红红的，眼睛亮亮的，满脸都是“兴奋”二字。好学生喜欢和班长打羽毛球，因为班长不会嘲笑他的菜鸡操作。
但这一次班长没有像之前一样点头带他去拿器材。
“这次不行，我得和七班的打个篮球比赛。”班长对好学生说。
好学生一听，嘴角耷拉下来，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那你不早说，我好把3500带下来背单词。”
班长一见这表情就怕，生怕好学生控制不住眼泪：“去看我打篮球啊，周末我陪你去体育馆打，行不”
“好呀好呀。”虽然今天没法打羽毛球，周末补一场也可以，正好今天可以休息一节课。
好学生不闹了，乖乖跟着班长去篮球场。
球场四周已经围了好些人了，班长把好学生安置在一个好位置上，就去找队友了。
这不是好学生第一次看班长打球，但以前都是路过的时候余光瞥一眼，这一次是正儿八经地看班长打球。
感觉很不一样，就像一只懒散的胖橘脱下了猫皮披上了精神抖擞的老虎皮，威风凛凛，耀武扬威。
打完下来，班长就看见好学生拎着一瓶矿泉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对他说：“你好帅呀。”
3
班长被他这一句说得臊的慌，强做镇定接过好学生递过来的水拧开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好学生对“朋友”的划分很严格，朋友是朋友，同学是同学，能称为“好朋友”的那一块一直是空的。
现在，好学生把班长划进了好朋友那一块——虽然他们成为朋友不过才几个月。
班长和他认识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好学生也说不出来，但感觉就是不一样。就好像他和班长生来就该这么好，这种感觉自然而贴切，每每好学生心里跑出这个念头，心里就开心得不得了，恨不得马上去学校后门的蛋糕店买上半斤奶油泡芙吃。
周末的时候，班长到好学生楼下接他，一起去体育馆打球。
周末的体育馆人挺多的，有人在跑道上散步，有人在球场的草坪上铺了垫子野餐，还有一群小孩儿追逐打闹。
打羽毛球的人不多，班长带着好学生找了个空闲的场地安置下来。
“你发球！”好学生高高兴兴跑到网那边。
班长嘴角一勾控制着力道把球往好学生那边打去，好学生小跑几步把球打回来。
每次班长和他打球的时候都适当放水，尽量让好学生能接到球。
好学生累却快乐，一边呼哧呼哧喘气一边和班长讲他在网上看到的新闻。
好学生以前是个正儿八经的书呆子，经常跟不上时代的脚步。班长就拉着他一起去网上冲浪，好学生刚开始还有些抵触，后来冲浪的次数多了就会主动去冲浪了——主要还是因为冲浪可以了解时事，语文作文才有得写。
一个学期就这样过去了，好学生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快过。期末的时候班主任发了纸条下来让大家填理想学校。
好学生拿着纸条，没急着下笔，先凑到班长旁边看他写的哪所学校。
“你想考哪”班长也没写。
好学生小声告诉班长他想考C大。
班长没觉得意外，C大是省内最好的大学，好学生能考上的概率很大。
“那我们就填C大。”
高三被留在学校补了两星期课才正式放寒假。
整层高三学子齐声为寒假欢呼。
好学生也被这个气氛感染了，笑着收拾自己的书本。
“寒假回家去了”班长把书往收纳箱一塞就完事，凑过来看好学生收拾。
“嗯，”好学生点点头，“回去过年。”
“会出去玩吗？”
“不，待家里休息。”
“……”一阵突兀的沉默。
好学生其实有点舍不得。
但是舍不得也没什么用。
好学生收拾好东西，就和班长肩并肩出校门。
“还要去租的房子那收拾东西”班长问他。
“我爷爷过来接我。”
“哦。”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班长对好学生说。
好学生点点头：“好。”
“下学期见。”
“下学期见。”
他们在校门口道别，走向不同的方向。
4
乡下没有限制烟花爆竹的燃放，除夕那天的烟花从下午一直响到初一早上。
好学生拍了一段模模糊糊的视频给班长发过去。
视频里一道黄色的光冲上天空，在不算太高的地方“砰”的一声爆开，无数绿色、黄色、红色的光点伴着沙沙沙的声音缓缓落下，最后在半空中不见了身影。
班长收到好学生视频的时候还挺惊讶，因为据他观察，好学生似乎只喜欢用文字联系，对语音、视频之类的都痛排斥。
