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第23章 ...
-
麦考夫坐在沙发上，就算观察能力敏锐如夏洛克，也不能察觉到他先前的小小失态。
是的，在夏洛克他们与格洛丽亚打招呼的时候，他有想过一些……不那么理智的举措，傻气的举措。
所以，当夏洛克用他的话来回敬他，他并不想反驳。
因为他不想再装作那并不是事实的真相了，至少没必要在夏洛克面前——是的，从监控录像里看着格洛丽亚对于他而言远远不够，他想在这样的周四下午，待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就算为了尊重她的决定，他的举动永远不能够被她察觉。
华生医生缩回了他去拿耳塞的手，他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夏洛克，又稍稍挪开他的椅子，对着沙发上沉默不语的麦考夫说：“男孩们，你们可不可以都试着不要这么幼稚？”
麦考夫抬起他的眉毛、他低垂的眼睑、他朝下扁着的嘴唇，他的眼珠子朝上前方的书桌望去，给了在那儿的医生一个敷衍而空洞的微笑。
随即，他的眉、眼、唇、颊就好像慢动作似的、有气无力的再度松弛下来。他的眼珠子盯着他沙发前面的矮桌的桌面，一言不发。
“看在上帝的份上，”华生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说道，“就算你们都保持沉默，我们也都不是傻子。不管是吵架了，还是闹分手了，事情又没有到不能解决的地步。”
“她提了分手，我没答应。”麦考夫一板一眼地陈述事实，以纠正华生医生对于他和格洛丽亚感情状况的误判。
自己的猜想被当事人之一、还是绝口不提感情生活的麦考夫证实了，夏洛克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反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望着哥哥，一本正经地说：“事实上，我很惊讶你们的第一次分手居然等到现在才发生。”
“解释你的话。”麦考夫面无表情地看着夏洛克。
“Well，你瞒了她那么多事情，难道她没有权力对你生气吗？”夏洛克说，“如果她是我的客户，拿此事向我咨询，这个案子甚至花费不了我一分钟，‘早早离开你’就是我给她的客观的建议。承认吧麦考夫，像我们这种理性至上的人，是没有办法给予某一个特定的人以她们所期待的那种俗世的幸福的。我承认，格洛丽亚比一般人要有趣和聪明一些，但她还是一个普通人。”
“得了吧夏洛克。”华生说，“你们福尔摩斯是比一般人更聪明更理性，但你们也是普通人。”看到夏洛克几欲反驳，华生用手势和眼神制止了他，接着说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婚礼的伴郎，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同样的，我也是最有资格给出答案的人——是的，你们福尔摩斯也有让身边的人感到幸福的能力，就算你们表面上对此装作并不在乎也并未努力。至少，作为你的好朋友，我认为，你可以。”
夏洛克哑口无言。
“我承认，我习惯她在我身边。但是，我们都只是习惯了对方的存在而已……就好像你习惯在伦敦、在贝克街继续你的‘侦探生意’，就好像你习惯由华生医生而不是其他什么人作为你最忠诚可靠的伙伴。”麦考夫打量了一眼沉默的夏洛克和态度笃定的华生医生，中肯地说，“习惯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当一个人习惯了两个人，就很难再回到一个人的状态……他会受伤，会难过，会耿耿于怀，会在无人的时候反复折磨自己的身心，”他稍稍垂下了自己的脑袋，因为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描述那个曾经眼见夏洛克‘死去’的华生医生，还是在描述现在的他自己，“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什么深刻的内在的改变。她很快会再次习惯一个人，或者为她自己找到另外一个人。”
麦考夫不自觉地改用了女性的‘她’——华生医生找到了玛丽，他在夏洛克重新出现之前，就已经决定move on了。而她，也会如此。没有什么现实是不能接受的，没有什么习惯是不能淡忘的，没有谁的人生，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滞不前。
“也许与某一个特定的人产生某种联系，即使短暂，也对我们是那么的重要呢？不可替代，不会磨灭。”华生严肃地看着麦考夫，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讽刺的微笑，“但我猜想这是某些你无法理解的事……”
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一个心无挂碍的人，在乎从来不是一种优势。可是，为什么一句本来该被他视为夸奖的评价，如今听来，却需要他极力克制，才能隐藏住他胸腹中随之燃起的怒火？麦考夫眼帘低垂，默不作声。
华生直白地指责麦考夫说道：“……所以，无所谓她伤心，无所谓她失落，无所谓她的健康或者心智因为你受尽折磨。”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和哈德森太太一点一滴所拼凑起来的碎片信息告诉麦考夫，“刚开始的时候，她呕吐，腹泻，然后，那些头疼、心慌、失眠也都渐渐成为常态，有的时候，她会突然感觉到自己和周围分割成两个世界，脸色苍白、满身虚汗、胸闷气短、肚腹疼痛，不能站立、不能移动、不能思考，好像她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而这种昏厥甚至算得上是一种仁慈和恩赐，可是她的感官却迟迟停留在上一秒钟，不知道下一秒的空白何时会到来。”
……所以她把脸盆和毛巾拿进卧室。
……所以她连着三周都选择让超市把食材‘送货上门’。
……所以参加完不好拒绝的晚宴，她半蹲在附近一家华人超市很久。
……所以她会在提前两周就预定了的、她一直想去的餐厅里，没吃两口就匆匆结账离开。
……
麦考夫铁青着脸，他不愿意承认格洛丽亚会愚蠢到为了这段感情而折磨她自己，他不愿意承认她是这样爱着他的……他不能够太多地想着她会如何如何，特别是在现在，在马格努森还没有得到合适的处理以前。
但他毋庸置疑是在乎她的，至少，她是他此生遇到的最接近于‘爱人’的存在——面对摄像头下的她，他甚至忘记了他的本能，屏蔽了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他看到了她生活的点点滴滴，却也只是看到了而已，没有观察，没有分析；所以，直到现在，通过华生医生，他才首次获悉她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华生医生，你既然能够坦然告诉我，我假设是因为这些症状已经得到了治疗和缓解？”麦考夫淡淡地开了口。
华生没想到‘冰人’之称名副其实，他被麦考夫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刹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华生医生，你提到的上述症状是否已经得到了治疗和缓解？”麦考夫望着华生医生，眼神锐利、阴沉。
被这样骇人的视线所捕获，华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的。”
在华生医生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下一个问题已经被麦考夫问出了口。
“诊断结果是什么？”
那种循循善诱的、轻柔、耐心的声音好像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眼前。华生医生的表情逐渐变得平和，呼吸变得平缓，身体变得松弛，他的内心涌现出一种想要倾诉的急切，但是他残存的理智对此很是抗拒……他张了张口，吐露出一个术语：“暂时性左心室心尖气球综合征。”
“我更喜欢‘心碎综合症’这个名字，”夏洛克的声音冷不丁插了进来，让华生猛地一激灵；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多么形象。”
他大踏步地走到华生医生的书桌旁边，气定神闲地迎向麦考夫的视线，似乎在用眼神说道：‘我的哥哥，你的技艺生疏了。’
‘毕竟人到中年。’麦考夫回敬的眼神里没有一丝难为情的影子。
华生默默地往好友身边挪了挪。他还有点没弄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的心头确确实实残存着麦考夫带给他的一丝寒意。
但他是一个军人——从第一次见面起，麦考夫就没有看错他——他并不惧怕或者试图远离战场，事实上，他选择成为夏洛克的好友和同伴，是因为和他待在一块儿，他能够看到战场。
所以，就算直面麦考夫·福尔摩斯有多么令人胆寒，他也会迎难而上。
华生收敛了他自己的心神。当他再次望向端坐在沙发上的麦考夫时，这一次，他看到的不是 ‘大英政府’，不是‘冰人’，不是夏洛克口中的‘宿敌’或者‘大魔王’，他看到了爱的承诺，看到了失去的苦楚，还理解了在那平静的面具之下，有着怎样一番克制与自我惩戒。
……他看上去很难过，当他以为别人看不见的时候。
夏洛克常说，排除不可能的因素之后，不管剩下的多么不可思议，那就是真相。
而这样的真相，促使忠厚善良的医生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向麦考夫和盘托出……到了这样的时候，他反而不需要别人和颜悦色的善诱或者疾言遽色的威逼了。