“烟花很好看！”班长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特地加了个感叹号。
“确实很好看。”
好学生的语言如常，但班长莫名的隔着屏幕感觉到好学生好像并不开心。但是直接问又不可能，拐弯抹角问容易产生误会。
“你今天刷题了吗？”好学生忽然问他。
班长觉得奇怪，大过年的，刷什么题，手指老老实实回道：“没刷，刷题干嘛？过年就该玩。”
“哦。”
话题冷场，班长不知道该怎么让手机另一端怪怪的好学生变开心。
思来想去，班长觉得想办法套好学生话还不如直接问，好学生一定不会不回答。虽然这股自信来得莫名其妙，但班长心里就是有这种感觉，像树根一样牢牢地扎在心里。
“过年不开心”
“嗯。”
“怎么了”
屏幕上的对话静止了好一会儿，好学生才回道：“我爸妈不喜欢我。”
“可能他们只是没有表达出来。”好学生那么乖，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班长虽然心里满，手底下还是把着分寸安慰好学生。
“我才八个月的时候他们就出去打工了，然后我五岁的时候他们才从打工回来，之后隔一两年回来一次。”
“我初中的时候，他们带了个妹妹回来。是，我是嘴笨又不爱说话，她嘴甜又乖，凭什么我什么都要让给她。她抢了我的房间，抢了我的书桌，抢了外公外婆……不管做什么我都觉得我和他们格格不入，我在他们眼里除了成绩稍微好点其他什么都不是……凭什么啊……”
一大段文字怼上班长的屏幕。
班长从不知道好学生还有个妹妹。其实仔细一想，快三年了，开了好几次家长会，偏偏对好学生的家长一点印象都没有。
家里事，班长不好说。
但是有句话他能交给好学生。
“在我这里你是最重要的，没人能代替你。”
5
自从班长发了那句有点暧昧的话之后好学生就没有再回复了。
后来的好几天好学生和班长都没有再说过话。
班长有点后悔，总感觉自己说的话产生了反效果，早知道还不如不说。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句话迟早都要对好学生说的，不是因为同情或是怜悯，是很简单的认为好学生确实在他的生活里占了不小的位置。
高三下学期开学，好学生换了副细圆框的眼镜，看起来斯文又可爱，看得班长恨不得立马上去揉一揉好学生的头发。
可能是还没从寒假的状态里转换出来，好学生都不正视他，一个劲埋头看复习资料。
班长也不在意这些，直接凑过去跟他说话。多说几个笑话，好学生就恢复了上学期的状态，和班长说说笑笑。
看见好学生恢复了状态，班长也松了口气。其实好学生和家里的关系应该不算特别差，至少好学生的家人不是真正的对好学生漠不关心。家长会来不了并不能完全代表好学生家长不在乎他，如果真的不在乎，也不会特意开学送、放假接了。班长一直都知道好学生不爱说话、不喜欢交流，和家里关系差多半和这一点有关。
班长并不是特别在意好学生和家里关系不算好，在他看来，好学生迟早是要独立于原声家庭之外而生活的，只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就好了。家庭不是全部，但家庭也是不能缺席的一部分。
时间渐渐向高考逼近，整个年级都憋着一股劲查缺补漏、使劲复习。
班长和好学生也没时间再想别的，天天抱着二轮复习的书讨论问题。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高三开始拍毕业照了。一个班一个班的叫，叫到一个班就下楼去，在教学楼前面花园的石阶上站成一排一排的。负责拍照的老师指挥着学生把镜头占满。
好学生正好站到了班长前面，转头就能看到班长朝着他笑。金色的阳光从叶隙间撒下来，落到班长的肩头。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缓缓回荡在好学生的心里，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颤抖。
照片定格的那一刹那，班长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握住了好学生的手，十指交缠，紧紧相扣。留在照片上的只有两人脸上的笑容。
有些事不用说出口，对方已经都知道了。
2017年6月7日，怀揣着相同的目标，班长和好学生在教学楼门口分别，走向了不同的考场。
“大学门口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