“格洛丽亚离开你，根本不是因为你想的那些原因。你不要以为，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就一定是软弱和脆弱的，永远都只会远远逃开冲突、矛盾和争执，永远没有能力用一生的时间去履行和维系自己的诺言。”
华生歇了口气。
他想到什么说什么，可是他明白，自己得试图让自己所说的话听上去聪明一些，有逻辑一些。他知道，这才是能够让福尔摩斯真正听进去的说话方式。
但是提及感情的事情，就算作为旁观者来阐述，他也没有办法摒弃掉情绪带来的影响，仅凭理智去组织自己的语言。
“麦考夫，格洛丽亚离开你，是因为你没有给她一个留下来的理由。换句话说，你从来没有给过她哪怕一点点该死的线索，让她自信你是在乎她的。她是一个拥有独立意识、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不是什么桌子、椅子，或者其它什么无知无觉的物件。她有着和你一样丰富、甚至远比你丰富的心脏和灵魂。她可以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不用像一个花瓶一样去等待你的追逐；但是，当你无法还以同等的尊重和爱，她也会强迫她自己离开你，坚定的，不回头的。”
麦考夫下意识想要反驳华生医生的话，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或者说出来了又能改变什么。他张了张嘴，又扁了扁嘴，最后干脆一声不吭。
华生见状，继续说着，措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这是不需要用脑子就可以感受到的事实。但是你却视若无睹，拒绝让你的情感，占据你那‘聪明的脑袋’，哪怕仅仅是一时半刻。Well，你们福尔摩斯不是一直强调理智有多么重要，强调只要有足够的信息、一切皆可推断吗，”华生再接再厉地说，“那你用你那杰出的脑袋去思考，去理性的思考……你告诉我，我说的理由是错误的，你告诉我，她对你一点也不重要。而不是事实恰恰相反，可你却像一个傻子一样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而她也因为你，像一个傻子一样没有重视这一点。”
麦考夫就好像被冒犯到一样，猛地直起身来。
在华生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可怕的威胁，并为此感到不安和局促的时候——麦考夫紧了紧他的西装外套，又理了理他胸前并不存在的折痕，他抬起头，直视着华生医生，礼貌，亲切，甚至略带微笑地说：“华生医生，这是很有渲染力和说服力的一番演说。我很感谢你对于我和格洛丽亚的关心。但是今日请容我先行告退，办公室尚有很多工作要做。”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微微点头以示道别，然后冲着起居室的门口走去。
撇去‘情绪上的滤镜’，在华生看来，麦考夫的步伐依旧略有些僵硬。
在麦考夫伸出手来、即将要碰到门把手的刹那，他停住了。
华生不解地望着眼前的局面。夏洛克则一脸‘早有预料’。
麦考夫不自在地转过身来，他的手垂落在身侧、指尖微微收紧。清了清嗓子，他的眉心微微簇起，嘴边浮现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小小的笑容：“确实让我惊讶的一点是，夏洛克你会愿意配合。”
望着夏洛克眼神里的促狭，他挺了挺板直到不能再板直的腰背，横着动了动下颌骨，开口问道：“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决心给予你的长兄这样稀有和让人感动的关怀。”
“玛丽说服了我。”夏洛克烦躁地挠了挠他的卷毛，事关马格努森，有些话暂时没有办法当着华生的面谈；他简单地回答道，“她说你和格洛丽亚和好，你就不会总来221B烦我了。”
“那么，”麦考夫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虽然夏洛克并没有明确用言语说出来；他握住门把手，对着真心关心他和格洛丽亚的华生医生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直到下次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承接第22章Legwork食用。
过多保持沉默的麦哥，笑容敷衍空洞的麦哥，一板一眼的麦哥，面无表情的麦哥，垂着脑袋的麦哥，铁青着脸的麦哥，眼神骇人的麦哥，不自在的麦哥......还有迅速get到夏洛克的真实意图，准备和他一起暗搓搓搞大事的麦哥。
马格努森就是塔，推完了，就可以安心抱走格洛丽亚了。^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闲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